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躍躍欲試為之一滯,稍稍沉吟片刻后,似乎有所明悟,見秦墨要開口解釋,便抬手制止他,試言道:“六國舊族與越人交戰年余,理應也該摸索一些對付越人突襲之戰法了,今夜去了也討不到便宜,然否?”</br> 秦墨揖手道:“陛下明見,正是如此。”</br> “今夜若是去偷襲,或許能取得稍許戰果,卻難有大勝,反而會提前暴露我們這支援軍,浪費初戰的突然性。”</br> 嬴政頷首,也不再瞎提意見,問道:“以愛卿之見,初戰該如何打?”</br> 秦墨心中早有盤算,聞言便道:“如今之越人,著實被六國軍隊打怕了,甚至已到了,六國軍隊之威名,可止小兒夜啼的地步,未戰便先怯了三分……”</br> “此番與六國先鋒軍初戰,依臣之見當擇一處地形復雜的丘陵山林,依靠鴛鴦陣之優勢,堂堂正正取得大勝,乃至全勝,才可把將士心中之膽怯祛除,建立強軍必勝之信念。”</br> “如此,與六國后續主力軍作戰,便又多了幾分勝算!”</br> 他領兵作戰,其實也無甚花哨的計謀,無非就是那三板斧。</br> 戰前,將能做的,全做到極致。</br> 初戰,想方設法取得大勝,給軍卒建立強軍必勝之心。</br> 后續,依靠武器裝備戰法優勢,給敵軍以摧枯拉朽的飽和打擊!</br> 嬴政默默聽他說完,表情古怪道:“愛卿不欲動用兩萬銳士嗎?”</br> 所謂的兩萬銳士,自然是指一萬禁軍和一萬楚南步卒。</br> 秦墨可著越人戰士上,去與六國軍隊死磕,雖說能保存真正的秦軍力量,但……似乎有點不厚道啊!</br> 秦墨當然能聽懂嬴政的言外之意,肅然搖頭道:“臣絕無厚此薄彼之念,更無偏袒偏護之意。”</br> “越人歸附我大秦,便是大秦之子民,臣一視同仁,陛下也應一視同仁,不苛待,也不優待,如此方為長治久安之法!”</br> 嬴政擺手笑道:“這般道理,朕是知曉的……只是,愛卿早前曾言,秦軍幫助越人抵御六國軍隊,使越人對我大秦產生依賴,怎又變了心思?”</br> 這卻是秦墨當初說過的策略。</br> 秦墨揖手解釋道:“幫是肯定要幫的,但不到萬不得已,秦軍最好不要參戰。”</br> “戰錘高高揚起的時候,才是最有威懾力的時候,若不然真一錘砸下去,便失去了威懾力,也總有法子應對。”</br> “而且,這威懾力不止是針對六國軍隊,也是針對新歸附之越人……”</br> “如果越人戰士,能憑借自身力量,戰勝三萬六國軍隊,取得戰斗勝利,便讓他們一直打下去,也無不可。”</br> “反之,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秦軍再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一舉擊潰當面之敵,則兩方皆懾服!”</br> 嬴政聽得連連頷首,擊掌贊嘆道:“善!大善!”</br> 說罷,卻又幽幽道:“愛卿若能時時如此,朕不知要省多少心思矣!”</br> 秦墨:“……”</br> 說話就好好說話,別動不動就吐槽好不好?</br> 而且,話又說回來,我若事無巨細總攬國政,您恐怕還不答應呢!</br> 您不是小人,也不是女子,就別近則不遜遠則怨了,平時讓我偷偷懶也沒啥不好……</br> ……</br> ……</br> 次日,秦墨命令鐵山先鋒軍,勘察六國先鋒軍必經之地的地形,選擇利于鴛鴦陣發揮之復雜山林地形。</br> 而后以一校鐵山軍移駐,修筑簡易陣地,以逸待勞,只以小股探馬哨騎,引導六國先鋒軍來打。</br> 只要不是在山林中的運動游擊戰,六國軍隊其實是不懼在山林中與越人陣戰的。</br> 甚至,求之不得!</br> 因為只要是陣戰,越人便絕對不是六國軍隊的敵手!</br> 于是,六國先鋒軍探明有一支六七千人的越人兵馬,正在必經之路上準備阻擊他們時,便果斷加快了行軍速度。