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阮家傳來,也的確是阮家出了事兒,確切的說是阮芳菲出了事兒。
據(jù)說是阮姑娘因為酷熱,有些不適,昨兒晚上就沒睡好,從外面轉(zhuǎn)了轉(zhuǎn)回來,就在馬車上小憩,又據(jù)說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在身邊留人。
在熟睡中,感覺到一點異動,還以為是哪個丫鬟上車來看看她,就隨意的問了一聲,卻沒能得到任何答案,于是有些不悅的張開眼,然后……啊——
入目的是三顆懸掛著的血淋淋人頭,披頭散發(fā),整張臉就跟端午當(dāng)日,她的那丫鬟一樣,除了眼睛,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而且連同眼皮都被割掉了,眼球就那么暴突著,別說是在不大的空間里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即便是在其他時候,甚至在別人描述了具體的狀況,做好的心里準(zhǔn)備,再去看,都極有可能被嚇到。
阮芳菲在端午當(dāng)日,自己找虐,跑去看了死去的丫鬟,嚴重受驚,后來又受傷傷了臉,起初的幾日甚至有些精神崩潰,好不容易有所好轉(zhuǎn),又被李鴻淵狠狠的刺激,緊接著是流言漫天飛,無形中,讓阮家人都對她心生意見,自然就沒有一天好過的,直到現(xiàn)在,其實精神都不太好。
阮芳菲在馬車里崩潰的大喊大叫,因為人頭掛得比較低,距離她又近,相互之間明明有一定的距離,可是她都沒辦法從中穿過去,離開這個極其恐怖的地方,瑟瑟發(fā)抖的縮成一團,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她的驚叫聲自然很快的引來了阮家的人,急急忙忙的爬上馬車掀開簾子,結(jié)果,那丫鬟也跟著驚叫起來,連滾帶爬的后退,然后異常狼狽的從馬車上摔了下去。
而后面的人,也隱約見到了里面的狀況,誰還敢上去?
以阮瑞中為首的其他主子迅速的趕到,聽到阮芳菲在里面凄厲而絕望的尖叫,“怎么回事?”阮瑞中臉色黑沉如水,似乎從端午開始,阮家就一切不順,而根源全圍繞在阮芳菲身上,他再如何的穩(wěn)定從容,都覺得心力交瘁,再難露出一個笑容。
“老爺,人,人頭,馬車,馬車里,掛,掛著三顆人頭……”
聞言,阮家的主子們盡數(shù)變臉,倒是阮芳菲她娘,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沖上去,唰的一下掀開簾子,雖然看不到幾個人頭的正面,可確定是人頭無疑,尤其是還滴滴答答的滴著血,而她的女兒,死死的貼在最里面的角落,這一刻,作為母親的她紅了眼,臉上露出駭人的戾氣,吸了一口氣,以一種相當(dāng)干練的姿勢上了馬車,揮手就將三顆人頭扯落,然后伸手抱住阮芳菲。
阮芳菲又驚又恐,拳打腳踢,阮老夫人一邊安撫她,一邊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只是在起身的時候,身體頓了一下,像是后繼無力一般。
有些不穩(wěn)的將人抱出來,剛剛跨出門口,腳下一軟,險些摔了下來……
阮瑞中看到她慘白如紙的臉,明明身體在發(fā)顫,卻始終緊緊的抱著女兒,紅了眼眶,心疼得無以復(fù)加,急步上前,想要親自將人接下來,奈何,早就一把老骨頭了,沒接住不算,身體一偏,直接被壓地上。
其他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七手八腳的上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嚇得手軟腳軟,半天沒把人弄起來不算,還弄得一團遭亂。
“好一副母親情深呢。——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會裝,若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怕真會被她蒙騙過去。”好戲看過了,轉(zhuǎn)身,溜溜達達的離開。
好不容易安置妥當(dāng),阮芳菲有些癲狂,是被打暈的,她娘也驚嚇過度暈了,而阮瑞中則是傷了腰。
