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找到秦墨時,他正和韓非、老張焱,以及英布等一眾門客,坐在學館門前的臺階上閑聊。</br> 不遠處,虞姬和元嫚以及呂雉姐妹,還有一眾公子公主和公孫家的倆娃子,則在嘰嘰喳喳的圍觀茅舍拆毀工作。</br> 諸人見扶蘇出宮門后,策馬直奔這邊而來,便紛紛上前見禮:“見過太子(兄長)~!”</br> 扶蘇揖手向韓非等人還禮,而后向一幫弟弟妹妹道:“你們也見過父皇了,怎不回學館里進學,反在外頭玩耍?”</br> 諸公子公主齊齊一縮脖子,今日并非甚么休沐。</br> 只因昨日御駕回返咸陽,他們早上才請了假,回宮與嬴政、扶蘇、元嫚團聚。</br> 然后,他們便忘了回學館的事兒,跟著元嫚出來瘋玩了!</br> “我們請了一天的假,明日晨時回去也不遲呢,兄長便無需操心啦。”胡亥梗著脖子辯解道。</br> 扶蘇扭頭看向韓非,目帶問詢之色。</br> 韓非點頭:“確是一天的假,明晨歸館即可。”</br> 扶蘇恍然頷首,抬手賞了胡亥一記腦瓜崩:“聰明勁兒不用在正道上,凈琢磨著偷懶耍滑……”</br> 胡亥捂著腦門悻悻撇嘴,回頭則是沖姊妹兄弟們擠擠眼。</br> 諸公子公主立即送上崇拜目光,扶蘇南巡一趟回來,是越發有威嚴了,更越來越像嬴政。</br> 也只有胡亥這小混球才敢駁嘴!</br> 扶蘇不在管束一幫弟弟妹妹,轉而向秦墨揖手道:“秦相,父皇命我鼓勵商賈開拓百越,我卻是毫無頭緒,秦相一定要教我才好。”</br> 秦墨當然不介意幫忙,動動嘴的事兒也不麻煩,想了想便道:“商賈逐利,想讓他們去開拓百越,無非是以利誘之。”</br> “辦一場百越寶貨的拍賣會,把聲勢搞大一些,也就是了!”</br> 扶蘇頷首,繼而卻又搖頭,踟躇道:“自昨日父皇將此事交予我處置,我回到宮里之后,便派遣了大量賓客家臣,讓他們攜帶各類百越寶貨,散入咸陽城中的食肆、客館,向商賈們宣傳百越之利……”m.</br> 秦墨和韓非等人,邊聽邊點頭。</br> 這其實跟秦墨當初舉辦域外寶貨拍賣會時,是一個同樣的套路。</br> 只不過,秦墨是把數十匹汗血寶馬白送給武官們,把一顆顆價值連城的美玉白送給文官們,讓他們幫忙宣傳。</br> 而扶蘇這位太子,手下有大量的賓客家臣,不必當那個冤大頭,白給人送寶貝,直接讓賓客家臣們,宣傳造勢便是了。</br> 等百越有大利的消息散布開來,順勢再舉辦一場百越寶貨拍賣會,讓商賈們看到切切實實的大利好。</br> 介時,事情便算是成了!</br> 簡而言之,扶蘇這安排沒毛病,甚為穩健妥帖。</br> “但今日午時……陸續有家臣賓客們回來告知我,商賈們雖對百越之寶貨,展露出極大的興趣,可卻極少有商賈產生前往百越走商的意向。”</br> “甚至,許多商賈一聽百越,便大搖其頭!”</br> 扶蘇話頭一轉,說出自己的無奈道。</br> 秦墨和韓非、老張焱等人面面相覷,隨后齊聲疑惑道:“為何?”</br> 扶蘇苦笑道:“一來,是因為域外商路已經走通,而且潛力巨大,出塞一趟回來,總能大賺特賺。”</br> “商賈們大抵也有惰性,他們走成熟的塞外商路,便能賺財無數,自然便不愿多費心思去百越,畢竟也不見得能多賺……”</br> “二來,百越丘林綿延道路難行,河道雖多卻無治理,若前往行商,實在也不如一馬平川的塞外好走。”</br> “加之,百越瘴氣叢生溫熱潮濕,去百越走商極易把命搭進去,若非適應南方氣候的楚地商賈,或蜀地商賈,還真不敢往那邊去。”