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有忠君之心,朕心甚慰,各賜百金,勉勵之!”</br> 嬴政從來不吝獎賞忠君之心,畢竟在他與秦墨的大略設想中,大秦的封建帝制中央集權,在他和扶蘇的統治下,需要達到后人無法企及的巔峰。</br> 如此,皇帝的民望無可動搖,一切才可順理成章!</br> “喏。”</br> 趙高揖手領命,迅速去焚燒奏疏,草擬賞賜詔書。</br> 一眾伴駕官員則心中好奇,太子和文官們到底上了甚奏疏,始皇帝卻根本不放在心上。</br> “諸卿也傳閱一番吧。”</br> 嬴政把留存的扶蘇奏疏,遞給下首王賁觀看。</br> 王賁雙手接過,一目十行看完,然后表情古怪的遞給郎中令蒙毅。</br> 蒙毅看完又遞給屠睢……諸臣一個接一個看完,皆是表情古怪。</br> 扶蘇是敦厚君子,又與秦墨有同袍之宜,所以奏疏里并未添油加醋,只是將秦墨原話紀錄。</br> 但就算如此,諸人也看的渾身不自在!</br> 秦墨那些批判之言,可不是針對一個人,而是針對所有人……</br> 換句話說,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只要不修仁德便皆是辣雞,便皆是需要給予堅決毀滅打擊的階級敵人。</br> 這其中,未嘗不包括皇帝!</br>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王法難欺……諸卿,當謹記此箴言!”</br> 嬴政接過傳閱一圈的扶蘇奏疏,向坐立難安的諸臣撂下一句話,便開始提筆給扶蘇奏疏做批示。</br> 諸臣起身鄭重揖手道:“臣等謹遵教誨,必然克己守法!”</br> 嬴政不置可否,頭也不抬的繼續批示。</br> 稍后,趙高呈上擬好的賞賜詔令,嬴政也對扶蘇的奏疏完成批示。</br> “賞賜詔令由長公主元嫚前去宣讀,順便將朕之批示交予太子。”</br> “另外,鞭笞鎮國候十記,讓那瓜慫再長長記性,別總把諸卿嚇得惶惶不可終日!”</br> 嬴政看過擬好的封賞詔令,將之與批示一起還給趙高,囑咐道。</br> “喏。”</br> 趙高領命離去,捧著兩捆竹簡去找元嫚。</br> ……</br> ……</br> 與此同時,鐵山族領地內的大開發,早已正式開始!</br> 由于嬴政從御駕大軍中,撥出許多甲械兵器支援秦墨,足夠裝逼五千越人戰士。</br> 所以,倒也不必急于打造甲械兵器。</br> 當務之急乃是圍繞礦山開墾田畝,在春雨季到來之前,耕種上一季水稻,以及春紅薯和春土豆。</br> 秦墨將九族越人,分為一個個百人隊,青壯男女老弱均衡,由一位位文官率領,燒荒墾田整修水利。</br> 給他們的指標是,田畝足夠每個越人,分配三畝口糧田為最佳!</br> 另外,凡十歲以下越人男女孩童,不必參與勞作,由擅長越人語言的通譯小吏們,教授雅言文字。</br> 也不必教授太高深的學問,只以宣教官教材為書,能說會寫即可!</br> 至于那五千戰俘……或者說新歸附的五千越人戰士。</br> 他們為鐵山族眾重建好竹舍房屋后,便被細分其所屬族群,每一族派出三個能言善辯者,伙同九位化身政治掮客的巫長回家,說服其所屬族群前來投奔。</br> 老話講,再一再二不再三!</br> 秦墨這算是第二次,給那些族群機會了,若再不來投奔,以后也不必投奔了。</br> 留給他們的只有兩條路。</br> 要么投奔大秦太陽神帝,不在受剝削壓榨,奔向豐衣足食的小康生活。</br> 要么投靠階級敵人番禺王,繼續接受剝削壓榨,等著被神遣之軍徹底討滅。</br> 沒有絲毫轉圜余地!</br> 送走政治掮客們之后,剩下的大部新附越人戰士,同樣被劃分為一個個百人隊,由文官們帶領。</br> 或加入開荒屯田隊伍。</br> 或隨一眾墨家出身的官員,開礦煉鐵打造新式農具。</br> 秦墨和扶蘇則……成了街溜子。</br> 兩人穿著銀甲,騎著白馬四處溜達視察工作,不時幫越人和文官們,解釋一些事情。</br> 比如,開礦煉鐵進度緩慢!</br> 兩人便將嬴政支援的霹靂彈拿出來,直接用里面的火藥炸山取石。