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此車中,竟能看到車外?”</br> 嬴政伸手摸了摸水晶窗,心中對這玉宇車是愈發喜愛:“愛卿從何處尋得如此大塊的墨色水晶?”</br> 秦墨解釋道:“并非水晶,乃以特殊砂石燒制而成。”</br> 嬴政下意識點頭,但隨即卻是一愣,詫異看向秦墨:“砂石燒制???”</br> 鉆進車里瞧熱鬧的一眾公子公主,亦是滿臉愕然。</br> 卻是無法想象,砂石怎能燒制成水晶?!</br> “確是砂石燒制,方才贈與公主們的水晶瓶,也是一般燒制之法,名曰玻璃。”</br> 秦墨肯定點頭,解釋道:“無需想的太過復雜,這燒制的玻璃,便如燒制琉璃。”</br> “琉璃不也是晶瑩剔透嗎?”</br> “這燒制玻璃之法,便是在燒制琉璃的基礎上,精研改善而來!”</br> 這么說,就好理解了。</br> 嬴政與一眾公子公主恍然大悟,琉璃在這先秦時代算是稀罕物,但也并非沒有。</br> 便是別處沒有,皇家珍藏肯定是有的,都見過也把玩過!</br> “陛下請看此物。”</br> 秦墨從車廂壁摘下一個金燦燦,孩童手臂粗的青銅圓筒,遞到嬴政眼前。</br> 嬴政還以為里面裝著甚新奇物什,便瞇著丹鳳眼往里看,但這一看卻是愣住。</br> 里面裝著人?</br> 他看到的,是一位身穿鐵甲的禁衛武士,那武士還是活的,正在打哈欠。</br> 嬴政心念電轉,片刻丹鳳眼驟然瞪大,目光離開青銅筒,看向青銅筒指向的遠處。</br> 那里便站著一位禁衛武士,隱約能看到,正一手按著佩刀,一手捂嘴,似在打哈欠。</br> 嬴政又驚又奇,再次將目光投入青銅筒中。</br> 這次他看清了,自己所看到的,正是那偷偷打哈欠的禁衛武士。</br> 或許是太過困乏,哈欠把眼淚都打出來了!</br> “嘶……”</br> 嬴政如此反復幾次,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驚駭向秦墨問道:“這……這是何神器?”</br> 秦墨莞爾解釋道:“也不是甚神器,只是以透明純凈的玻璃制成,其中牽扯到墨家之學,臣為其命名曰……”</br> 嬴政搶答道:“千里鏡,好名號!”</br> 秦墨兩眼一亮,嘿然點頭道:“陛下與臣,真乃心意相通,臣也正想說千里鏡呢。”</br> 他是高興了,嬴政卻是滿臉便秘,突然有些懷疑自己了。</br> 畢竟,跟秦墨這位非主流,在文化審美上心意相通,實在不是什么值得驕傲之事!</br> 嬴政強行把注意力放在千里鏡上,贊嘆道:“此物于戰陣有大用,卻不知造價幾何?”</br> 秦墨又從車廂壁摘下一個放大鏡,讓嬴政把玩道:“筒中所置,便是此等玻璃鏡片,內外加起來也不值百錢,關鍵在于匠人。”</br> 他這些年,也不是沒有試制過千里鏡,以純凈水晶替代玻璃。</br> 但純凈度合格的水晶極為難尋,好不容易尋來了,還不夠匠人試制損耗的,最后便是做出幾個,倍數卻是聊勝于無,也就暫時擱置了。</br> 如今有了透明玻璃,隨意損耗之下,總算是喂出幾位高明磨制匠人,制出了高倍數千里鏡!</br> “這鏡子倒也神奇。”</br> 嬴政拿著放大鏡,已然發現鏡子照向何處,何處便放大數倍。</br> 試著照在秦墨臉上,眼鼻頓時大如拳頭。</br> 諸公子公主探著腦袋觀瞧,驚奇的哇哇直叫:“變大咧,變大咧~!”</br> 秦墨:“……”</br> 什么變大了,說清楚行不行。</br> 這車開的,莫名其妙又讓人羞恥。</br> 嬴政把玩半晌,這才收起放大鏡,向趙高道:“明知諸卿上值,便朕傳之詔令,著重封賞試制此鏡之上下人等。”</br> “另,少府全力制造千里鏡,裝配大秦將校,日后南征百越有大用!”</br> 趙高取出筆筒竹簡,迅速將他命令記下。</br> 嬴政踏實坐在車中,又讓趙高駕車,在殿前廣場上跑了一圈。</br> 廣場是以石板鋪就,雖拼接嚴絲合縫,卻終究就不如一體澆筑成形的水泥路。</br> 若是普通馬車走在上面,跑的快了還是難免顛簸。</br> 但玉宇車之下加裝了軟鋼減震板,六匹汗血馬拉著在廣場上疾馳,坐在車中的嬴政,幾乎感覺不到顛簸,甚是滿意。</br> “有此玉宇車,朕稍后巡守楚地,便舒適多矣,愛卿有心了!”嬴政不吝夸贊道。</br> 秦墨也不謙虛,只是道:“陛下既喜愛,三日后可一定要乘此車,去學館參加拍賣會。”</br> 嬴政滿口應承:“朕必為愛卿撐起場面!”</br> 說著,拍了拍車上的葡萄釀酒桶:“愛卿與謁者送了大禮,朕之子女也在,今日便飲宴一番,如何?”</br> 秦墨和虞姬揖手:“臣敢不從命!”</br> ……</br> 稍后,大殿中設下宴席,美酒佳肴儺戲應有盡有。</br> 如今宮中之庖廚,早已換上秦墨調教過的火頭軍,菜肴倒也頗為可口。</br> 扶蘇與弟弟妹妹們拿人手短,依次向秦墨和虞姬敬酒,一杯又一杯。</br> 葡萄釀縱然酸酸甜甜甚是可口,也著實把兩人喝的夠嗆。</br> 虞姬酒量差些,宴至半途便已五迷三道,被侍女扶去偏殿醒酒。</br> 嬴政見虞姬離開,秦墨也喝得微醺,便揮退儺戲優伶,轉而讓年長的兒女們,親自下場獻藝。</br> 這本是家宴,如此才顯融洽。</br> 扶蘇難得放浪最先下場,東倒西歪舞了一趟醉劍,接著便是元嫚下場獻舞,諸公子公主擊筑作歌相合。</br> 嬴政招手將秦墨喚至自己案前,指著場中元嫚道:“愛卿以為如何?”</br> 秦墨欲醉未醉,理智尚存,當著嬴政的面兒,哪好往他女兒身上亂瞄,胡亂點頭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br> “唔~”</br> 嬴政一愣,卻是不曾想到,他張嘴便吐出如此美詞,端是精妙斐然。</br> 這會兒倒是沒那么非主流了!</br> 不過,秦墨如此夸贊元嫚,也正中他下懷,便道:“愛卿年歲不小了,可有婚配之念?”</br> 秦墨愣了愣,旋即雙眼驟然瞪大。</br> 然后,在嬴政期待的目光中,打出一個個長長的酒嗝:“嗝……”</br> 繼而砰的一聲,一頭栽在嬴政桌案上。</br> 只是片刻后,鼾聲已然響起。</br> 嬴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