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還是擔心雁喜,她本想捎人托信給爹爹找一找,又怕他知道了跟著擔心。
“靜兒,你在宮里可有相熟的人?托人找找雁喜。最好是能經常出宮的侍衛,記得多塞些銀子給他。”
雙雙一邊問了正在收拾茶盞的靜兒,心里想的卻是:為求安穩,往后真要培養幾個能辦事的人了,免得一出事就如無頭蒼蠅般亂竄。
靜兒停了手里活,歪頭想了會,眼珠子骨碌骨碌轉了好幾圈才答道:‘奴婢倒是認識幾個人,不過許久未見,也不知道還肯不肯幫我?’
其實靜兒撒了謊。
她知道這事不好辦,萬一有了差池,不僅她的小命難保,連太子妃也會被人抓住把柄,治一個管治不嚴的罪名,雁喜區區一個奴才,還是太子殿下派來監視主子的眼線,他回不來更好,根本不值得太子妃大費周章的去撈他。
靜兒悄悄的瞧了太子妃一眼,見她是真心實意的焦急操心,內心暗嘆道,不知道主子要與太子嘔氣到何時………
太子妃這樣的好人,太子殿下怎么就看不到呢?
今年不比往年,東宮已經有了太子妃,可太子的壽宴還是讓霜侍姬一人主持。小霜善于攏絡人心,隨便施點小恩小惠那幫墻頭草便忘了東西南北,全都巴巴的趕去奉承她。
主子的脾氣太倔,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現在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跟著這樣的主兒,真的不知該說什幺好……
臘月十六的早上,辰時一刻,雙雙被凍醒了。
北香榭寢內宮門大開,薄霧飄進了內室到處晨霧彌漫。
她狐疑地起了身,喚了聲靜兒,居然無人應答。
她慢吞吞的爬起來,看到一件華麗的宮裝攤在軟塌上,雙雙這才悠悠想起,今日是太子壽宴,東宮上下都忙翻了。未央殿人手不夠,靜兒恐怕是凌晨就過去幫忙了。臨走時還把宮裝提前準備了,提醒她莫要忘了時辰,準時赴宴。
雙雙苦笑,靜兒是她的貼身宮女,但霜侍姬負責太子壽辰,借口后廚人手不夠,硬是將人要了去。
靜兒一見含嫻殿來人傳她,心里百般不愿意,往地上唾了一口:“呸!東宮何時輪到她做主了!霜侍姬越來越放肆!膽敢將手伸進太子妃的宮里!”
霜侍姬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站在那里巍然不動。
下巴抬得老高,不咸不淡說道:“太子妃備受太子殿下寵愛,辦壽宴這種苦差事自然落不到太子妃頭上,殿下只好讓霜侍姬代勞,如今壽宴缺人手缺得緊,太子妃寬宏大量眾人皆知,霜侍姬斗膽向您借個人,壽宴一結束馬上送回北香榭。殿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壽宴若是辦得不周到,上面怪罪下來奴才可擔待不起。”
雙雙冷笑,不愧是霜侍姬的人,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放人,顯得她好欺負;不放人,到時壽宴辦的不好,沈穆時肯定責怪她為難霜侍姬,故意搞砸他的壽宴。
靜兒在邊上看的真真的,霜侍姬故意來找事兒,人手不足便找內務府要人何必跑到北香榭撒野!狗奴才!欺人太甚!靜兒怒目圓睜正要頂回去,卻被雙雙攔住,答應讓她去幫忙。直把靜兒氣的夠嗆。
只是雁喜依舊未歸,雙雙怕被人知道,只答應讓靜兒和另外兩名宮女去幫忙,雁喜無論如何也不能帶走。
那太監見北香榭人丁凋零,僅剩的三個人還被自己帶走了,差事也算辦完。便不再為難,趾高氣揚的走了。
那太監一走,強撐著硬氣的雙雙一下子就癱軟了,她心里明白:霜侍姬奉命置辦壽宴,管她要人的事沈穆時肯定知道,這事沈穆時沒多置一詞,恐怕也是默許的,心里浮起酸澀,卻又硬生生地壓了下去。她在心里默念:心無是非不惹是非,心自定,則榮辱不驚………
冷風吹得殿門吱呀一響,將雙雙從思緒中拉了回來。輕輕蹙眉,北香榭到了隆冬天寒地凍的,這寢殿殿門怎么開著?凍得她牙齒喀喀作響。
披起了兔毛大衣起身正要關門,一只手攔了進來。
天寒霧重,霧里伸出只手,嚇得雙雙驚呼一叫。
“太子妃莫驚,是奴婢。”一個面生的宮女盈盈側福,手上還端著一盞熱騰騰的人參粥。
雙雙驚魂未定,待瞧見清楚了確實是個活人,才撫了撫心口問道:
“你是?”