</br> “我派人特地問了王老相,他說移民填充百越,也是楚地百姓和蜀地百姓積極。”</br> “余下越往北方,便越少有百姓,響應朝廷移民號召!”</br> 這一番解釋可謂詳實,解開了諸人心中的疑惑。</br> 老張焱和英布等一眾賓客,皆是撓頭,這事確實無解,也難怪扶蘇,要來找秦墨請教。</br> 包括韓非,亦是暗暗搖頭,塞外商路沒有飽和前,百越想要吸引商賈前去開拓,怕是不容易。</br> 秦墨咂摸著嘴沉吟,半晌才開口道:“說甚么都是虛的,終究還是利益不夠大。”</br> “若是百越商利,遠遠大過域外,那些商賈哪怕買條破漁船走海,也絕對要往百越闖~!”</br> 扶蘇愣了愣,這話倒是一針見血。</br> 也如同他自己說的那般,商賈去塞外便能賺財,何必費勁巴拉去闖百越,也不見得能多賺。</br> 一切癥結,皆在利不夠大!</br> “秦相可有法子解決?”</br> 扶蘇試著詢問,但話說出口之后,似乎覺得有些強人所難了,便又急中生智道:“實在不行……我向父皇上奏疏,給百越經商的商賈,減免一些商稅。”</br> 這也是個法子,朝廷減免百越商稅,等同于變相的使百越寶貨增值。</br> 利益夠大了,自然有商賈愿意闖百越!</br> 韓非贊賞點頭道:“太子殿下卻是頗有急智,依臣看,此法可行。”</br> 扶蘇大抵沒想到,自己隨口之法,能得到韓非贊賞,不禁受寵若驚,揖手道:“韓博士謬贊矣。”</br> 韓非是嬴政敬重的大才,能得韓非夸贊一句,實屬比得到旁人夸贊一萬句更值得驕傲。</br> “朝廷收商稅,不只是用來充盈國庫,無形中也是靠此平衡貧富差距,不到萬不得已時,商稅最好還是不要減。”</br> “而且寶貨的利潤,也不是靠讓利,便能讓出來的,市場才是決定寶貨價格或利潤的標準……”</br> 秦墨沉吟著說了一通,讓扶蘇和韓非聽來,眼睛直冒蚊香圈的話。</br> 平衡貧富差距?</br> 市場決定價格?</br> 扶蘇和韓非琢磨著秦墨話里的關鍵詞,不由陷入長久的沉思。</br> 尤其是韓非,他的智慧毋庸置疑,眉頭時皺時展,似乎已有所明悟,正在琢磨其中要旨!</br> 而在他們沉思的同時,秦墨突然一拍腦門道:“有法子了。”</br> 說著,便起身向學館旁邊的小院走。</br> 但走到一半才想起,小院現在已經拆的差不多,便又硬生生止住腳步,轉而往學館里頭走。</br> 諸人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扶蘇和韓非也回了過神,倆人面面相覷。</br> 扶蘇奇怪道:“秦相做甚么去?”</br> “搞點好吃好喝的,順便幫你的百越寶貨提升利潤。”</br> 秦墨頭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話,繼續向學館內走。</br> 扶蘇聞言,頓時眼眸放光,趕忙起身跟上去。</br> 諸人心中好奇,便也紛紛跟上去。</br> 包括哪些一門心思逃學的公子公主們,聞聽有好吃好喝的,也立即巴巴的跟著進了學館。</br> 嗯,秦墨烹制的美食,對女人和孩子們來說,那就是核彈攻擊,根本無法抵御!</br> ……</br> 秦墨進了學館后,先是去了一趟百工院,找到正在改進蔗糖制煉工藝的百工學子,向他們討要白蔗糖。</br> 前番在百越之地,秦墨用野外過濾水的笨法子,硬生生將黑蔗糖搞成了白蔗糖。</br> 而那讓也白蔗糖,成了大秦的戰備物資之一,用于提升黑火藥威力。