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所言,實屬人間清醒,大抵也是許多六國舊族的看法。</br> 最直觀的例子,便是給秦墨做宦者令的公孫業,其出身韓國宗室,遷居楚地后也算家大業大,可卻根本不與反秦勢力牽連。</br> 否則,其家族被郡官郡兵迫害時,早該有反秦勢力援手相救了,而不是等錦衣衛出手……</br> 這些舊族看清了天下形勢,已然絕了不切實際的念想,只是安穩過日子。</br> 而看不清形勢者,亦或明知不可為也心存妄想者,如今都在這百越之地了!</br> 熊心本就是被項家叔侄趕鴨子上架,若是真能復辟先祖榮光倒也罷了,將來縱是主動退位讓賢也無不可,他大抵也能安之若素。</br> 可偏偏,秦軍突然出現在百越之地,項家叔侄苦心經營的局面,在短時間內轟然崩塌,六國舊族和心懷故國的義民,也已在大秦的打擊下損失殆盡。</br> 這讓熊心,再一次看清了現實,也徹底斷絕了不切實際的念想!</br> 所以他主動留下斷后,讓真正存有反秦復國之志的項家叔侄離開。</br> 原本他是想抵抗個幾日再投降,既能讓項家叔侄逃遠些,也能增加投降時的談判資本。</br>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br> 老弱婦孺遺孀遺孤們,也選擇了與他一起留下,而且秦軍也來的實在太快。</br> 他本也不打算真正死守,更并非心狠手辣之輩,心知一旦戰爭開打,毫無戰斗經驗的老弱婦孺,便將是最先戰死者。</br> 故而稍稍權衡之后,他便直接出來獻城了,還特地將獻城時間約定在白天。</br> 因為如若今夜便獻城,秦軍進入城內,黑夜中老弱婦孺必然恐慌,增加許多不必要的死傷!</br> “降者不殺,勞改安置?!?lt;/br> 熊心得到嬴政的八字回復,滿心負擔盡消,便又急匆匆的回了城。</br> 次日,沾上假胡子,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守城軍民面前,領著一班忠心禁衛巡視城防。</br> “大王,你胡子掉啦……”</br> 微風吹過,熊心那粘在嘴巴周圍的胡須,飄飄蕩蕩落下一綹,有燒火熬煮金汁的女娃,撿了那綹胡須喊道。</br> 熊心面皮抽搐,趕忙伸手按住剩余的胡須,做愁苦狀道:“秦軍壓境,孤王竟愁的須發脫落嘍。”</br> 那女娃自要腰間拔出一柄解手小刀,學著大人的模樣道:“大王不愁,吾為大王殺敵!”</br> 周圍守城的將士和老弱婦孺,見她這小模樣,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坐困愁城的壓抑為之一松。</br> 但熊心眼中的憐憫卻更甚,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那女娃的腦袋,向周圍諸人道:“城外來的秦軍,為首大將乃是秦相秦墨,其人素有賢名……最是驍勇善戰,也最是體恤百姓……他率兵打仗,向來不殺傷無辜。”</br> “若秦軍攻入城內,大局不可挽回時……爾等當速速棄械請降,莫要枉送了性命?!?lt;/br> “介時,孤王也會向那秦墨陳情,讓他善待爾等!”</br> 此話一出,歡樂的氣氛頓時沒了。</br> 守城將士和老弱婦孺們,皆是面面相覷,啞然無言。</br> 負責這段城墻事務的宋義,則是眉頭大皺,有心上前勸熊心幾句,讓他莫要說如此打擊士氣的話,可當他眼角余光,看到熊心身邊那女娃后,卻又不禁停下腳步,片刻后,無奈輕輕嘆了一聲,也不上前去勸了。</br> 場外若來的是其他秦將,哪怕是王翦王賁,反抗到底也就反抗到底了。</br> 可如今來的是秦墨……大局無法挽回時,確實沒必要,拉著這些所有人一起死。</br> 許多人完全可以活下去!</br> 熊心花了一個早晨的時間,將王城四面城墻轉了一圈,也給守城將士和老弱婦孺們,打了一劑特效預防針。</br> 但到底有沒有用就兩說了……</br> 因為他的仁慈,軍民似乎更愿意追隨他戰死了!