這件事自然是第一時間稟告樂成帝,樂成帝因為李鴻淵被刺殺,余怒未消,現(xiàn)在又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如何不震驚。一面派了太醫(yī),一面讓于仲擎協(xié)同刑部尚書同去現(xiàn)場,一查究竟。
離得馬車近的東西都全部被挪走了,人更是不敢靠近一步,明明是艷陽天,那孤零的馬車卻給人一種詭異的陰森感。
好在來的人非同一般,門簾子跟窗戶簾子都被掛了起來,里面的場景清晰可見,散落在馬車底部的三顆人頭,只有一顆是臉朝上,清晰可變。那一刻,便是見慣了死人、肢體的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吐了兩口濁氣才上前。
刑部尚書對手下的一個人示意了一下,那人點頭之后走得更近了些,倒是沒有急著上去,而是在周圍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包括馬車外緣各處,再站在窗邊,細細的將里面打量的一邊,微微的皺起眉頭,隨后才上了馬車,面不改色的查看了三顆人頭,這個過程中,刑部尚書一直保持靜默,而于仲擎也只是安靜的站在他身邊。
待那人從馬車上下來,“大人,動手的人手腳做得很干凈,除了馬車里面,其他地方都沒有血跡,三個人,除了眼睛耳朵,其余地方面目全非,道口很整齊,可見下手的時候也是干脆利索,另外,都是在死后才被劃傷臉的。而那些血,應(yīng)該是后來潑上去的,并不肯定是不是人血。”頓了頓,“如果所料不差,劃臉之人,應(yīng)該是與端午當(dāng)日,那具女尸的兇手是同一人。”
“此話當(dāng)真?可那女尸,你不是說是生前被劃傷的嗎,應(yīng)該有不小的差距,你如何得知?”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小習(xí)慣,傷口上有極為相似的地方。”
端午那事兒,根本就沒找到兇手,當(dāng)然,那事兒發(fā)生在京城,不歸他管,按理說,今日之事,應(yīng)該也不歸他管,可這車隊里,誰讓唯獨自己是管刑事案件的。
端午因為找不到兇手,所以,自然不知道對方下手的原因,都猜測是那丫鬟看到了什么陰私,雖然這個推測存在不解之處。如果兩起案子兇手當(dāng)真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那么,之前的猜測或許就要推翻,畢竟,兩起案子的共同點,似乎都在首輔大人的嫡幼女,只是,也原因又是什么?
“先查查這三人的身份,看看是不是車隊的人。”
“是。”
馬車上的三顆人頭已經(jīng)被拿了下來,于仲擎瞥了一眼,然而,無意間卻看到某顆人頭的耳垂上有一顆小紅痣,眼瞳不由得一縮,蓋因為,在之前的刺殺中,有一個人就有這么一顆痣——那個被晉親王活生生割了頭顱的人。于仲擎不相信這是巧合,而且,人面全是血,唯獨耳朵干干凈凈的,若是沒記錯,端午的女尸耳朵可都是被削了的。于仲擎有些頭發(fā)發(fā)麻,他總覺得,這簡直就是專門留給他看的。
于仲擎拽著腰刀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一查之下,很快就發(fā)現(xiàn),阮家少了三個護院。
于仲擎手掌按在額頭上,眉宇死死的皺緊,如果這三個人當(dāng)真是阮家的人,也當(dāng)真是刺殺晉親王,不對,應(yīng)該是駱三姑娘的那三個刺客,而晉親王派人悄悄的送回來,還專門針對阮家姑娘,豈不是說明,晉親王一開始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他這么做的原因,或許可以當(dāng)作是為了他在意的那個人,這些其實都可以暫不提,關(guān)鍵是,阮家的護院,居然比御林軍,比親王的護衛(wèi)還強,這問題可就大了,要知道,一般的官員,養(yǎng)的護院也不過是相對強壯一點的普通人罷了。
此外,晉親王知道這三人的身份,卻栽到反賊身上,一開始就絕了所有人在車隊中找尋刺客的想法,他知道阮家有問題,卻不抖出來,又是為什么?
而之所以于仲擎認為是栽贓,而不是懷疑反賊就在阮家,因為給三個刺客搜身的事情他也在場,甚至親自動了手,明明什么都沒有。
那么,晉親王身邊的人,怎么會有反賊的令牌?還隨身攜帶?