</br> 其制煉工藝的改進,早就被學館和少府提上日程!</br> “這玩意兒加石灰乳?弄出來的白糖能吃嗎?”</br> 秦墨見有學子,抱著一盆石灰乳,往熬制甘蔗汁的大鍋里傾倒,忍不住問道。</br> 石灰有獨特的分子結構,與很多東西放在一起,都能產生反應,用之提純事半功倍,他是知道的。</br> 但由此提純出來的糖能不能吃,他就很不確定了。</br> 不硝嘴嗎?</br> “熬煮沸騰之后,是要進行沉淀的,介時石灰和雜質會沉淀,與飄在上面的蔗糖漿液分離,兩者并不相融,漿液舀出來后,還要經過幾道工序……”</br> “總之,是能吃的,秦相且看!”</br> 那學子一邊解釋,一邊捧出一罐提純好的白糖,似乎生怕秦墨不信,便捏了一把填進嘴里,示意絕對能吃。</br> 秦墨接過糖罐子,伸手捏了一撮出來,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倒是沒甚么異味。</br> 更沒有石灰特有的那種沖氣!</br> 他猶豫片刻后,卻是看向胡亥道:“公子來吃糖。”</br> 胡亥聞著滿實驗室的香甜氣息,早就饞的不行啦,聞言立即巴巴走到秦墨面前,張大了嘴巴等待投喂。</br> 秦墨把手里的白糖撒進他嘴里,等他吧唧嘴漱化咽下,才問道:“嘴里有甚么難受的感覺嗎?”</br> 胡亥搖頭,只是興奮道:“甜~!”</br> 秦墨繼續問道:“胸腹間是否燥熱?”</br> 胡亥再次搖頭:“未有!”</br> 秦墨恍然,自己也放心嘗了一口,而后砸吧著嘴點頭道:“沒毛病,真能吃。”</br> 扶蘇:“……”</br> 元嫚:“……”</br> 你敢不敢在缺德點兒?</br> 胡亥縱然調皮也不能這么坑他啊!</br> 韓非和英布等一眾賓客,在旁邊看的冷汗都下來了。</br> 這也就是秦相啊。</br> 換個旁人,便是膽子大的長了毛,也不敢如此拿始皇帝的公子耍弄!</br> “來來來,娃子們都嘗嘗。”</br> 秦墨給年幼的公子公主們,還有公孫家的倆娃子,一人分了一小撮在手心里,讓他們自己舔著吃。</br> 而后,領著一行人出了實驗室,直往學館的食堂而去。</br> ……</br> 學館的食堂很大,食材也很齊全。</br> 秦墨請庖廚們幫忙備料,自己則穿上圍裙親自上灶,先是弄了幾鍋廣式甜羹,在火上慢慢燉著。</br> 繼而開始烹制一些如今已然流行開的普通炒菜,每出鍋一道菜,便讓諸人趁熱品嘗。</br> “唔,年余未嘗君侯親手做的菜,不想卻是手藝精進不少啊,吃著甚是有滋味。”</br> 老張焱品嘗之后,忍不住夸贊道。</br> 他以前吃慣了秦墨做的菜肴,口味叼的很,能給出如此評價,便是確實更好吃了。</br> 扶蘇和韓非、英布等人,以及虞姬、元嫚和呂雉姐妹,還有一眾娃子們,則是顧不上說話,都在下筷子搶食呢。</br> 秦墨連炒了幾道菜,才停下問道:“如何?”</br> 諸人忙不迭齊齊點點頭:“好滋味……美食也……君子今日的廚藝,真有精進呢……”</br> 秦墨笑著搖頭,指了指灶旁的白糖罐子,解釋道:“不是我廚藝精進了,而是這白糖能提鮮,同樣的廚藝,炒菜時加點白糖,便能更好吃三分!”</br> 諸人恍然頷首,繼續下筷子。</br> 只有扶蘇和韓非,似乎有些明悟秦墨想干甚么了。</br> 接下來,秦墨開始搞新花樣,糖醋里脊、糖醋排骨、魚香肉絲、紅燒肉等,各種帶甜口的菜肴,一一被他烹制出來。</br> 還有,各種拔絲瓜果。