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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的土坡之上寸草無生,陽光傾灑,這個小土坡便完全暴露在天地之間,一層薄薄石粉覆蓋的土路便有些明晃晃的耀人眼。
單逸蹲在土路之上,一條麻布長衫,一條寬松的燈籠褲,腳下一雙被石粉覆蓋而顯得有些骯臟的千層底布鞋,整個人的打扮像是一個武生,當然前提是不看他那白凈到讓人感覺有些羸弱的清秀面龐。
單逸是個異類,這點兒是屯子里那些即便話不多的漢子都承認的事兒,更不用說那些平常就搬著個板凳在籬笆院兒外等著自家漢子的口碎娘們兒了。
身后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單逸沒有回頭,只是望著那小陡坡上一個不起眼的土包,眼神有些恍惚。
那里面葬著他最親近的人,一個長壽到即便八十九歲的老村長都得恭恭敬敬的稽首叫聲叔叔的老人。
“別想不開,老爺子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掌,寬寬厚厚的,給人一種很沉穩的力道。
趙德栓是單逸少有的幾個親近的朋友之一,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總是有種他特有的沉默,他的虹膜很大,是以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顯得有些呆滯,配上他那彪悍到令人窒息的體型,讓每個見到他的人聯想到的詞匯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而清楚趙德栓并不是那么簡單的單逸有時候也會生出一種無言的感覺來,老天給了他一個可以稱得上彪悍的身體,又給了他一個令人稱羨的腦子。
“沒想不開。”
單逸笑了笑,他的牙很白,簡直可以不用修飾就能去做高露潔的牙膏廣告,這讓趙德栓很疑惑,山里的水堿性很大,即便天天刷牙都避免不了牙齒泛黃,而單逸的一口白牙,也是那些嘴碎的老娘們兒們平常閑聊的話題之一。
“我只是受不了這么突然,這個老頭子……”
單逸嘆了口氣,然后笑了笑,很純凈的笑容,好似發自內心一般,只不過那雙明亮的眸子當中,卻有種很難察覺到的傷感。
但是趙德栓察覺出來了。
明媚的憂傷。
趙德栓不記得在哪里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他總是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他覺得這完全就是他娘的扯淡,只不過看到此時的單逸,趙德栓不知怎的,腦中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
用力抓了抓單逸的肩頭,趙德栓笑了笑,他的笑容一如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憨憨的:“你該走了,老爺子也就放心了……”
單逸剛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老爺子便在第二天撒手歸西,在這個封建思想依舊嚴重的偏遠村子里,老爺子的逝去便帶著一些神秘色彩了。
這個小坡很陡,也很高,只不過這里寸草不生,即便是不懂風水的單逸都清楚這里絕對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只不過這是老爺子的吩咐,一向聽話的單逸,也從未違背過老頭子的每句話。
很久,日頭偏西,趙德栓站起身來,然后跺了幾下酸麻的雙腳,拉了單逸一把:“走吧,以后多給老爺子上柱香,燒點兒紙錢也算盡了孝心了。”
單逸站起身來,然后點了點頭便向著陡坡下走去,趙德栓眼睛一亮,他的身體算是極好,平常挎根繩子一口氣耕四五畝地玩兒似的,但是即便這樣蹲了整整一個下午都腳酸腿麻,而單逸步履輕松,看起來沒有絲毫影響。
趙德栓嘖嘖了兩聲,只不過卻未說話,在他看來,和那神仙般的老爺子一起生活了十來年的單逸,身上約莫也沾了點兒仙氣兒,有點兒出人意表也實屬正常,要不然這個清清秀秀的家伙也成不了那些老娘們兒小媳婦兒茶余飯后的談資。
木板小屋里燭光搖曳,只剩下一個人的單逸嘆了口氣,看了看簡單到可以稱得上簡陋的房屋,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才盤膝坐在了土炕之上。
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單逸就緩緩吐了口濁氣。
這是他的秘密,如果說單逸人生有什么秘密的話,那么除了他到現在都一無所知的身世,這部被他成為《丹心訣》的法訣,便是他的第二個秘密。
《丹心訣》是單逸偶然得到,遺憾的是老爺子筋脈以定,無論《丹心訣》多么神妙都無法有所建樹了,不過幸好《丹心訣》后篇有煉丹訣,雖然單逸的真力孱弱以至于無法煉丹,但是煉丹的門徑之篇配藥部分,單逸還是爛熟于心的。
