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車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再說話,倒是司機小韋,跟慣了洪向鋒,知道他喜怒無常的脾氣,倒也沒有大驚小怪,小說網(wǎng):/
黎唐臉頰發(fā)燙,本來之前就被杜小標甩過耳光,現(xiàn)在更是高高腫了起來,熱辣辣一陣陣發(fā)疼。
車子一直開回了洪家,洪向鋒推開車門下車,甩了一句:“跟我上來?!比缓缶图泵ν葑永镒呷ィ钡缴狭藰巧蠒?伸手將手槍抽出,放在書桌下面隨手可及的地方,才覺得安心了一點。
黎唐和洪閔航跟著上了二樓,黎唐站在書房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洪閔航抓住了他的手腕。洪閔航抬起手來,輕輕碰了碰黎唐紅腫的臉頰,問道:“還好嗎?”
黎唐側開頭去想要避開,洪閔航卻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黎唐搖了搖頭,“沒什么?!?br/>
敲了敲書房的門,聽到洪向鋒在里面說道:“進來?!?br/>
黎唐和洪閔航才一前一后推門進去。
洪向鋒雙手撐在書桌上,看著黎唐,他又再確認了一遍:“杜小標死了?”
洪閔航說:“我親手開槍,打在他額頭上,不可能活得了。”
洪向鋒微微松一口氣,低聲罵道:“不知死活的狗雜種!想要搞我!”隨即又問道:“尸體呢?”
洪閔航道:“我找人處理了。”
洪向鋒點了點頭,帶了些審視的目光落在洪閔航身上,“不錯?!彪S后又對黎唐說,“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現(xiàn)在在這里原原本本給我說清楚?!?br/>
黎唐嘴角的血漬還沒有完全擦去,他沒有隱瞞洪向鋒的意思,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包括白小琦的身份和白小琦接近他的目的。
“白小琦,”洪向鋒冷哼一聲,“早叫你離那個女人遠一點,你偏偏不聽我的話!”
黎唐什么也沒有說。
洪向鋒抽出一根煙來點燃,然后狠狠抽了一口,“那個賤女人一開始就不安好心!”
黎唐突然說道:“她人已經(jīng)死了。”
洪向鋒停下動作,手里捏著抽了一半的煙,道:“你什么意思?她死了又怎么樣?她險些害死了你和你老子!你還是舍不得她?。俊焙橄蜾h把手上的煙頭朝黎唐身上彈去,火紅的煙頭險些燙了他的臉,然后洪向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還是在怨我,怨我那天碰了那個姓白的女人!”
其實又怎么能不怨?即便不是強/奸,即便是白小琦有意誘惑,甚至他和白小琦之間沒有感情,可是洪向鋒是他的干爹,他明明知道那是自己干兒子的女朋友,還是毫不猶豫睡了白小琦。
這些風言風語流了出去,叫黎唐該如何自處?
其實白小琦想要挑撥黎唐和洪向鋒的關系還是成功了,不是嗎?雖然沒能讓黎唐親手殺了洪向鋒,至少他們之間回不到過去了。
洪向鋒一只手扣在桌面下,摸著他的槍,他覺得黎唐是他身邊一顆定時炸彈,如果不解決了,他一天也不能安心。可是畢竟是個從小跟著他長大的孩子,若說是完全沒有感情,自然不可能,可那份感情到底有多重,就誰也說不清楚了。
洪向鋒突然說:“你走吧?!?br/>
黎唐和洪閔航同時抬頭看他。
洪向鋒繼續(xù)說:“你剛從老家出來跟著我那年,連褲子都是撿你舅舅的穿,這么多年來我也沒虧待你,帝洪都交給過你,你現(xiàn)在那里錢想必也不少,白小琦的事情,就當你還我的,我們扯平了,這個干爹我當不起了?!?br/>
黎唐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洪向鋒,那么多年的感情,說是父子親情也不為過,如今洪向鋒這么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想要一刀兩斷。
洪向鋒看著黎唐,不知是否也覺得有些虧欠,又坐了下來,說道:“你現(xiàn)在還住那套舊房子?”