</br> 另外,馬蹄糕、桂花糕、紅豆糕、綠豆糕、千層糕、涼糕、豌豆黃……等傳統中式甜點,都在學館庖廚的幫助下試制出來。</br> 有試制成功的,也有試制失敗的,但總歸都能吃!</br> 這一番忙活下來,著實讓秦墨找到了當年未發跡時,在軍伍中為袍澤做飯的感覺!</br> “呼……”</br> 秦墨解下圍裙,伸了個懶腰,但等出了后廚,來到外間食堂,他卻是嚇一跳。</br> 嬴政和一群朝臣,不知甚么時候來了,正吃的不亦悅乎。</br> 秦墨方才的心思,全在怎么試制糕點上,本就不多的腦細胞,又累死了N多,根本沒仔細留意外間食堂里的動靜。</br> “愛卿這庖廚手藝,真是神乎其技也。”</br> 嬴政見秦墨出來,立即便贊不絕口道。</br> 秦墨回過神,忙是揖手見禮:“陛下……諸君……甚么時候來的?”</br> 嬴政想了想答道:“糖醋排骨端出來的時候……那糖醋烹制之法,酸甜可口,滋味甚美啊!”</br> 秦墨莞爾,向后廚招了招手,讓幫忙打下手的學館庖廚們,將已經燉煮到極致的幾鍋廣式甜羹端出來:“陛下……諸君……喝點甜湯壓壓食吧。”</br> “善~!”</br> 嬴政自是沒二話,立即點頭道。</br> 諸人更是迫不及待,在食堂里排排坐等著分羹。</br> 秦墨等所有人都喝上了,才又開口問道:“陛下與諸君來學館,不是特意聞著味來找吃食吧?”</br> 嬴政當然沒那么閑,喝著甜羹解釋道:“治粟內史府和關中內史府官吏短缺,愛卿也是知曉的,朕與諸卿來學館,是想選拔些精通律法數算的學子,征募為官吏。”</br> “先前到了學館后,便聽護衛言說,愛卿等人也都在學館,而且還來了食堂。”</br> “朕與諸卿心知有美食,怎能不來湊一湊熱鬧……哈哈。”</br> 說到最后,他卻是忍不住笑了,似乎有些得意與自己的好運氣。</br> 秦墨恍然頷首,沉吟道:“陛下不應只在學館中選拔官吏,若只在學館中選拔,那些自天下各郡而來,匯聚在咸陽城中,等著應募為官的有志之士,豈不要大大的失望?”</br> “陛下可還記得,臣初任宰相時,呈奏的選官任吏疏?”</br> 嬴政愣了愣,繼而點頭道:“自是記得,便在臣案頭珍藏咧。”</br> 秦墨笑道:“陛下珍藏有何用?不推行下去,永遠都是廢簡一捆!”</br> “而今陛下威望正盛,九州民心向秦,也是時候推行了。”</br> “如此,也免得鄉野遺才有志難伸,郁郁之下真去做一些沒名堂的事情!”</br> 嬴政濃眉一挑,丹鳳眼微微瞇起。</br> 秦墨最后一句乃是重點,秦有今日,兼并六國,一統華夏,當初靠的便是那些鄉野遺才。</br> 或者說,那些在六國不得志的鄉野遺才!</br> 商鞅如此。</br> 張儀如此。</br> 范雎亦如此。</br> 而且,現在大秦之所以缺基層官吏,其一,是這時代讀書識字的人確實少,其二,是原六國的官吏不敢用。</br> 其三,則是有許多大才自視甚高,他們不愿做那基層的小官小吏!</br> 便如年輕時的李斯,他不愿意在家鄉當小官,所以辭官去拜師荀子學藝,學成后跑來秦國,投在呂不韋門下,起步便是宰相佐官舍人。</br> 這時代沒有后世那一套,君子恥于言利的腐儒道德觀,人人渴求出人頭地,人人渴求富貴榮華。</br> 你不給人家機會,逼急了人家,便要自己創造機會,造你大秦的反!</br> 嬴政沉默片刻,肅然道:“既如此,朕頒布中樞官制改略,以及官吏政績考評法時,便將那選官任吏疏也推行下去。”</br> “依朕看,選官任吏疏推行之時,哪些原六國之官吏,其實也可以任用了。”