</br> 似乎生怕這支膽子長毛的越人兵馬,又臨時縮了卵逃跑,改打游擊戰!</br> 那樣的話,六七千越人兵馬在山林中,足以將三萬六國軍隊,全都搞得焦頭爛額!</br> “飽餐戰飯,把山林中獵到的野物,都烹制了……”</br> “六國軍隊聽來可怕,其實都是本尊的手下敗將,乃是喪家之犬……”</br> “如今爾等尊奉太陽神帝,操練最新式的犀利陣法,六國喪家之犬必然不是爾等敵手……”</br> “此戰穩扎穩打即可,讓六國喪家之犬看看你們的悍勇,本尊會親率八千余兵馬,為你們后援策應……”</br> 秦墨聽完探馬回報,得知六國先鋒軍正在加速趕來,便也來到陣地上,為熾率領的一校鐵山軍,鼓舞士氣。</br> 原鐵山的越人戰士,都只是聽說過六國軍隊的威名,并未真正交過手,所以怯戰之心,倒是不甚明顯。</br> 此時又聽了秦墨之言,怯戰之心更是消減,一個個端著火頭軍送來的加肉飯食,埋頭胡吃海塞積蓄體力。</br> 有體力,才好殺敵掙軍功!</br> 秦墨眼見鐵山軍已有臨危不驚的老卒姿態,便也不再廢話,囑咐了熾和一眾軍官,讓他們放穩了心態打,便策馬回到陣地后方的主力軍中,與嬴政匯合坐鎮。</br> 不過,鐵山軍這邊做好了戰斗準備,六國先鋒軍卻拉胯了。</br> 番禺敗兵口中的半日路程,六國先鋒軍卻幾乎走了一天,哪怕他們已經加快了行軍速度,仍是在午后過半時,才抵達鐵山軍的預設陣地。</br> 也怪不得六國軍隊,在山林中拿越人沒有絲毫辦法。</br> 毫不客氣的說,山林中的越人,對于六國軍隊而言,便如同草原上的輕騎兵。</br> 想打敗容易,想殲滅難上加難!</br> “哈哈哈,有點意思,居然真敢與我們陣戰。”</br> 魏豹駐馬立在一處山坡上,見遠處山林中密密麻麻全是人影,不由怪笑道。</br> 他身邊另有一位頂盔貫甲的中年騎士,聞聲便瞪他一眼道:“你何時才能穩重一些?”</br> 魏豹縮了縮脖子,賠笑道:“兄長,這興許是番禺國最后的人馬了,此戰滅了這支人馬,咱們兄弟便能直驅番禺王城,看那項家叔侄還敢小瞧咱們。”</br> 被魏豹稱為兄長的騎士,名叫魏咎。</br> 兄弟倆都是曾經的魏國公子,魏咎早年便被封為寧陵君,素有賢名。</br> 所以……這支六國先鋒軍的主將,其實并不是魏豹,而是魏咎。</br> 只是魏豹為人張揚,導致越人誤以為,他才是先鋒大將!</br> “讓越人奴軍先去打一陣,看看這支兵馬戰力如何。”</br> 魏咎終究是穩重的,沒有冒然下達接戰命令,而是派出投靠六國軍隊的越人奴兵,試探這支行為反常的軍隊。</br> 咚——</br> 咚咚——</br> 咚咚咚——</br> 四五百越人奴兵,舉著簡陋原始的兵器,組成一個不像樣子的戰陣,踩著鼓點向遠處山林迫近。</br> 特意勘察選定的戰場,是很操蛋的,地形崎嶇,林木也茂密。</br> 鐵山軍東一塊西一塊,散布在高地上,或者林子里,幾乎沒有大陣型可言。</br> 而四五百越人奴兵的戰陣,原本就不像樣子,走著走著更是被崎嶇地形,和擋路的樹木,徹底割裂。</br> 分散成一群一群的!</br> 甚至是三三兩兩的!</br> 魏咎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由眉頭微皺。</br> 魏豹則是直接嚷嚷開了:“怪不得這些家伙敢與我們陣戰,原來是選了這么一處地方!”</br> 咻咻咻——</br> 此時四五百越人奴兵,進入了鐵山軍的弓弩射程,走在前面的立即挨了一波箭雨。</br> 越人奴兵中的弩弓手,也紛紛射箭還擊,嗷嗷怪叫著向當面的鐵山軍發起沖鋒。</br> 倒也算悍勇!</br> 但隨著他們越沖越近,鐵山軍的弓弩手,也越射越準,沒有鎧甲護體的奴軍,只憑手中的簡陋藤牌,是護不住全身的,傷亡迅速增多。