</br> 咚——</br> 咚咚——</br> 咚咚咚——</br> 晨時已過,震人心魄的戰鼓聲,突然自王城外,東、南、北三個方向響起。</br> 秦軍,開始攻城了!</br> 嘟嘟嘟——</br> 低沉悠揚如滾雷的號角聲,伴著戰鼓隨之響起。</br> 連夜趕制的各種攻城器械悉數亮相,大型的投石車,低矮的填壕車,高聳的云梯車,房子一樣的轒辒車(撞門車),以及一輛輛厚重的楯車……由陽禺青壯組成的輔軍推送著,緩緩壓向三面城墻。</br> 而在厚重楯車組成的楯墻之后,則是嚴整的秦軍軍陣,刀矛林立旌旗烈烈!</br> 錚錚錚——</br> 肅殺雄渾的鼓號聲中,突然多了一種凌厲懾人的鏗鏘之音,秦軍刀矛并舉旌旗晃動,大陣中驟然爆發出震天徹地的呼吼。</br> “風!”</br> “風!!”</br> “大風~?。。 ?lt;/br> ……</br> 西甌王城東面,城門樓。</br> “咕嘟……”</br> 熊心口干舌燥,艱難的吞咽一口唾沫。</br> 扭頭看向周邊禁衛,以及老弱婦孺們,發現他們也好不了多少,臉色蒼白吞咽口水,算是膽子大的。</br> 兩股戰戰面現絕望,則比比皆是!</br> “秦軍之威,恐怖如斯,較之當年更勝百倍矣……”</br> 熊心喃喃出聲,心中倒是有些理解項家叔侄了,那叔侄倆面對百越聯軍,堪稱是百戰百勝,可對上秦軍卻是一瀉千里,一路直接從番禺國,敗逃到了西甌國,將六國力量損耗殆盡不說,如今更是倉惶西逃,往更荒蠻的駱越而去……</br> 如今看來,實在不是項家叔侄菜雞,而是秦軍實在太無解!</br> ……</br> 秦軍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勢,將陣列推進到大型投石機射程之內。數十架大型投石機不在前進,原地調整射角開始裝填。</br> 呼呼呼——</br> 稍后,數十顆冒著青煙的大鐵彈,呼嘯著飛上半空,越過還在前進的秦軍大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向王城城墻。</br> 熊心嚇得一縮脖子,但很快便發現,鐵彈飛行軌跡,似乎不是朝著城頭而來。</br> 而是向著城墻與護城河之間的羊馬墻打放。</br> 轟隆隆——</br> 轟隆隆——</br> 轟隆隆——</br> 隨著一顆顆大鐵彈落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之響起,瞬間便將羊馬墻炸塌一片。</br> 肆虐的橘紅色火焰,升騰的白色硝煙,讓城墻下宛如煉獄。</br> 爆炸帶起的震蕩沖擊波,更是沖到了城墻上,將守城軍民震的踉蹌不已。</br> 禁衛們還好一些,雖臉色蒼白,卻仍是強自撐著,躲在垛堞后,觀望外面的秦軍。</br> 而老弱婦孺們就不行了,或是抱著腦袋趴地上,或是直接吱哇怪叫著逃下城墻。</br> 城下有督戰兵卒,架著矛戟想要阻攔,熊心趕忙喊道:“莫要傷了婦孺,讓他們逃吧……”</br> “這霹靂雷火的威力,實在可怕……提前獻城是對的,否則大戰一起,恐怕傷亡會大大超出預料……”</br> 熊心明白,這一波精準的霹靂彈,雖是要炸毀羊馬墻,卻更是給他提醒。</br> 該開城了!</br> 此時秦軍大陣,已經快要壓到護城河邊,若再不開城,霹靂彈便要打放到城頭上。</br> 熊心看向身邊的禁衛們,愧然擺手道:“諸君,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吧。”</br> 這些禁衛,皆是熊心的親信,昨夜也是他們策應熊心出城入城,自然已是知曉獻城之事。</br> 此時得了熊心的指令,便也不做甚么扭捏之態,有人去城門樓里,搬動機括放下吊橋,有人下了城墻,挪開塞門刀車開門。</br> 熊心則是向其他懵逼的守城禁衛們,以及還在瑟瑟發抖的老弱婦孺們,喊道:“降了吧……沒有人會死……城外來的乃是始皇帝嬴政本人,他會妥善安置你們……往后好生過活,莫要再妄想其他……”</br> 嘭——</br> 吱呀呀——</br> 在熊心的呼喊聲中,已是吊橋落下城門洞開。