</br> “畢竟,若真是心向六國者,早在六國舊族齊聚百越復辟時,便該去了百越,如今還留在大秦者,大抵也已不在惦念故國。”</br> “介時,征募那些原六國官吏時,讓錦衣衛考察一番他們,查查他們平日在家鄉的言行也就是了,能用便用,不能用便不用!”</br> 秦墨揖手:“陛下所言甚是,如此再好不過。”</br> 君臣二人這算是又在飯桌上敲定了一個重大國策。</br> 而一眾朝臣在旁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卻只聽了個一知半解。</br> 主要是心中皆在揣測,秦墨那封選官任吏疏,到底是個甚么章程,能否為自家子孫,在其中謀個前程!</br> 嬴政似乎看出了諸朝臣的心思,但卻不欲解釋甚么,那封選官任吏疏,他都快盤出包漿了。</br> 秦墨當初呈奏時,或許還不太完善,可如今卻是被他完善的詳實無比,已不需百官插手拾遺補缺了。</br> 如此,也免得百官知道后,事先為家中子侄準備,對旁人便顯的不公平!</br> “太子,你不去督辦鼓勵商賈開拓百越之事,怎還有閑心來找秦卿吃吃喝喝?”</br> 嬴政把話題扯到了扶蘇身上,隨口問道。</br> 扶蘇聽老子話中,似有責怪自己懶惰之意,心中不禁為之惶恐,同時又有些無語。</br> 您的宰相,閑得蹲在學館門前,跟賓客們閑扯淡,領著一幫娃子玩耍,也沒見您去督促。</br> 咋就可著親兒子上呢?</br> 踏實吃頓飯,竟都成了罪過!</br> 扶蘇心中嘀咕,嘴上卻已解釋道:“兒臣此來,并非只為吃喝,而是特地來向秦相請教,如何才能鼓勵商賈去開拓百越……”</br> 他將自己門客所收集到的消息,暨商賈們對去百越經商的看法,重新與嬴政和諸朝臣講述一番。</br> 嬴政聽完,才知是錯怪好大兒了,可身為嚴父,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便全當沒發生過一般,只是轉而向秦墨問道:“愛卿啊,百越寶貨的價值擺在那里,誰也不會傻到去高價購買,如何能提高利潤呢?”</br> 秦墨并不直接回答,看著他手中已經是第二碗的甜羹,反問道:“陛下,此羹湯可合胃口?”</br> 嬴政毫不猶豫點頭:“難得美食,自是合胃口!”</br> 秦墨又一指那些已經被諸人吃光的菜肴糕點,繼續問道:“這些呢,可合陛下胃口?”</br> 嬴政再次點頭,贊嘆道:“皆為人間至味也!”</br> 這一連兩問,他回答的迅速,可心中卻更加迷惑,美食便能提升百越寶貨的價值嗎?</br> 包括朝臣們,也不在瞎猜選官任吏疏的內容,皆是茫然看著秦墨。</br> 這觸及到他們的知識盲點了!</br> 秦墨笑了,掃視諸人一圈,笑道:“這些美食的烹制之法,若是散布出去,可否流行關中,乃至流行大秦全境?”</br> 嬴政看了看碗中的甜羹,似乎已有所明悟,嘿然道:“必然流行!”</br> 秦墨點點頭,也不再賣關子了,笑著解釋道:“這些美食里,或多或少都加了百越特產的蔗糖。”</br> “若是流行,則蔗糖必然要供不應求,價格也自然水漲船高。”</br> “商賈皆驅利,介時無需去鼓勵甚么,彼輩便要趨之若鶩,爭相前往百越販買蔗糖!”</br> 啪——</br> 扶蘇狠狠一拍巴掌,興奮難以自持道:“秦相這法子,當真奇思高妙也!”</br> 嬴政和諸朝臣面面相覷,亦皆是愕然稱奇。</br> 這另辟蹊徑的法子,大抵也就是秦墨能想出來了!</br> ……</br> 稍后,飽餐了一頓的嬴政和諸朝臣,離開食堂去選拔精通律法數算的學子。