黎唐沒有說話。
洪向鋒自顧說道:“也該換了,閔航,帝洪名下的樓盤,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給黎唐一套,就這樣吧。”
黎唐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說:“干爹,你是不是沒有辦法再相信我了?”
洪向鋒說道:“你還當我是你干爹嗎?現(xiàn)在這個樣子,談什么相不相信!行了,別跟我說這些了,你走吧!”
黎唐于是不愿再說什么,轉身便朝書房門口走去。
突然,洪閔航伸手抓住了黎唐手腕,不肯讓他離開,然后轉身問洪向鋒:“你確定與他斷掉一切關系?”
洪向鋒反問道:“你什么意思?”
洪閔航說:“既然你和他沒關系了,那以后我和他之間就單純是我們的關系了。”
洪向鋒雙手撐在桌上,身體向前傾,眼神冷冽,“你到底什么意思?”
黎唐察覺出不對,連忙喝止洪閔航,“閔航!”
洪閔航對黎唐安撫地笑笑,然后對洪向鋒說道:“他不是你干兒子了,你有什么權力來干涉他的事情?!?br/>
洪向鋒有些憤怒,“我是你爸!我有權干涉你的事情!”
洪閔航說:“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你干涉我的權力?!?br/>
“洪閔航!”洪向鋒暴怒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不,沒什么,”洪閔航搖了搖頭,“你不必擔心什么,你還是我爸,帝洪最大的股東,董事會主席,你可以照樣每天吃喝玩樂,玩不同的女人,什么都不會改變,除了你不能再干涉黎唐的任何事情?!?br/>
說完,洪閔航牽著黎唐的手往外走,“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黎唐皺起眉頭,揮開洪閔航的手,“不必了,我自己回去?!?br/>
洪閔航并不同意,“短時間內(nèi)我都不希望你離開我的視線,我實在有些不放心你。”
黎唐覺得洪閔航這些話是故意說給洪向鋒聽的,他不明白洪閔航到底是什么打算,可是即便以后和洪向鋒斷了關系,他仍然不希望讓洪向鋒知道這些。
黎唐想要離開這里。
洪向鋒卻突然怒道:“黎唐,你就是這樣打算報復我的?”
不只是黎唐,就連洪閔航都微微一怔。
洪向鋒說:“你早就計劃好了要報復我,你要我兒子背叛我!要他跟著你走,暗地里幫你來害我!”
黎唐察覺洪向鋒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正常了,他搖了搖頭,覺得解釋也是徒勞,于是對洪閔航說道:“你最好帶干爹去看看醫(yī)生?!?br/>
說完,黎唐想要開門離開,卻見洪向鋒突然從書桌下面抽出一支槍對著他,“果然是你,上次那個人是不是你找來的?向軍他們跟我說了那么多次,我都不愿意相信他們,到現(xiàn)在才知道,你真的是不安好心的。我哪里對不起你?你要女人我給你找就是,你為了一個女人至于跟我鬧到這種地步?”