這些年來單逸一直照顧老爺子的飲食起居,雖然不乏老爺子自身體健,但是能活百二,單逸肯定其中有《丹心訣》的一番功勞。
長生訣其中一篇心得傳記讓單逸了解到這篇可稱得上為無上法訣的寶典出自于一個不為人知的修**,在那里實力為尊,人可勝天,當可稱得上瀟灑縱意的仙境世界。
這些年來單逸一直堅持修煉《丹心訣》,只不過紅塵之中靈力稀薄,此處又地處偏涼,單逸的的真力便一直薄弱的很,不過好處卻也不是沒有,最起碼單逸身強體健,雖然膚白唇紅的讓一些老娘們小媳婦嫉妒,暗地里詆毀兩句,卻也無傷大雅。
一夜清明,早上露重,單逸便從入定中清醒,一夜的打坐不僅沒有絲毫的疲累,反而神采奕奕,若是此時的單逸被那些小媳婦兒看見,恐怕又會招來一些無端的臆測。
老爺子好像早有所感,把一些重要的東西都收拾在一個包袱當中,這讓單逸又唏噓不已,即便和這個老頭子生活了十來年,但是單逸還是有種看不透的感覺。
一張身份證,一個青色素潔手絹所包裹著的500塊人民幣,還有兩套衣服以及一雙千層底,還有一封署名宋青巖的信件之外便沒有多余的東西。
“這老頭子……”
單逸無奈的笑了笑,臨走了老頭子還和自己玩兒神秘。
走出房門,屋外已經滿滿的站了一圈人,趙德栓憨憨的笑著,九十歲的老村長顫巍巍的走過來,然后把手上厚厚的一疊零錢放到單逸的手中。
“娃,在外面好好的,給咱村子爭口氣……”
老村長頭發一片雪白,臉上的皺紋深如溝壑,緊緊的握了握單逸的手。
單逸笑了笑沒有說話,只不過卻點了點頭,這讓老爺子很欣慰,他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是卻深知這孩子的脾氣秉性,他點了頭,那么這事兒也就不用操心了。
“小逸記得常回屯子里看看……”
“小逸,別忘了俺家小妮……”
一幫老娘們兒小媳婦唧唧喳喳的,話里話外的都透著一股暖人心的親切。
單逸點了點頭,然后露出了那兩排潔白的牙齒:“曉得哩。”
老頭子的普通話很標準,是以單逸和這個屯子有些格格不入的原因可能還有一部分是因為那口利索的普通話,此時單逸說句方言,頓時讓那幫小媳婦兒們眉眼開懷。
于是乎,薄霧散去,朝陽初升,在一幫人目送下,單逸拎著包袱走出了大山。
第二章【我來試試】
中海市是國內發達城市之一,在這個以海外貿易以及旅游作為主要稅收的城市之中,那蔚藍的天空以及清新的空氣遠不是那些重工業發達城市所可以媲美的。
單逸走在路上,不時望著路上的車水馬龍還有蔚藍海岸,心頭卻是沒有一絲的緊張與初入這個城市時的不安與陌生。
艷陽高掛,中海的高溫伴隨著一絲腥咸的海風吹拂而過,單逸微微的嘆了口氣,突然覺得有了那么一絲意興闌珊,往后,自己就要在這里生活了呢……
拿出青色手帕所包裹著的零錢,買了兩個包子,撫慰了一下略顯饑餓的肚子,這才慢慢的留意路邊的林立商鋪與店面。
整整一下午,單逸找了三個招工的店面,都是一些刷盤子洗碗的活計,奈何老板一看到單逸的打扮便皺著眉頭,滿臉的不耐煩以及推托之詞,對此單逸倒是理解,畢竟沒有哪家店喜歡雇用外來人口。
深夜十點,單逸依舊拎著個包袱在街上徘徊,霓虹炫目,車水馬龍,大都市的夜生活絲毫不輸與白日的熱鬧,不時有幾個打扮的極為暴露的女孩兒從單逸的身邊走過,看到單逸的一身打扮,指指點點之后忽而爆發出一陣哄笑,接著便揚長而去。
對此單逸并沒有絲毫芥蒂,從小和老頭子生活在一起,單逸有種他這個年齡段青年所沒有的云淡風輕。
事已至此,還是需要找個落腳的地方罷,步行了一整天,雖然單逸還絲毫不覺得疲累,但是在夜色之下,他還是希望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休息一下。
步行了大半個小時,單逸才來到中海市人民醫院,淡淡的蘇打水味道還有那潔白的地磚,潔白的墻壁就讓人心生抗拒,不過這里卻是單逸的落腳之地。
候診室兩排紅色塑料座椅,燈光之下,看了看衣衫,單逸嘆了口氣,雖然有個暫避風雨的棲息之地,但是奈何風塵仆仆,若是能洗個熱水澡,定是愜意極了。
盤膝而坐,單逸倚靠在墻壁上,然后默默的運轉真力,控制著那絲微弱的真力在經脈之中游走,而呼吸則是漸漸放緩,以一種極為規律的方式,吸收著天地之間稀薄的靈氣。
不知多久,忽然一陣吵嚷驚醒了單逸,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單逸這才站起身來。
候診室外的急診病房前,七八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左右兩排站在甬道之中,單逸訝然,微微瞇起了眼睛打量著這幾個身形彪悍的男子,這幾個男子雙腿微分,兩拳虛握,眼神四顧,顯然都處于一種戒備狀態,這讓單逸產生了一絲好奇。
‘啪’。
一聲輕響,單逸微微側頭,然后就見到了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西褲的女人,黑色的中跟皮鞋,黑色的修身小西裝外套,袖管自手腕之處挽起,露出一抹白皙的潤澤,女人放下打火機,然后微微側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從候診室走出的單逸一眼,接著才轉過頭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
