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br> 顧家的大門緩緩開了。</br> 進門而來的人,逆光走來。</br> 他穿著一身暗綠色的作戰服,腳下蹬著厚底的戰靴。</br> 身材高大,四十來歲,頭發剃成粗硬的板寸,黑黝黝一片,和身上的干練之氣不同,那張方方寬寬的臉上卻滿是市儈的笑意。</br> 笑起來,褶子堆積,一雙小眼睛閃爍著亮光,“大家好啊。”</br> 這人當然不是鎮守使,而是西疆大營的指揮使宋同偉。</br> 指揮使,一座營地里的大拇指。</br> 西疆大營的事都得聽他的。</br> 當然,和鎮守使沒得比,和統帥、少統也沒得比,只能算四流人物。</br> 但也不小了。</br> “宋大人!”</br> “哎呀,是宋大人……”</br> 大廳里一幫人就恭迎開了,畢竟是西疆城地頭里也是有地位的主,他們見了當然要問好。</br> 甚至顧羅生、李長河這樣的人也上去笑臉迎接。</br> 顧羅生笑道,“宋大人你可來晚了,罰酒一杯吧。”</br> 宋同偉也沒什么戰士不許飲酒的規矩,拿過酒杯就喝了一口,“哈哈,好酒。”</br> 隨后到處看了一眼,“那位大人還沒來嗎?”</br> 李長河立馬回道,“還沒到呢。”</br> 宋同偉當即眉毛一挑,撇了嘴,“還真是架子大啊,讓諸位家主干巴巴等著他……聽說這位新任的鎮守使是個年輕人。”</br> 顧羅生立馬來了興趣,“哦?這位大人我們可是查不到一點消息,也不知道是個怎么樣的,宋大人有消息可以和我們講一講啊。”</br> 宋同偉又喝了口酒,才道,“也沒什么大消息,就是說是個年紀小的……”</br> 隨后臉上略微流露出不滿,“上面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找了個年輕人。”</br> 聽到宋同偉的話,顧羅生笑容更大。</br> 宋同偉顯然是不滿意新任的鎮守使了。</br> 這家伙能力平庸,卻心比天高,顧羅生當然看不上,但這樣的人更好掌控。</br> “是啊是啊,年輕人總歸經驗少、性子輕浮。”</br> “以后還得多靠宋大人這種沉穩的人來給他把控方向啊。”</br> 果然,聽了顧羅生的話,宋同偉更高興了。</br> 一時間心情不錯,笑談起來。</br> 就在此時。</br> 顧家之外。</br> 一輛黑色的奧迪緩緩駛來。</br> 和一眾吸睛的奢華豪車相比,這輛奧迪就顯得格外普通了。</br> 呼——</br> 奧迪車漸漸停下。</br> 車門打開,噠地一聲,一只厚底的戰靴落地,緊接著,是一條工裝褲的修長女人腿。</br> 隨后視線由下及上,看到的就是緊繃在工裝褲下的翹臀,被緊身t收住了的細腰,還有一雙藏在衣服里有些振翅欲飛的白鴿。</br> 正是秦飛雪。</br> 秦飛雪下車后,馬上走到一旁,拉開車門,“大人,到了。”</br> 從車里走出的寧天,t恤、工裝褲、運動鞋,輕便舒服,看上去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一樣。</br> 只有他那張神情平靜、淡漠的臉,才顯出不一般。</br> 沒有一個大學生會有這樣的表情。</br> 而且他的懷里,還抱著一樣東西。</br> 木制的,長方形,整體是暗紅色,上面用金粉寫了一些字。</br> 赫然是個牌位!</br> 是朱廣坤的牌位!</br> 他說過的,要讓顧羅生靈前長跪,寧天向來說到做到。</br> 寧天嘴角微微上翹,最后抬步,“走吧,我們該去參加這場宴會了。”</br> 他邁步向前,秦飛雪落后半步緊跟著。</br> 守門的顧家人很快就發現了兩人。</br> 這副打扮、這副架勢,還有寧天懷里抱著的東西……這兩人絕對是來找事的!</br> “站住!”</br> “你們要干什么?”</br> 一個守門人立馬大喝,攔住了寧天和秦飛雪的去路。