“我沒有!”黎唐沉聲道,“干爹你冷靜一下!不是我做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
洪閔航不禁伸手摸了摸后腰上那支槍,那就是他從張浩那里搶來,后來一槍斃了杜小標命的那一支。
洪閔航開口道:“爸爸,你瘋了?!?br/>
洪向鋒手上的槍竟然偏向了洪閔航,手腕顫抖著指著他,說:“你閉嘴!你受了這個外人的蠱惑了!你幫著他跟你爸爸作對?!?br/>
黎唐心里一驚,連忙道:“干爹你誤會了,我跟閔航都沒有想過跟你作對。”
洪向鋒的槍又指回了黎唐,“沒有你說話的資格?!?br/>
黎唐聞言,舉起雙手說道:“好,我什么都不說,我立即就離開,保證以后再也不出現(xiàn)在洪家,也不會說什么話蠱惑閔航,干爹,你放心,我不會再跟你作對,你會很安全,不會有人傷害得了你。”
不知是不是被這句話安撫了,洪向鋒看了黎唐許久,緩緩放低舉槍的那只手。
黎唐對洪閔航皺了皺眉,示意他不要再說什么刺激到洪向鋒,然后緩緩往后退去。
洪閔航站在一邊,沉默看著。
黎唐側著身打開房門,再抬頭看了一眼洪向鋒,然后往外走去。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洪向鋒猛然間舉高手上的槍。
槍聲響起,射出子彈的卻不是洪閔航手上拿一把,而是洪閔航手中的那支槍。
子彈射進了洪向鋒胸口,不知是不是洪閔航在開槍時有些猶豫,或許那一槍本來是想要打在洪向鋒手腕上的。
洪向鋒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同時有鮮血從他口唇溢出。
黎唐腦袋里一片空白,他轉頭看到洪閔航手上執(zhí)著槍,面無表情看向洪向鋒的方向,同時又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奔跑上來。
黎唐幾乎是下意識地搶過了洪閔航手上的槍。
在書房大門被推開的瞬間,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的,便是胸口中彈倒在地上的洪向鋒,還有手中拿著槍抓住洪閔航一只手臂的黎唐。
兩三個人撲上來按住黎唐,洪閔航見狀,高聲喝道:“放開他,不關……”
話音未落,黎唐用盡全力扇了洪閔航一個耳光,那一下力道太大,洪閔航嘴角瞬間被打出了血,黎唐目光兇狠看著洪閔航,不知是恨他對洪向鋒開槍,還是讓他閉嘴不要說話。
洪閔航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終于什么都沒說。
早有人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洪向鋒并沒有斷氣,撲倒在地上沒有人敢去動他,他手腳時不時微微抽搐著。
洪閔航緩緩靠近,蹲下來喊了一聲“爸爸”。
洪向鋒艱難呼吸著,嘴里吐出簡短的氣音。
洪閔航垂下雙目,輕聲道:“爸爸,你說什么?”他湊近了,將耳朵附在洪向鋒唇邊。
誰也不知道洪向鋒是不是說了什么,房間里除了司機小韋,其他都是洪向鋒花錢在外面聘的保鏢,他不相信身邊最親的人,反而覺得這些陌生人更加可靠。
隨后,洪閔航緩緩站了起來,神色冷靜地對眾人說道:“放了他,我爸說了,不關黎唐的事,這是個誤會?!?br/>
洪向鋒隨時性命不保,那些保鏢要指望著從洪家人手上拿錢,這時候都不約而同選擇了聽從洪閔航的話,只有司機小韋皺起一張臉,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話都沒說。
救護車到時,洪向鋒已經(jīng)昏迷了。
洪閔航跟著黎唐一起到了醫(yī)院,看著洪向鋒被送去了急診手術。手術室門口,黎唐和洪閔航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很快,洪向軍、洪向國還有洪向鋒的那些老兄弟們紛紛趕到,洪向軍一腳將黎唐踹倒在地上,然后惡狠狠扯住他頭發(fā),逼他抬起頭來,說:“我一定會好好地整死你的?!?br/>
沒有人符合,但是所有人都在用目光將他千刀萬剮。
洪閔航伸手去拉開洪向軍,擋在黎唐面前,說道:“我爸說了,不會追究黎唐?!?br/>
洪向軍自然不信,抬手指著手術室大門,“你爸還在里面,不知道活不活得過來!他會親口對你說他不追究這個開槍殺他的逆子?”