單逸卻有些發呆,只因這個女人的容貌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嬌美的臉蛋上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卻依舊美得讓人目眩,當然,如果沒有左臉那條長長的如蜈蚣一般讓人驚懼的疤痕之外。
西方國家崇尚殘缺之美,如果不是那條從額際自下頜如同黑色蜈蚣一般的疤痕,這個女人無論哪兒受傷,都依舊讓人心動的瘋狂,但是那條疤痕,實在是太醒目,太令人驚懼了,它就像是靜靜伏著的蜈蚣,讓人總是感覺不知什么時候,這條沉睡的蜈蚣忽然驚醒一般。
“干什么的?出去!”
單逸還在發怔,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就站在了單逸的面前,身材雖然沒有德栓那種彪悍到令人窒息般的魁梧,但是在單逸的面前,還是有種大人與小孩兒般的微妙對比。
單逸眉頭微微皺了皺,他平常雖然好說話,但是不代表他怯懦,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轟一條喪家之犬,這讓單逸尤為的不舒服。
“這是醫院吧。”
單逸看了光頭青年一眼,絲毫沒有因為雙方形體以及人數的差距而妥協。
這也是老頭子教導單逸為數不多的幾個道理之一,人可以被打死,但是不能被熊死。當然,老頭子說這話的時候還有個前提,那就是在自己不處于劣勢的時候。
光頭青年眉頭一擰,然后就伸手向著單逸的衣領揪來。這死小子,還真是不知死活。
啪……
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驚醒了處于恍惚中的周清影,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然后便看到了那個穿著一條青色馬褂還有一條燈籠褲的男孩兒,以及他腳下的光子。
左側臉頰上蜈蚣一般的疤痕微不可查的蠕動了一下,周清影這才認真的打量起單逸,她看人一向很少走眼,但是今天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家伙,顯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剩下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顯然也有些傻眼,任是誰都沒想到,一向脾氣火爆的光子竟然一眨眼間就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家伙一招撂倒,尤其這個家伙還是個唇紅齒白,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刮跑的少年。
剛剛怎么個情況?
光子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即便他的身體很強悍,但是被人一手抓著衣領,一手抓著肩頭,掄起來然后以一百八十度大風車姿勢落地,任是誰都不會一時間就能活蹦亂跳。
不過身體上的打擊顯然沒有心理上的打擊嚴重,光子掙扎著坐了起來,然后臉色鐵青的看著單逸。
剩下幾個西裝青年已經把手摸到了腰后,人也向著單逸圍了過來。
“下去。”
清冽的聲音好似不帶一絲感情,單逸側頭,看著那雙凜冽的眸子,然后咧嘴笑了笑。
他其實倒是蠻希望和這群家伙們過過手的,老頭子教導他遇事要沉住氣,但是天可憐見,他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雖然被教導的有點兒老成持重,但是骨子里的那點兒青年人所特有的性格,還是存在的。
急救室上的紅燈突然熄滅,幾個西裝青年頓時放棄了對單逸的怒目而視,一個個焦急的望著急救室,而周清影雖然臉上依舊面無表情,但是那舉到一半的香煙,還是垂了下去。
“心力衰竭……”
中年醫生目光有些閃爍,側著頭摘下口罩,面對面的直視周清影,著實有種壓力,但是他卻不得不說,雖然每次向家屬下結論的時候他也同樣沉重。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甬道之中的空氣好像突然被抽離,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起一股難過的情緒,光子坐在地上,愣愣的望著手術室,而周清影則是抬起胳膊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
單逸卻看到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片刻。
“嗯,我試試吧。”
甬道當中響起的聲音好像一下子把這種真空狀態剝離,然后所有人愣愣的看著那個馬褂少年大步走進了急救室,接著兩名護士被推了出來,哐當一聲,大門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