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有人!</br> 寧天迅速掃開積雪。</br> 厚厚的積雪下,一個渾身都凍得發硬的人形顯現出來。</br> 那是一個趴在地上的,臉朝下,一只右手卻往上伸的人。</br> 正是那只向上伸出來的手,抓住了寧天的鞋子。</br> 寧天連忙將他翻過來,雪屑里露出一張半老不老的臉。</br> “胡山祥!”</br> 寧天當即認出對方,臉色巨變。</br> 聽到聲音,胡山祥幾乎凍住的眼皮居然動了動,他費力地抬起視線,待看到寧天那張臉之后,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br> “保、保安……保安局……!”</br> 他半張開的嘴,痛苦嘶啞地擠出這么幾個字。</br> 那只凍得幾乎壞死的手,五指扭曲無比地抓住了寧天的胳膊。</br> “我知道!”</br> “保安局出事了,我馬上就會回去!”</br> 寧天在看到胡山祥的那一刻,就知道出問題了。</br> 但在這之前,救活眼前的胡山祥更重要!</br> 直刺少商、斜刺承漿、正刺上星……《素問訣》救人篇的行針口訣在寧天腦海里浮現,可他卻猛然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銀針!</br> 寧天隨身攜帶的裝針包裹,早就在他跳崖的時候丟了!</br> “用真氣!”</br> 妖女迅速提醒道,“你半步化神,也可以用真氣化物了!”</br> 對!</br> 真氣化物!</br> 葉家老祖那一招真氣化物的手法讓寧天印象深刻。</br> 他現在也可以用了!</br> 毫不猶豫,寧天迅速調動體內的真氣,凝出、凝練、凝實、隨后不斷細化……</br> “你別急,不要急,第一次‘化物’都是很難……”</br> 就在妖女話都還沒說完的時候,那虛無的真氣,瞬間化成了一根纖細如毛的長針!</br> 妖女愣了一下,而后就是感嘆,“你是怪物嗎?別的化神第一次真氣化物,不知要花多少力氣,可你第一次就成功了!”</br> 不過寧天來不及在意這些,他手指輪動,立刻在胡山祥身上連點數十下。</br> 那一根根真氣化作的銀針,也嗖嗖扎入胡山祥的身體。</br> 可就在下針入皮的那一剎那,寧天的手微微一顫,猛然僵住了。</br> “你怎么不動了,扎針啊,快扎啊!”</br> “你不是要救人嗎?”</br> 妖女看著寧天一動不動,十分疑惑地催促著。</br> 而寧天,忽然散去了那真氣化作的銀針。</br> 聲音極沉地道,“他已經死了……死了很久,我救不回來了。”</br> 妖女頓時一愣,美目都瞪大了一圈,“死了?!”</br> “不可能啊!”</br> “剛才他還和你說話,怎么可能死了很久……?”</br> 她不可置信,還親自蹲下去,去翻看胡山祥。</br> 可越看越心驚。</br> 胡山祥渾身都硬得像石頭,毫無溫度;心跳脈搏也早已斷絕;抽動鼻子,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氣。</br> 體出臭穢,這是死相!</br> 他的確是早就死了!</br> 妖女驚異無比,無法相信地喃喃自語,“他是早死了……可為什么剛才還能說話……?”</br> “是因為執念,”</br> 寧天聲音沉沉,“他能認出我,還能和我說話,是因為心里有強烈的執念,憑著執念,吊住了最后一口氣。”</br> “他是靠這股執念,硬生生等到我的。”</br> “而當他看到我的那一刻,吐出“保安局”三個字后,那執念就散了。”</br> “執念一散,那口氣也散了。”</br> “這人就徹底沒了。”</br> 寧天再去看那張凍得蒼白青紫的臉,胡山祥眉毛眼角都掛著雪,這是一張半老不老的臉。</br> 那耷拉的下來的皮膚,把臉上的肌肉拉出一個深深的八字形,下垂的眼皮更是遮住了小半個眼睛,如果眼睛能睜開的話,就會看到一點昏沉沉的目光。</br> 這種面相,是十足的小人嘴臉。</br> 胡山祥也的確是個小人,他曾拿著雞毛當令箭,沒有頭領,王八也能當條龍。</br> 從俗世調來保安局十三四年,對外干不好任何事,最擅長整治自己人。</br> 在保安局里,幾乎沒幾個人喜歡他的。</br> 后來寧天來了,直接把他一擼到底,讓他去當個最普通的辦事員。</br> 胡山祥當然不服,暗地里耍了不少陰謀詭計,給寧天鬧了不少麻煩。</br> 直到最后被寧天逐一打臉,胡山祥才消停下去。</br> 不久前,齊紅袖還和寧天說,胡山祥辦事不錯,想要給他升職,寧天是同意的。</br> 可這才過了不到七天。</br> 胡山祥就死在了這座雪山上。</br> 是來找他,給他報信才死的。</br> 從最開始的、無人喜歡的“小人”,到現在長眠雪山。</br> 寧天心中忽然有些堵。</br> 胡山祥不該死。</br> 他已經變好了。</br> 以后會更好。</br> 怎么就孤孤獨獨、冰冰冷冷地慘死在雪山上呢?</br> “……寧天,”</br> 妖女覺察出寧天心境的波動,低聲道,“你無法救他,這不怪你……要怪自然是怪迫使他上山的人。”</br> “我、知、道!”</br> 寧天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內心彌漫出濃濃的怒火,“一切都是因為那些在攻擊保安局的人!”</br> “不是黃家,就是葉家。”</br> “又或者是他們兩家聯手。”</br> “不管是誰,它殺我保安局一人,我就殺它十人,殺我十人,我就殺它百人!那從今往后,這玉京再無它立足之地!”</br> “我要它血債血償!”</br> 刷!</br> 寧天祭出太歲,劍光兇狠地在原地剖出一方深深的墳地。</br> 他將死去的胡山祥安葬其中,做下了標記,以助于之后來人可以找到這里,再遷走尸身。</br> 俗世中人,死后自然要魂歸故土!</br> 等到做完這一切,寧天才面向東方,轟然飚射而去!</br> 他的身形,在夜色里直接化作一道黑色殘影。</br> 不周山腰在降雪,不周山腳,紛紛揚揚飄著的細雪卻變成了小雨。</br> 黑夜里的小雨,似乎也是黑色的。</br> 但寧天,更想看到這夜雨,染上血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