洪閔航語氣篤定,神色坦然,“他親口對我說的,那時候不少人也看到了?!?br/>
洪向軍冷笑一聲,“真是笑話!你大概都不知道,前些日子,大哥心緒不寧,我陪他去見了個算命師傅,你知道那師傅跟他說什么?說他可能會有血光之災,讓他小心他兒子。那之后大哥一直提防著黎唐,就是擔心這一天,他會說不追究?”
黎唐仍是跪在地上,聽到洪向軍這些話,忍不住抬手捂住臉,原來這才是洪向鋒不相信他的原因,他寧肯去相信一個算命的話!沒想到洪向鋒身上的血光之災終于還是應驗,只是他該當心的不是他這個干兒子,而是洪閔航那個親兒子。如今躺在手術臺上的洪向鋒,可有幡然恍悟?
即便洪向軍這么說,洪閔航仍然面不改色,一口咬定,“的確是他親口對我說的,至于原因,可能是他臨危時猛然醒悟過來,是他自己將他忠心耿耿的干兒子逼到了這個地步?!?br/>
洪向軍說:“你敢不敢發(fā)誓?”
洪閔航平靜應道:“有什么不敢?我洪閔航對天發(fā)誓,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不然不得好死?!?br/>
聽聞洪閔航發(fā)這種毒誓,黎唐心里猛然一驚,伸手抓住洪閔航腳踝,想要阻止他。
可是洪閔航仍然是將誓言說出了口。
洪向軍退后一步,總算是沒有堅持,他還在等,希望洪向鋒能夠平安出來,親自告訴大家事情的真相。
可是洪向鋒從手術室出來之后,就沒有再醒過來過,靠著呼吸儀器堅持了兩天,最后還是搶救無效死亡。
中槍這件事,被洪家動用關系在警察@那里壓了下去,但是對于黎唐,無論洪閔航如何堅持,他也不可能在洪家待得下去,何況他自己也已經(jīng)覺得心灰意冷,洪家不再是他留戀的那個洪家了。
洪向軍不是沒想過私下里對付黎唐,可是洪閔航一直找人暗地里護著黎唐。畢竟洪向鋒一死,洪閔航就繼承了洪向鋒名下所有財產(chǎn),已經(jīng)是帝洪最大的股東了,洪向軍不愿得罪洪閔航狠了,只得暫時作罷,另尋機會。
那之后,洪閔航去黎唐住的那套老房子里找過黎唐。
黎唐打開門,讓他進來,然后關上了房門。
洪閔航站在客廳里,說:“黎哥,跟我回去吧?!?br/>
“回去?回哪里去?”黎唐問道。
洪閔航說:“回洪家。如果你不喜歡,我也可以搬出來,我們換套房子,一起住?!?br/>
黎唐搖了搖頭,“閔航,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生活在一起嗎?”
“為什么?”洪閔航問,“因為我殺了洪向鋒?如果我不開槍,那死的就會是你?!?br/>
黎唐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讓我能以后安心地跟你在一起?!?br/>
“我讓你不安心?”
黎唐說:“不是,是我自己不能安心,就像一個噩夢,我一見到你,就無法避免想起干爹胸口中的那一槍,然后一輩子都不安心?!?br/>
洪閔航沉聲道:“他已經(jīng)瘋了。”
黎唐突然抬起手來,摸了摸洪閔航的臉,“閔航,所以我們更不應該置他于死地,你明白嗎?”
洪閔航沉默一下,才說道:“那一槍,本來我是想打他手的。”
黎唐環(huán)住洪閔航的肩,將他緊緊抱住,隨后松開,“閔航,不要再來找我了,我跟帝洪和洪家再沒有任何關系了,以后黎唐就只是黎唐了?!?br/>
那天洪閔航離去之后,等他再一次到這個破舊的小居民樓時,黎唐已經(jīng)搬了。洪閔航不是不知道黎唐去了哪里,但是他沒有再出現(xiàn)在黎唐面前,而是在默默等待,黎唐的這個噩夢,總會有黯淡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sanenyupchy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