</br> 等他們沖到當面鐵山軍陣前,腳下卻突然傳來劇痛,嘴里的嗷嗷怪叫,也瞬間變成凄厲痛叫:“嗷嗷啊……啊~地上有竹刺……”</br> 于是,在慘叫聲中,剛沖到鐵山軍陣前的越人奴軍,又以更快的速度敗退回去,根本沒有展開近戰廝殺。</br> 魏豹看的忍不住大罵:“廢物,一群浪費糧草的廢物!”</br> 魏咎也是面露慍色,冷冷下令道:“與你三千人馬,擊潰這支番禺軍,吾為豹弟掠陣策應。”</br> “喏!”</br> 魏豹揖手領命,迅速催馬下了山坡,點了三支千隊,又從陣后搬出一些投石機組件,迅速組裝成十架小型配重投石機。</br> 然后,三千人以十架小型投石車為前鋒,緩緩踩著鼓點向鐵山軍迫近。</br> 無法擺成大戰陣,便不擺了。</br> 只要不是運動游擊戰,六國軍隊便沒在怕的。</br> 魏豹帶著三千兵馬進攻,而于下兩千先鋒軍也沒閑著,緩緩跟著魏咎的將旗前壓,做出全軍出擊的威壓之勢!</br> “止~!!!”</br> “投石機,放射火彈!”</br> “先砸他幾輪!”</br> 魏豹眼見投石機的射程已夠,分布在山林中的鐵山軍,卻絲毫沒有被嚇住的跡象,便果斷下令停止推進,讓投石車打射火彈,催亂鐵山軍陣腳。</br> 呼呼呼——</br> 呼呼呼——</br> 呼呼呼——</br> 魏豹的喝令聲尚未落地,天空中便立即響起飛彈呼嘯之聲。</br> 魏豹愣了愣,自家的砲車兵,啥時候這般有效率了?</br> 但旋即,他卻是猛地瞪圓眼睛,滿臉難以置信。</br> 天空中數十顆冒著青煙的鐵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帶著長長的尾煙,向他砸來。</br> 是的,向他砸來!</br> 鐵山軍的三十架投石車,集火瞄準了他的將旗!</br> 魏豹呆呆的看著天空,腦海中霎時轉過無數種念頭,越人也有投石車了?偷學我們的嗎?</br> 但為何打放如此之準?我們也沒有這等準頭啊?</br> 而且還是打放會大鐵彈子?鐵啊,這么奢侈的嗎?</br> 最讓人搞不懂的是,為何大鐵蛋子會冒煙?</br> 嘭嘭嘭——</br> 轟轟轟——</br> 魏豹的疑惑,注定是要下輩子才能解開了,三十顆加大版霹靂彈落下,連砸帶炸,將旗方圓百步之內,瞬間化為煉獄。</br> 這一輪集火轟炸,炸死炸傷六國軍卒,少數也有二三百人。</br> 未來的堂堂西魏王,更直接連人帶馬,被炸成了碎沫沫!</br> 而另一位西魏王魏咎,看到老弟被炸成沫沫,好懸沒從馬上掉下去,呲目欲裂的大喊一聲:“豹弟~!!!”</br> “將軍,是霹靂雷火……”</br> “這是暴秦的霹靂彈……”</br> “越人怎會有暴秦的神器……”</br> 六國先鋒軍中不乏見聞廣博之輩,驚恐的喊叫聲霎時起此彼伏。</br> 幾位參軍謀士,同時向魏咎道:“將軍,撤兵吧……這支番禺軍太過古怪……”</br> 嗆啷——</br> 噗——</br> 魏咎拔劍斬殺一名叫嚷最兇的謀士,悲痛欲絕吼道:“退甚么退,你們能在這山林中,逃得過越人追殺嗎?”</br> “再敢言退,便是此獠下場!”</br> “全軍分散陣型,給我攻~!!!”</br> 謀士齊齊噤聲,魏咎雖是狂怒交加,但所言卻是理智的很。</br> 此時若是退,那便是敗退,他們這五千人馬,則全成了越人的獵物,根本就逃不了。</br> 事到如今,進攻反倒是最明智的選擇!</br> 只要兩軍展開混戰,那一炸一片的霹靂彈,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br> 介時,若能擊敗這支番禺軍,說不得還能繳獲一些霹靂彈使用,甚至是研究仿造……</br> 咚咚咚——</br> 嘟嘟嘟——</br> 急促的戰鼓聲,嗚咽的號角聲,同時響起。</br> 剩余四千多先鋒軍全部壓上,舍棄穩步推進的從容,以分散陣型沖向當面之敵。