</br> 轟隆隆--</br> 隨著宛如悶雷般連綿的巨響聲,整座磁鐵礦山頓時為之一震,繼而升騰起漫天灰塵。</br> 待灰塵散去,一塊偌大山體已然消失不見,入眼盡是坍塌碎裂的礦石!</br> 越人青壯們發出嗷嗷怪叫,背著籮筐便沖過去撿拾較小的碎礦石,然后吭哧吭哧往下背。</br> “哪有一筐一筐往下背的?凈賣些死力氣不說,速度還慢!”</br> 秦墨攔住那些干勁十足的越人青壯,無奈道。</br> 扶蘇也向那些墨家官員囑咐道:“百越早晚是我大秦之地,簡便省力的開礦技術,不需藏私盡管傳授下去。”</br> “喏。”</br> 一眾墨家官員揖手領命。</br> 然后,簡易的滑輪組塔吊出現了,堅固的硬木軌道出現了,敦實的煉鋼高爐也出現了。</br> 在越人驚駭欲絕的眼神中,兩個墨家官員操作滑輪組塔吊,將上千斤礦石吊起傾倒進礦車里。</br> 另有兩名墨家官員,推著礦車在硬木軌道上健步如飛,將上千斤礦石運出礦山。</br> 越人不知其中原理,直將之呼為神跡!</br> 若不是秦墨明令禁止,不許匍匐跪拜,少不要對墨家官員頂禮膜拜一番……</br> 不過,當運出礦山的富鐵礦石,再由滑輪組吊起,投入煉鋼高爐,加熱成赤紅的液體。</br> 越人就徹底繃不住了!</br> 尤其是,又有另外兩名墨家官員以炒鋼法,祛除鐵水中的多余雜質,加入鐵礦粉不斷攪拌,反復幾遍后,打開高爐出鐵口,將鐵水放出使之冷卻,得到近七百斤的成品鐵錠。</br> 或者說近七百近鋼錠時,圍觀的越人當場便匍匐了一地!</br> 這在他們看來,是真正的神仙手段,不如此不足以表達他們心中之震撼……</br> 而更震撼的還在后面!</br> 越人有了簡便省力的開礦技術,以及神乎其技的炒鋼法,在墨家官員的帶領下,迅速生產出源源不斷的鋼鐵。</br> 鋼鐵有了,自然要打造農具,盡快完成墾荒屯田。</br> 于是,早已在大秦推廣開的新式農具,便也應運而生。</br> 比如曲轅犁和犁耙!</br> 比如除草開壟的手推鏟!</br> 曲轅犁和犁耙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后世那個形制。</br> 而手推鏟,其的形狀類似單體耬車,只是沒有裝種子的簍子,前頭一個木輪子,輪后安置一個平頭鐵鏟,以簡單木架相連,向后延伸出兩個扶手。</br> 除草時,只需一人推著,控制鐵鏟的入土深淺,走過一趟,便是雜草盡除,速度之快令人咋舌。</br> 更比彎著腰一鋤頭一鋤頭的除草,方便省力百倍!</br> 需要開壟時,則將平頭鐵鏟換成小型犁型鏟,同樣比一鐵鍬一鐵鍬的開壟,方便省力多矣。</br> 三件樣品農具打造出來,立即拿到田地里試用。</br> 一位越人老者,推著安裝平頭鋼鏟的手推鏟,在鐵山族原有的田地上除草,健步如飛走的飛快。</br> 后頭則跟著兩名越人青壯女子,推著安裝小犁頭鏟的手推鏟,跟在后面開壟,速度同樣不慢。</br> 一老兩少迅速完成一畝地的除草開壟,引流渠水順壟入田完成灌溉。</br> 如此,再栽種上培育好的紅薯苗或土豆苗,這一畝地便成了……</br> 圍觀的越人,無不看的目瞪口呆!</br> 其實,別說是還處在刀耕火種時代的他們,便是大秦的農民百姓,初次見到這種新式農具時,也是震驚的直接下巴脫臼。</br> 這對農耕文明來說,說是神器也不為過!</br> ……</br> 另外一塊剛完成燒荒的土地上,則是三名越人青壯,兩人跨麻繩拖拽,一人扶著曲轅犁,試著翻犁土地。</br> 枯葉腐爛堆積的肥沃泥土,被鋒利的鋼口犁頭翻出,后面跟著一名越人女子,拿著鐵耙將稍大塊的泥土打碎。</br> 稍后一畝地翻犁完成,三名越人青壯又將曲轅犁換成犁耙,將翻犁出的肥沃泥土徹底耙碎,最后用安裝小犁頭鏟的手推鏟,將土地四周起上壟梗,引入渠水變成水田。</br> 如此,將培育好的水稻苗插播,再撒入一些小魚苗飼養,這一畝水稻田也算是成了!</br> “這……這便是大秦的耕種技術嗎?”</br> 九名陸續回返的巫長,看著正在試用的四樣農具,皆是驚駭莫名。