</br> 啪!</br> 秦飛雪甩了一張請帖過去。</br> 兩個守門人湊在一起,低頭一看,眼睛紛紛睜大。</br> 請帖?</br> 身為今天“被接風”的主角,寧天和秦飛雪手里當然有請帖。</br> 這份請帖金線裝幀、里面是顧家家主親手落筆的字,一模一樣、裝不了假。</br> 還真是顧家送出去的請帖!</br> 兩個守門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惑。</br> “這……”</br> 守門人拿著請帖猶豫了,他們看了看寧天,再看了看手里的請帖。</br> 然后再看看寧天,再看看請帖。</br> 反復幾次,猶豫不決。</br> 請帖不假,可兩人的樣子,哪里像是來參加宴會的,更像是來找事的。</br> 這時候,一個守門人忽然眼睛一縮,指著寧天就尖銳地叫了出來,“是他!是他!”</br> 另一個守門人不知所以,“是誰?”</br> “是……是寧天、是朱廣坤的兄弟!”</br> 另一個守門人一聽,背后的汗毛根根豎起。</br> 顧家人對寧天可是十分熟悉。</br> 特別是顧羅生還囑咐過他們。</br> 一旦見到,全部出動!</br> 抓住他!</br> 如果可以,直接殺了他!</br> 認出寧天的守門人大喊起來,“是寧天!是寧天來了!”</br> 秦飛雪上前一步,反手一刀。</br> 呼——</br> 刀光閃爍。</br> 那個守門人頓時身體一震,隨后噗通一聲栽倒在地,鮮紅流出。</br> 還有一個守門人轉身想逃,卻撲地一聲,整個人也栽倒在地。</br> 一小截銀亮的刀尖從他胸口躥出來。</br> 他睜著大眼睛,想不明白。</br> 這里可是顧家啊,他們怎么敢來……!</br> 還敢這么肆無忌憚呢!</br> “刷刷刷——”</br> 聽到響動,近處的顧家人紛紛出動。</br> 秦飛雪看了一眼,高挑的身影瞬間消失,下一秒,出現在顧家人群里。</br> 手中刀光飛舞。</br> 鮮紅綻放。</br> 慘叫連連。</br> 她動起手來,沒有絲毫花哨的動作,每一招都是一擊斃命。</br> 沙場中人,要的不是招數的美觀動人,要的只是迅速殺敵。</br> 秦飛雪的少統絕不是花架子。</br> 她在沙場上親手干掉的敵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br>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統統斃命在秦飛雪的短刀之下。</br> 顧家人,沒幾個干凈的。</br> 死了都白死。</br> 咚咚咚——</br>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密集響起,帶著騰騰不止的殺氣。</br> 顯然是駐守在最外圍的西境軍戰士察覺到了異樣。</br> 他們出現在顧家外圍,就是為了確保今日接風宴的安全的。</br> 此時血氣沖天,他們當然要出手。</br> 領頭的戰士是這一支西境軍小隊的隊長,二十五六歲,一米八的個頭,滿臉嚴肅和殺氣。</br> 他怒吼一聲,“列陣!”</br> 身后的戰士立馬站成了一字型。</br> 咔噠咔噠,這是沖鋒槍上膛的聲音。</br> 他揮手就要下令射擊。</br> 可這時候,秦飛雪嬌軀一轉,如同輕盈的蝴蝶一般翩翩落到了小隊長面前。</br> 刷——</br> 掏出一本證件。</br> 上書:秦飛雪,少統!</br> 小隊長頓時眼瞳一縮,隨后抬頭細看,果然是秦少統!</br> 頓時,小隊長抬頭挺胸,右腳嗖地一聲并攏過來,敲打在左腳的鞋幫上發出清脆的聲音。</br> 立正敬禮。</br> “西境軍猛虎營第十三小隊隊長,見過秦少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