</br> 期間又挨了一波投石機轟炸,繼而進入弓弩射程!</br> 咻咻咻——</br> 咻咻咻——</br> 兩方弓弩手不需指揮,毫不猶豫展開對射,向彼此陣中潑灑羽箭。</br> 六國先鋒軍在沖鋒途中,陣型又不嚴密,不時有人倒在羽箭之下。</br> 他們的披甲率,比番禺王當初率領的精銳要高許多,但也終究做不到全員披甲,大概在八成左右。</br> 而且甲胄中,鐵甲只占一部分,多半皆是各種皮甲、藤甲,面對秦軍的制式三菱破甲箭,縱然能起到防護保命,卻也要受傷失去戰斗力。</br> 兩方的距離迅速拉進……</br> 六國先鋒軍的陣型,被崎嶇地形和擋路樹木,分割的更加零碎。</br> 呼呼呼——</br> 轟轟轟——</br> 六國先鋒軍中的刀牌手,投出勢大力沉的短矛梭鏢,而回敬他們的,是一顆顆冒著青煙的霹靂彈。</br> 六國先鋒軍頓時死傷慘重,鎧甲盾牌在霹靂彈面前,屬實作用有限。</br> 魏咎看著戰場上,騰起的連綿煙火,聽著震耳欲聾的連綿爆炸聲,整個人都麻了!</br> 這特么真的不是秦軍嗎?</br> 居然還有單兵投擲的小號霹靂彈?</br> 后面還有甚么花樣?</br> 花樣自然是有的……</br> 六國先鋒軍是一群為復國信念而戰者,有信念的軍隊,無疑是堅韌的,也是可怕的。</br> 他們承受著巨大的傷亡,沖到了一塊塊鐵山軍陣前,踏著戰死的同伴尸體,越過地上遍布的尖刺。</br> 然后,一腳踏進了壕溝里……</br> 壕溝里布滿尖刺和石灰粉,落進去不是被扎穿雙腳雙腿,便是被揚起的石灰粉嗆住眼耳口鼻。</br> 掉下去便是慘叫連連,宛如修羅地獄!</br> 壕溝不算很深,也不算很寬,大抵是爬不上來,跨不過去的程度。</br> 如果沖鋒跳躍的話,可以躍過去,但對面便是鴛鴦陣的刀牌手,以及從刀牌手之后探出的鐵尖狼筅和長矛!</br> 有悍勇之輩,披鐵甲,持犀皮盾,硬生生越過去,撞開鐵尖狼筅和長矛,可卻被蓄勢以待的鴛鴦陣刀牌手,一盾頂翻在地,戚刀照著脖子剁下頭顱……</br> 有更悍勇者,撞開鐵尖狼筅和長矛,撞翻刀牌手,正待大發神威,卻有兩根三尖鏜鈀,從左右刺來,左刺面門,右刺腿腳,手中盾牌上下不得兼顧,當場便跪了,兩柄雙手大刀隨之而來,將之連人帶甲分尸……</br> 六國先鋒軍砍了身邊的樹木,搭在壕溝上作戰。</br> 或干脆合力抱著樹木,去頂撞壕溝對面的鴛鴦陣,把鴛鴦陣撞散,再沖跳過去廝殺。</br> 而在此期間,霹靂彈一刻不停的投擲出來,落在他們身邊爆炸。</br> 羽箭也照直了射他們面門。</br> 慘烈的戰斗,持續約莫有一刻鐘,六國先鋒軍已死傷過半!</br> “咚咚咚……咚咚……”</br> 有節奏的戰鼓聲,突然在鐵山軍后列軍陣中響起。</br> 一直處在防守反擊狀態的鐵山軍,突然而迅速的變換了陣型,一個個或大或小,如同烏龜般的鴛鴦陣裂開,開始主動進攻。</br> 刀牌手們齊齊投擲出一波霹靂彈,而后趁著當面之敵被炸的暈頭轉向時,將一塊塊踏板搭在壕溝上。</br> 狼筅手、長矛手和鏜鈀手,踩著踏板沖過壕溝,兇猛刺殺當面之敵!</br> 刀牌手隨后而出,策應兩翼,不時投擲出一顆顆霹靂彈!</br> 弓弩手亦是拔出雙手大刀,緊隨在三種長兵之后,配合砍殺突破躲過長兵刺殺之敵!</br> 進攻與被進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br> 一直處在進攻中的六國先鋒軍,突然成了被進攻者,傷亡猛然激增,終于是被打崩潰了!</br> 只要是能動的,都在爭先恐后逃竄!</br> 魏咎看到這一幕,徹底絕望了,佩劍緩緩架在了自己脖子上。</br> 可就在這時,一道聲若雷鳴的大吼,突然自身后響起:“魏兄,羽來助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