酒精是個好東西。</br> 失意時喝它,可以讓你昏頭昏腦,忘記了絕望,忘記了失望。</br> 高興時喝它,可以讓你更加亢奮,更加激動,釋放快感。</br> 這一夜。</br> 麻不為喝得四仰八叉,坐在地上哈哈大笑。</br> 另一角落的寧天也沒好到哪里去,他這一次喝酒沒用真氣逼走酒精,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喝著。</br> 灌了七八瓶之后,他也醉了,頭腦發昏地坐在了地上。</br> 于是兩個師徒,勾肩搭背,在書房里聊了一整晚。</br> 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兩人才沉沉睡去。</br> 天光漸漸大量。</br> 見兩人一直不曾出來,林曉珍和麻嫣兒有些擔心。</br> 于是敲開了書房門。</br> 撲面而來是一片酒氣,還有滿地的酒瓶子。</br> 林曉珍當即驚叫了一聲,“哎呀!”</br> “哎呀老麻你這是干什么啊!”</br> 麻嫣兒則是趕緊跑進去,蹲到了寧天身邊,“寧天?寧天!”</br> 寧天迷迷糊糊地醒來,看到麻嫣兒,笑了一下,“我沒事……”</br> 他揉了揉太陽穴,隨后以指為針,點在了自己的幾個穴位之上。</br> 不到片刻,那暈眩的感覺和醉酒后的頭疼,一下子就驅散了。</br> 寧天的思維重新變得清明。</br> “哎呀,你們這是怎么了?”</br> “喝這么多酒!會傷身的??!”</br> 林曉珍還在埋怨著,卻已經開始收拾。</br> 寧天連忙去幫忙,隨后笑道,“是很開心的事,師傅他很開心,我也很開心,所以我們多喝了一點?!?lt;/br> 麻不為的家事,應該是沒有告訴妻女的。</br> 這就是一個男人的脊梁。</br> 那些黑暗的、痛苦的、不好的事情,他一個人背著就好了。</br> 告訴妻女,只會讓她們擔心。</br> 所以寧天也沒說,只說是兩人開心,所以多喝了一點。</br> 等到房間收拾好,寧天給麻不為施了幾針,也去了他的酒氣。</br> 麻不為悠悠轉醒,表情頓了一下,忙問寧天,“昨天的事,我沒做夢吧?”</br> “當然沒有?!?lt;/br> 麻不為哈哈大笑,“好啊!好??!”</br> 隨后一個翻身,就要起床,“走走走,我要回玉京!我要回玉京!”</br> “還有,曉珍和嫣兒也去!她們也去!”</br> 寧天當然答應,“好,我們馬上回玉京?!?lt;/br> 之后,寧天立即安排好,反正金老這邊的消息還沒傳來,他先帶著麻不為一家去玉京看看,也算了卻麻不為多年的心事。</br> 而麻嫣兒和林曉珍也從麻不為嘴里得知了一些真相。</br> 紛紛大驚。</br> 麻嫣兒直接哭了,而林曉珍更要給寧天下跪磕頭。</br> 寧天一通好說,才平復了母女倆的情緒。</br> 三個小時后。</br> 飛機落在了西疆城機場。</br> 再一個小時后,寧天已經和麻家一家三口進了玉京。</br> 你看,從俗世天海到玉京并不遠,只要四個小時的路而已。</br> 在交通便利的今天,真的不算什么。</br> 只是,這短短四個小時的回家路,對之前的麻不為來說,如同天塹。</br> 麻不為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回去,甚至連午夜夢回,連這條路的模都模糊了。</br> “玉京……”</br> “玉京……”</br> 麻不為坐在進玉京的車上,眼中帶著淚光。</br> 林曉珍一下一下拍著丈夫的手,替他分擔愁緒。</br> 麻嫣兒則四處觀察,她面上并沒有太多驚奇,玉京看起來就是一座現代化都市,和俗世的天海幾乎沒什么兩樣,甚至她覺得,玉京的一些建筑還比不過天海呢。</br> 很快就到了保安局。</br> 寧天本想安排他們休息一下,但麻不為執意現在就去麻家舊址。</br> 麻家舊址在城南的一處小巷子里。</br> 原本是麻家老宅所在。</br> 但到了現在,木制的老宅早就沒了。</br> 當年一把大火,直接把老宅燒成了空架子,而空架子再經過幾十年時間的侵蝕,現在都成了破爛。</br> 破破爛爛的麻家,沒人去動。</br> 于是野草瘋長。</br> 幾十年下去,整個麻家都被半人高的草覆蓋了,像個小山丘似的。</br> 麻不為看著不成樣子的老宅,張開了干癟的嘴,嗓子里憋出來的聲音都顫了一下,“爺爺……爸媽,我回來了?!?lt;/br> 他顫顫巍巍地往前走。</br> 麻嫣兒和林曉珍看不過去,想上去扶著,卻都被寧天攔下了。</br> 他搖搖頭。</br> 麻嫣兒和林曉珍也懂了,都停在了原地,就看著年邁的麻不為一步一步走進廢墟里。</br> 麻不為走得很慢,他四處再看,原本模糊的記憶一點點清晰起來,他看出來了,他看出這堆破爛廢墟的原貌。</br> 左邊有個大廂房,里面不住人,都放了雜物,他小時候喜歡騎的木頭馬也是放在那里的,右面則是柴房,以前不比現在,電力不多,燒柴做飯是很常見的……</br> 還有天井里,有一個青石的大水缸,里面有魚,水面上有一朵黃黃的睡蓮,夏天開得特別好看……</br> 麻不為心里發澀,一步步往里走,越走越深,最后停在了原本的大堂里。</br> 這里是最后那場生日宴的舉辦地。</br> 麻不為伸出粗糙的手去摸著那一塊塊更加粗糙朽爛的木頭,眼淚撲通一下就落下來了,“不為回來了,不為回來了……”</br> 他一聲聲地說。</br> 最后跪地痛哭。</br> 這一刻,他不是老人,只是一個孩童,他受盡了辛酸委屈、痛苦折磨,最終終于回到了最安全、最溫暖的家里,然后放聲痛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