一個一個的疑問,也是一個一個的密辛,知道得也越多,要么死得越快,要么……
于仲擎想到宛若死神的晉親王,頭痛欲裂,無意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然后就被迫知道更多,就算晉親王想要收攏自己,可是,他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點,完全沒讓自己表態(tài)不說,又讓他知道更要命的東西,當(dāng)真就不怕他向皇上稟明嗎?
那耳垂上的紅痣,算是一個不錯的標(biāo)識,這三個人被認定為是阮家的人。
而至于他們的尸身在什么地方?他們的頭又是以何種方式被送到阮芳菲的上?前一個問題無解,派了人到附近去找了找,沒有,也沒有看到類似作案現(xiàn)場的地方,也就那么放棄,誰讓他們只是三個下人,根本就不值得大費周章。而后一個問題,詢問過不少人,有三個人稱自己被迷暈了,什么都沒看到,其他人,更是連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于仲擎看著遠處的那片林子,明明他也說了是三個刺客,為什么就沒人將兩者聯(lián)系起來呢?為什么就沒人提出去那里看看呢?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是三個護院,賤命一條,如果換成三個身份貴重的人,只怕是早就去找了。
于仲擎吐了一口濁氣,到底是什么都沒說,他也惜命,他也自私,他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
要說阮老夫人本就是裝暈,在她的人將此事詳細的說與她聽,握緊了拳頭,指甲險些陷進了肉里。晉親王嗎?端午那日也是他嗎?芳菲明明一向穩(wěn)得住,這次怎么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可是,看到她將近一月時間,從天之驕女,毀容不算,還如同過街老鼠一般,被逼到那份上,做出這種事,也沒辦法責(zé)怪她。
可是,有些事情,她也不敢去證實,如果那個隱在暗處的人當(dāng)真是晉親王,那么這個隱藏的對頭比預(yù)想中還要可怕很多很多,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靖婉表面看著還好,但是,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場面,一時半會沒那么快就完全的恢復(fù)過來,喝了安神湯,趁著還沒上路,就在馬車上睡了會兒,龔嬤嬤跟奶娘兩個輪流與她打扇,至于幾個丫鬟,靖婉也讓她們喝了安神湯去睡會兒,倒也睡得不錯,只是駱老夫人吩咐不要打擾她,于是就錯過了午膳,不過倒也無所謂,本身沒什么胃口,醒來之后,隨意的弄了點簡單的墊墊就成。
幾個丫鬟比她先醒,看著倒是精神不錯,其實,她們主要還是被李鴻淵身上的駭人氣勢所攝,對于那血腥的場面瞧到一眼就立馬移開了目光,影響不大,李鴻淵到底是大活人,又沒有專門針對她們做什么,氣勢散了,倒也不至于給她們留下心理陰影。
這會兒快速的給靖婉準(zhǔn)備了吃食。
睡之前在唇上涂了點藥膏,原本也只是輕微的有點紅腫,這會兒基本上看不出來了,她自個吃從西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了異樣的感覺,靖婉吃了個半飽就不再吃。
身邊的人都知道她暈車辛苦,吃多了會更難受,于是也并不勸她多吃點。
然后,靜婉注意到一些不對,“看這日頭,停留的時間早就過了吧,怎么還沒走?”
“出了點事兒,估計還要等半個時辰。”青竹應(yīng)道。
“出了什么事兒?”散個步都能遇到刺殺,睡一覺起來就出了事兒,似乎也不奇怪。靖婉低頭喝了一口解暑湯,沒等到她們的回答,抬起頭,見她們都欲言又止,頓時起了好奇心,“怎么啦?難不成跟我有關(guān)?”
“跟姑娘倒是無關(guān),只是姑娘先前受了驚,那些污耳的事情就不要勞神聽了。”龔嬤嬤過來,與靖婉解釋道。
靖婉心中微動,她是因為看到鮮血淋漓的場面,更因為目睹了李鴻淵冷血的殺人場面,只是一般的事兒,怎么會對她有影響,十有**是又見了血,或者直接死了人。
這一路上還真是相當(dāng)不太平呢。
“嫂子呢,可是在午睡?”既然龔嬤嬤不想叫她知道,那就不問了,免得自己惡心。
“三少奶奶確實還在午睡,一都挺好的,姑娘不必擔(d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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