“奴婢是小梨。方才備膳時送膳的珍珍突然鬧肚疼,特地托了奴婢來替她送早膳。”
跪在地上小梨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聽聲音年紀不大,應該是六局剛分到東宮的新人。
“哦。起來吧。”
雙雙有些冷,興致缺缺的答了一句,裹著兔毛大衣就要回寢間。
“北香榭真是冷的緊,服侍的人怎地這樣大意,連殿門都不關。還好司膳房備了人參粥,主子快些喝了暖暖身子吧。”
小梨跟在雙雙身后進了內室,將茶粥放置在四方雕花杉木小幾上,兩只眼睛四處打量,嘴巴嘰里咕嚕的說個沒完,好生聒噪。
雙雙皺眉聽著她絮叨,安安靜靜的漱洗完之后坐到茶桌邊,端起了茶粥細細地喝著,心里暗贊一聲:這粥不錯,喝了著實能夠暖暖胃。不一會,幾位女官魚貫而入,手里端著一件件精致的首飾。
這是宮里的規矩,宮里有宴席的時候,位份在妃以上的嬪妃都由司珍局的專人梳妝打扮,雖然她已經失寵,但名號還在,司珍局自然不敢怠慢。
雙雙昨夜沒有睡好,天氣太冷,她半夜醒了好幾次,困的眼睛睜不開,索性半閉著眼睛打盹,任由眾人在她頭上折騰。
女官為她梳起仙人鳳髻,端起了鳳冠正要往她頭上戴,雙雙的眼角余光瞥見,連忙用手擋住輕聲阻止:“這鳳冠不妥,僭越了。”
“娘娘,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壽宴,這鳳冠是殿下親自為您選的,這鳳冠您若不戴,恐怕…….”
梳妝的女官有點為難地手持鳳冠,輕聲向她解釋緣由。
雙雙心里只覺得奇怪,沈穆時到底哪根筋不對,這鳳冠代表皇后,要太子妃戴鳳冠乃是僭越之舉,難道不怕惹人非議嗎?
壽宴上皇親國戚,文臣武將皆聚一堂,若是有人在楚魏帝面前參他一筆,極有可能株連自己與陸家。
太子就算野心再大急著繼位,也不可能要她戴鳳冠。
她不由得想起沈穆時那日浴池叮囑她的話,暗自警惕起來,眼神淡淡地掃過這群人。
沒想到,明箭易擋,暗箭難防。
雙雙溫婉的眉眼立刻端正起來,肅聲說道:“太子怎會犯這樣的糊涂!定是你們聽錯了!一幫子人長了腦袋是干什么用的!去!將本宮的金冠取來,拆了仙人鳳髻,梳個望仙髻即可。”
眾人紛紛交換了眼神。
雙雙見她們不為所動,小手用力往桌上一拍,氣勢一下子就上來了,語調嚴厲的喝道:“怎么?本宮的話不管用了?”
眼看太子妃發了火,眾人簌簌發抖,一個個你瞧瞧我瞧你,互相交換眼神:再怎么不受寵她也是太子妃,端起架子來頗有幾分氣勢,眾人還得提起神來費心供著。此時,一名不起眼的女官卻道:
“娘娘息怒,這鳳冠確實是殿下吩咐的,您若是堅持不戴,到時候太子殿下怪罪下來……..”
“是呀是呀,娘娘,已經快要巳時了,重梳發髻會誤了赴養心殿拜見圣上的時辰,您還是戴上鳳冠趕緊出發吧。”
另一名女官也插嘴說道。
雙雙暗中仔仔細細的打量這群人的樣貌,將她們一個個都牢牢記住,決定先按兵不動,等宴席結束再一網打盡。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這群人,眼神冰冷的說道:“誤了時辰和戴鳳冠哪個罪更重,本宮還需要你們來教么?還是你們認為我這個不受寵的太子妃是個不知輕重的妃,抑或是你們認為太子殿下是個昏庸的蠢材!”
眾人面面相覷,宮里都傳太子妃相貌溫婉,性子卻是剛烈如火,今日,她們算是領教到了。
“誤了時辰莫非是本宮的錯?一群廢物,本宮留你們有什么用!”
雙雙輕蔑的眼神如箭般冷冽地射向眾人。
雙雙由衷的在心里朝沈穆時翹了個大拇指,他說的對,一定要在宮人面前立威,否則一個個當她是軟柿子想捏就捏!
沒想到她都躲到冷宮了,還有人盯著自己不放,見縫插針想拉她、想拉太子下馬。宮里人心算計真是層出不窮,一不小心就要著了道。
幸好她跟普通女子不同,就算再怎么軟弱不爭,也并非真的養在深閨人不知。
陸家兩代就出了她這么一個女娃,又是最小最受寵的那個,家中哥哥們多,常常纏著他們偷偷換裝溜出去玩,算是見過世面。
雙雙飽讀詩書,露過臉面,思慮縝密自是有的,看破心計也是有的,否則又怎能和云流水旗鼓相當地相處,又怎能讓云流水神魂顛倒?
正因為有些事太多思慮縝密,沈穆時便覺得她功于心計,次次都往最糟的方向想去,誤會也越來越深。
邊上一直觀望的小梨沒想到太子妃訓人這么厲害,不是小霜那般厲聲叫罵,卻比小霜更要爽利,刺得眾人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