</br> 治粟內史府和關中內史府是真心忙不過來了,學子們可以先不給官身,以服更卒徭役的形式去兩府辦事,撐過這一段時間再說。</br> 等撐過一倆月,那時選官任吏法,也推行下去了,九州有志之士一起競爭那些官位!</br> 嬴政離開后,扶蘇也心滿意足的離開了。</br> 因為秦墨答應幫忙,在自家名下的酒肆、客館中,推廣加了蔗糖的美食,以及烹制的具體方法。</br> 當然前提是,扶蘇提供足夠白蔗糖,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br> “阿嬃妹妹,莫吃了……我聽秦相說過,這些甜食吃多了,會瘋狂發胖的。”</br> 元嫚拍了拍還在端著馬蹄糕猛吃的呂小妹,無奈勸道。</br> 呂小妹咀嚼的動作一停,眉頭也瞬間皺起,將信將疑道:“真噠?”</br> 虞姬在旁接過話頭,認真道:“大姐說的不假,君子曾制過一種名為奶茶的飲品,加了麥芽糖和蜂蜜……我喝了不過幾天,肚上便有肉啦,比吃肥膘肉還容易胖。”</br> 呂小妹咬牙,看向盤子里的馬蹄糕,恨恨道:“真是害人的魔物,我咬死它們,嗷嗚~!”</br> 虞姬:“……”</br> 元嫚:“……”</br> 呂雉羞恥的直捂臉。</br> 我的妹妹啊,咱敢不敢不這么逗比?</br> 呂小妹風卷殘云,把害人的魔物,全部嚼碎了咽進肚中,而后看向虞姬道:“甚么是奶茶,很好喝嗎?”</br> 虞姬:“……”</br> 元嫚:“……”</br> 呂雉再次羞恥捂臉。</br> 這妹妹不能要了啊,早晚吃成個球!</br> ……</br> 秦墨答應給扶蘇幫忙,其實也不費甚么事,把詳細的菜譜寫出來,讓英布拿去印刷個上千份,然后送去自家的酒肆、客館便行了。</br> 如此,還能給自家的酒肆、客館帶去更多的生意!</br> 扶蘇為了辦好嬴政交代的事,也是很拼的,次日一大早,便從國庫里拉出數十車白蔗糖,交給了英布處置。</br> 南越之地的越民,繳納地租實物稅,其中蔗糖有不少,郡縣官吏將之粗制成黑糖后,便盡數運來了關中,少府將之提純成白蔗糖后,便入了國庫。</br> 蔗糖如今乃是戰略物資,朝廷要有儲備的!</br> 扶蘇大抵想看看秦墨的法子到底效果如何,把數十車白蔗糖交給英布后,也沒有回宮。</br> 而是帶著老范增一起,兩人跟著英布,去給一家家酒肆客館,分發白糖和菜譜。</br> 等數十車白糖分發完,已是中午時分!</br> “這一上午跑的酒肆客館,皆是秦相的產業嗎?”</br> 扶蘇和老范增在最后一家酒肆里下馬歇腳,忍不住向英布問道。</br> 英布也不隱瞞,點頭道:“全是。”</br> 扶蘇和老范增聞言,頓時艷羨的直揪胡子,嘿然道:“真是不得了啊……恐怕日進斗金也不止!”</br> 英布笑了笑,不在說話,只是為兩人倒茶。</br> 開玩笑,酒肆客館只是秦墨名下利潤最小的產業,其他還有香水、玻璃、瓷器、炒茶……等等,若只是日進斗金,干著還有甚么意思?</br> “伙計,好酒好菜端上來。”</br> 三人正自品茶,酒肆卻是進來了一群客人。</br> 此時是中午,秦人其實沒有吃午飯的習慣,大多時候都是一天兩頓,早晚各一頓。</br> 所以此時,來這一群客人,也不是正經吃飯的,而是來談生意的……酒桌上談生意,古已有之!</br> 酒肆伙計熱情的上前招呼,指著新制的菜品牌子道:“尊客,今日小店中有新菜品,甜口的,可要嘗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