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事里這個被送走的女孩是誰,我大概猜到了。</br> 我把車停到路邊,看著她說道,“她很幸運。”</br> 一個多余的孩子被人領養,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這已經是改命了。</br> 韓茜感嘆道,“確實很幸運。”</br> 我抿唇,“你說的是林玉心吧?”</br> 頓了頓,我繼續說道,“按理說她應該感到慶幸被你父母送給了別人,就算對你們沒有親情,也不應該如此有怨氣才對。”</br> “你繼續聽我說就知道了。”</br> 韓茜笑得有些苦澀,“送走林玉心不久,我那個尚未出世多久的弟弟就發了一場高燒早夭了,我母親還要繼續生孩子,這一胎又是個女孩,但這個女孩就沒有林玉心那么幸運了,因為我父母把他扔在了路邊,之后被誰撿到,又過上了何種生活就不得而知了。”</br> 簡直太殘忍了!</br> 我第一次聽說世間還有這么殘忍的父母,自己的親生骨肉可以毫不猶豫地扔掉,就像地對待一件物品一樣。</br> 我身體微微有些顫抖,“這太過分了!”</br> 韓茜苦笑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做了壞事,可以不用承擔后果、付出代價,后來我父母終于如愿以償又生下了一個男孩,只是這個孩子出生后,我母親身體就不行了,我父親和同村的一個寡婦勾搭上了,我母親得知以后大鬧了一場,暈厥了過去,再醒來往后余生只能纏綿病榻了。”</br> 有因必有果,沒有人能做了壞事以后全身而退。</br> 韓茜看向車窗外,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一年前,我弟弟患上了白血病,這么些年家里養了這么多孩子,每個月都是緊緊巴巴過日子,根本沒什么積蓄,為了湊齊手術費,只能去找親戚借,只是手術費有了,卻沒有合適的骨髓移植人選,我母親常年纏綿病榻,我父親常年飲酒,身體也早就不行了,我的大姐和二姐早就多年不聯系了,聯系上一聽是要給弟弟移植骨髓,直接就把電話掛斷了,然后再也沒打通過,我當時懷著孕更沒辦法進行骨髓移植。”</br> 我差不多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了,想必是實在辦法了他們一家去找了林玉心,然后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br>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她的情緒,“然后呢?”</br> 韓茜垂下眼眸,“然后我父親找到了林玉心的養父母,但她們心疼林玉心,自然也是不肯同意的,我父親幾次相求無果,就走了極端,天天在他們公司門口堵著,甚至以死相逼,但他們還是不肯同意,有一天我父親喝了酒,突然沖出去攔他們的車子,他們為了避開我父親,同另一輛車撞在了一起,兩人當場……死亡。”</br> 我瞳孔微縮,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br> 我實在沒想到事情最后會發展成這樣,愣了許久,我開口說道,“如果是這樣,那就怪不得她會恨你們了。”</br> 生而不養,已經是大惡了,可既然自己的女兒已經有了幸福的家庭,過上了幸福的人生,為什么還要去打擾?</br> 最終導致一個美好的家庭破碎,實在是可恨。</br> 韓茜蹙眉,“我也知道我們家欠了她太多,她恨是應該的,可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且他也是想救自己的孩子。”</br>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人有時候真的不能僅僅只看表面。</br> 有些人表面看著是個好人,但三觀其實是歪的。</br>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惡最可悲的是什么人嗎?”我淡淡地問道。</br> 她看著我,沒有回答。</br> “就是你們這樣的人。”我重新啟動了車子,“如果我是林玉心,我會十倍二十倍的報復回去。”</br> 韓茜大概沒想到我會說這些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br> 我輕笑了一聲,“這世界上貧困的人很多,但有的人卻能一生活得干干凈凈,而有的人卻一生活得滿身污泥,差別就在于內心是否貧瘠,你們一家人就是后者,做了比殺人放火更可怕更泯滅人性的事,他們因為無知一次又一次放棄自己的孩子,可即便如此,他們卻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br> 頓了頓,我繼續說道,“林玉心得上天眷顧,改了命,過上了好的生活,在她養父母的培養下變得如此優秀,你們本不應該再去打擾她,但卻因為你們的自私,一個幸福的家庭就此破碎,你說你父親也是想救自己的孩子,那林玉心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嗎?你為什么會覺得他是可以被原諒的呢?”</br> 韓茜眼眶通紅,眼淚滑落在她的手臂上,“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如果她不同意捐獻骨髓,我弟弟就會死,我們都是親人,她怎么能忍心看著我弟弟去死啊。”</br> 我真的快笑了,“她怎么忍心?你母親生而不養和謀財害命有什么區別?林玉心被你們丟棄,這么多年你們從未去看過她,如今需要她了才去找她,用所謂的血緣關系來捆綁她,要她承受疼痛和給身體帶來損傷的風險,去給你弟弟貢獻骨髓,我就問你憑什么?”</br> 我再次把車停在路邊,深吸了幾口氣,我看向她冷聲說道,“韓茜,你也是受過教育的人,你應該清楚你父母做的是錯的,可你竟然選擇助紂為虐,你比他們更加可惡!”</br> 韓茜點頭,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過了許久,她才說道,“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眼睜睜看著我弟弟去死啊,那畢竟是跟我有血緣關系的親人。”</br> 我輕嘆了口氣,“我現在建議你和林玉心心平氣和的談談,如果她不同意捐獻骨髓,更不接受你的道歉,那我希望你們一家人能離她遠點,有些罪孽一旦犯下,你這一生都無法償還。”</br> “可我弟弟……”韓茜眼眶紅了,“他不做手術會死啊。”</br> “難道只有林玉心和他有血緣關系嗎?”我緊蹙眉頭,“你父母身體條件不允許,那你大姐和二姐身體也不允許嗎?就因為她們不同意,你和你父母就找上了早就被丟棄的林玉心?為什么?難道是覺得她好欺負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