</br> 他們終于明白,為啥秦墨敢夸海口,讓越人永遠豐衣足食了。</br> 這特么原本隨意撒種,種一葫蘆收兩瓢的土地,如此精耕細作之下,豐收簡直跟玩一樣。</br> “此地甚為肥沃,但終究不是熟地,這一季水稻,一畝能有個七八百斤收成,便足以!”</br> 有官員捏了一把翻耕出來的泥土,放在嘴里品了品,如此說道。</br> 秦墨看的一陣惡寒,就算要展示你耕讀傳家的優良教育,也不用以這種方式顯擺吧?</br> 也不怕吃出毛病!</br> “君長,您說畝產多……多少秦斤?”</br> 寶珠族巫長聽到了那官員對新墾土地的評價,不由驚詫問道。</br> 那官員隨口道:“種植我們帶來的糧種,這一季可得七八百斤!”</br> 他想了想又道:“不用急,養兩年變成熟地,一季絕對可有千斤產量。”</br> 寶珠族巫長聽到千斤二字,頓時渾身一哆嗦,然后便不停的哆嗦,整個人仿佛發了羊癲瘋。</br> 周圍的原寶珠族族眾,見此趕忙上前攙扶他。</br> 秦墨則往他嘴里塞了根木棍,防止咬舌頭。</br> “巫長……父親……您咋了?”</br> 鯤抱著打擺子的老巫長,情急之下卻是喊出了父親的稱謂。</br> 其余的原寶珠族族眾,聞言不由齊齊一愣,有那腦筋活泛的,臉色已然變得難看。</br> “怪不得啊,往日我等再如何出彩,也得不到老巫長高看。”</br> “老巫長說這家伙憨厚,還說要將巫長之位傳給他,我還信了他的鬼話呢。”</br> “原來老巫長是知道鯤乃子嗣,因而偏愛與他……”</br> 原寶珠族青壯們紛紛抱怨,大抵已經明白自己奉為圭臬的生存法則,早被巫長們暗中鄙棄了。</br> 越人維系族群的法則,是女子與外族男子那啥,回來生下的娃娃,族群共養之。</br> 但精明開化的巫長們,卻早已學著越人貴族,或者說學著華夏禮法,暗中將血統傳續奉為圭臬。</br> 那巫長之位,明著是大家都可以爭取,暗中卻是只在子嗣中傳承!</br> “別抱怨了,往后便沒有巫長了。”</br> “對,往后爾等之君長,皆由神帝指派,有德者居之。”</br> “你們現在……應該高興才是,那位君長說,神帝賜下的水稻種子,一季畝產能有七八百斤,兩年以后一季更能有千斤產量。”</br> 其余幾位巫長,見周圍的越人們,看向自己幾人的眼神,皆是滿含幽怨,便避重就輕的解釋道。</br> 眾越人面面相覷,滿腦門的問號。</br> 嗯,他們并不明白斤是什么,更不明白七八百斤代表著什么。</br> 這時,寶珠族巫長終于緩過一口氣,吐出嘴里的木棍道:“七八百斤,約莫等同七八個青壯,加在一起的重量!”</br> 眾越人恍然點頭,這就很好理解了,他們的身材,普遍低矮精瘦,體重也就在一百斤左右。</br> 七八百斤確實約等于,七八個青壯加起來的重量。</br> 不過,恍然過后便是驚愕,然后在場所有越人,都開始激動的打擺子了。</br> 一畝地種一季收獲的白米,便有七八個青壯加在一起重?</br> 那豈不是,一年只要忙碌個一季,整年便不愁吃了?</br> 秦墨當初那句,一天吃五頓也吃不完的高產糧種,此刻突然浮現在所有越人腦海中。</br> 彼時只當是吹噓的喊話,如今竟是成真了!</br> 打著擺子的越人們,將感激目光投向秦墨,投向扶蘇,投向在場所有官員,孺慕之情溢于言表。</br> “別跪!我看誰敢跪!跪了立刻鞭笞!”</br> 秦墨見有越人雙腿發軟,似乎又想往地上趴,行那降低人格的匍匐之禮,立即打預防針厲喝道。</br> 越人們為之凜然,立即訕訕站直膝蓋。</br> “這才像點大秦男兒的樣子!”</br> 秦墨滿意頷首,翻身騎上白馬,與扶蘇去別處視察。</br> 越人們目送兩人行遠,轉而齊齊向在場文官揖手道:“感謝天神們賜下福澤~!!!”</br> 一眾文官看向通譯們,待通譯們將原話翻譯,不由頗為受用,揖手還禮道:“吾等為陛下……吾等為太陽神帝牧民,不敢居功,諸君共勉之,使大秦繁盛!”</br> 越人們聽完通譯解釋,則是殷切齊道:“大秦必然繁盛,繁盛萬萬世,誰敢使它不繁盛,我等必叫他挫骨揚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