</br> 秦軍戰陣里沖出一隊隊騎兵,風馳電掣般沖上吊橋,沖進洞開的城門洞。</br> 守城禁衛和老弱婦孺們,呆愣愣的看著這一幕。</br> 片刻后,有人默默放下兵器,接受了現實,也有人不愿向秦軍投降,或是橫刃自戕,或是縱身跳下城墻。</br> 熊心看到有老人抱著孩子要往城下跳,撒腿沖過去便是拉扯,泣聲哀勸道:“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啊……長者若是怪我降了秦軍,殺我便好……不可使義士血脈斷絕……”</br> 老人拉扯不過年輕力壯的熊心,怒道:“既是義士血脈,豈有茍全之理?!”</br> 熊心還是小瞧了這些一心反秦復國的義士,他的滿心好意,不見得所有人都領情……</br> 越來越多的秦軍騎兵,高喊‘降者不殺’涌入城中,隨后是更多的步卒,東南北三門迅速被控制。</br> 剩余的西門,則成了不愿投降又不愿坐以待斃者的希望。</br> 圍三闕一的戰術起作用了,許多人從西門逃出王城,可隨即便遇上了章邯率領的伏軍騎兵,還是逃不出去!</br> ……</br> 至中午時分,戰事已是告一段落,愿降的降,愿死的死,各有命數。</br> 城中肅清之后,秦墨和嬴政在禁衛的擁簇下入了城,而后徑直進入西甌王宮。</br> 熊心似乎被那些舍生取義的頑固派震的不輕,行尸走肉一般隨著君臣二人進入王宮,宛如丟了魂。</br> 直到嬴政主動找他說話,他才猛然回神:“陛下說甚么?”</br> 嬴政溫言道:“人各有志,你也不必多想……華夏一統,乃是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抗衡?!?lt;/br> “當年你祖父熊槐,真正的楚懷王在位時,任用屈原等人變法圖強,彼時屈原等人,也曾提出兼并天下的設想,只是后來變法半途而廢,所謂設想也成空談……”</br> “朕說這些,是想告訴你,當今之世,縱然沒有大秦,也會有旁的國家,將這華夏一統,或許是你楚國,也或許是東方的齊國,亦或是北方的燕趙……”</br> “但只要華夏一統,彼時便會有舊族遺民,心存妄想逆勢而行,而后便是叛亂與平叛,這是不可避免的陣痛……”</br> “最后,這華夏之地,終將是一個整體,無論是順勢而為者,亦或是逆勢而行者,也終將是史書一筆而已,糾結是無用的,看開些,過好自己的日子吧!”</br> 嬴政這番話,雖然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但絕對堪稱是高屋建瓴,見解深遠。</br> 哪怕秦墨都聽得一愣一愣,后世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翻看史書,恐怕也不一定能得出如此結論。</br> 而嬴政身在局中,竟能看的如此透徹,屬實是讓人咋舌了!</br> 熊心呆滯片刻,卻是揖手深深一拜:“罪民曉得了?!?lt;/br> 嬴政頷首,轉而拿出一張羊皮,放在熊心面前問道:“這是何物,你竟將之珍藏在玉璽龕盒中?”</br> 這才是他方才主動跟熊心說話的目地,只是熊心沒有聽清。</br> 熊心看了眼那畫滿線條的羊皮,解釋道:“此乃是一副輿圖?!?lt;/br> 嬴政好懸沒翻白眼:“朕又不瞎,知道這是輿圖……朕是問你,這是那里的輿圖?”</br> “上面描繪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似乎不是這百越之地,也不是我華夏之地,怎從未見過?”</br> 熊心尷尬揖手道:“其實……臣也不知是那里的輿圖?!?lt;/br> “當初項家叔侄打跑了西甌王,將我安置在這王宮中,此輿圖是我無意間,在西甌王床榻下尋得。”</br> “后來,我問了被俘的西甌王侍者,他們說是海上來客帶來的輿圖,那些海上來客,長相比駱越國以西的人還要奇特,高鼻深目酷似惡鬼?!?lt;/br> “但,他們似乎有著極其繁盛的文化,并不輸我華夏之昌盛!”這就是他收藏羊皮輿圖的最大原因。</br> 先秦時代的古人,可不像后世宋明以后,被理學禁錮失去了求知欲,也開始固步自封……</br> 先秦至漢唐,乃是華夏民族,求知欲最旺盛的時候,也是開拓精神最旺盛的時候!</br> 嬴政丹鳳眼瞇起,似有精光閃過,撫摸著羊皮上繪制的線條,幽幽道:“能孕育繁盛文化之地,想必也是肥沃宜居之寶地。”</br> 說著,看向秦墨問道:“愛卿最是見識廣博,總能知曉些旁人不知之事……可知海外有寶地?”</br> 秦墨眨了眨眼,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br> 嬴政這明顯是惦記上別人的一畝三分地了,自己家還沒梳理明白,有必要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嗎?</br> 而且,該說不說的,秦墨還真不了解,這先秦時代的世界形勢。</br> 后世網上那些歷史發燒友,不是總說亞歷山大大帝,差點打到中國跟始皇帝相遇嗎?</br> 但似乎也有人辟謠說,到嬴政的時候,壓力山大早嗝屁著涼了,其征而不治的諾大領土,也早已四分五裂的稀碎……</br> “寶地……海外肯定是有的,這羊皮輿圖多半也是真的?!?lt;/br> 秦墨沉吟半晌后,首先肯定了羊皮輿圖的真實性,而后道:“據臣所知,華夏也不過只是世界一角,海外地域之大,是華夏的數十上百倍?!?lt;/br> “當然,能如同華夏之地般,孕育出繁盛文化的,卻是極少數,哪怕是肥沃宜居之寶地,也不見得便能孕育文化,茹毛飲血多矣!”</br> 嬴政越聽丹鳳眼越亮,將羊皮輿圖放到秦墨面前,道:“愛卿看看,這輿圖上所繪之寶地,是何處?離大秦遠否?”</br> 這就純屬是難為人了。</br> 秦墨又不是甚么世界古文明史愛好者,亦或是世界地理愛好者,單從一塊區域的地圖,分辨出那里是那里,無疑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br> “呃……”</br> 秦墨遲疑著將目光集中在羊皮輿圖上,開始看時確實很懵逼,但仔細看了一會兒后,似乎又咂摸出道道了。</br> 尤其是,這張羊皮輿圖是一張未完善的輿圖,一直延伸到了西甌國的海岸線。</br> 從西甌國的海岸線,往回反推,便是駱越國的海岸線,也就是后世的越南,或者說東南亞的中南半島。</br> 繞過中南半島的海岸線,再往西自然就是孟加拉海灣。</br> 然后再往西,穿過孟加拉海灣,是印度半島,也稱印度次大陸。</br> 印度半島的另一邊,是阿拉伯海……阿拉伯半島?</br> 阿拉伯人這么牛叉的嗎?</br> 地理大發現,從公元前就開始了嗎?</br> 秦墨看了半天,終于從輿圖上收回目光,向嬴政道:“陛下,這輿圖看著小,其實囊括地域之大,已是大秦之數十倍。”</br> “這邊角處的虛線,便是西甌國的海岸線,往回這一處三角地帶,便是駱越國所處的大海角……</br> 如同咱大秦的瑯琊郡(山東半島)般向海中延伸,只不過比瑯琊郡更大……”</br> 秦墨接著指向印度半島道:“這個大海角往里,其實還有更廣大的陸地,氣候溫熱物產豐富,走陸路甚至能通向臣的河西國……但它只繪制了海岸線……”</br> 他越講越順,沿著海岸線,為嬴政講解,自己所知的知識。</br> 嬴政越聽越驚訝,不時頻頻點頭。</br> 而熊心在旁邊,更是聽得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傻了。</br> 媽耶,大秦的宰相,這么博學的嗎?</br> 這都是哪學來?</br> “這阿拉伯,便是臣在大秦學館中推行的阿拉伯數字出處,其地文化確實繁盛……”</br> 好半晌,秦墨終于停下滔滔不絕,摘下腰間的竹筒水壺,猛灌一口道:“臣只知曉這些了,許多地方也是一知半解,便是方才說的這些,也肯定有錯漏之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