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5,距離關(guān)卡開啟還剩25分鐘。
孔明燈一百六十人,現(xiàn)在只剩一百四,甭管是不是還在答題中,都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南歌,就像年輪蛋糕。從圓心南歌,到最外圍一層孔明燈組員,基本就是南歌的文具樹[曼德拉的尖叫],現(xiàn)在所能覆蓋的極限了——先前那次尖叫,為了震懾兩個劫匪和其他蠢蠢欲動者,她耗費了大量體力。
周云徽站在“年輪”最外圍,先給手下們安撫眼神,然后向南歌打了信號。
深吸口氣,尖叫女王登場。
斯芬克斯的問題時限,已經(jīng)縮短到40秒。
南歌的尖叫,持續(xù)10秒,殺傷力控制在一定程度內(nèi),不至于真的讓人精神崩潰,但想集中注意力是絕對沒可能了。
時間到,尖叫停,整個孔明燈,愁云慘霧。
周云徽詢問性的眼神投向一個骨干,后者搖頭。
斯芬克斯,還在繼續(xù)。
唐凜毫不意外。他從四大勢力開始,不是因為他們中更有可能藏匿黑手,而是因為他們?nèi)藬?shù)眾人,且有極高的組織紀律性。
“所有孔明燈的都站在原地不要動,答題音量降低,自己能聽見就行——”幾個骨干大聲布置著組長要求。
一百多號人,還真就不動了,保持著年輪蛋糕隊形,還是一塊安靜的年輪蛋糕,仔細聽,才能隱約聽見一點低語聲。
23:39,距離關(guān)卡開啟還剩21分鐘。
鐵血營近一百五十號人,圍著南歌列成矩形年輪,有棱有角,整整齊齊,精神風(fēng)貌和懶散的孔明燈大相徑庭。
不過在經(jīng)歷了10秒的尖叫地獄后,他們的眼神流露出和孔明燈一樣的疲憊。
23:42,距離關(guān)卡開啟還剩18分鐘,還鄉(xiāng)團尖叫之旅結(jié)束。
23:44,距離關(guān)卡開啟還剩16分鐘,十社結(jié)束。
23:45,就在周云徽、何律、代曉亮,想要聯(lián)手去找草莓甜甜圈們的時候,斯芬克斯的致命問答,戛然而止。
“真停了?”周云徽又確認一遍。
崔戰(zhàn)最有發(fā)言權(quán):“要不你來我心里聽聽?”
周云徽呵呵他一臉。
南歌低聲問唐凜:“十社還是甜甜圈?”
既然尖叫真的見效了,就說明還是文具,而操控者,理所當(dāng)然就在剛剛經(jīng)歷過尖叫的十社,或者害怕被尖叫測試的甜甜圈里。
唐凜卻搖頭,說了句:“可能兩個都不是。”
南歌正要喝水潤嗓子,聞言一愣:“都不是?”
“你看看那邊,”唐凜抬眼眺望,“真正嚇住它的不是你的尖叫,而是這個場面。”
南歌隨著他的目光,環(huán)顧整個廣場,心下一震。
先前的她只顧著尖叫,竟然沒發(fā)現(xiàn),廣場不知何時已經(jīng)安靜下來了,并且很多地方都變得陣營分明。人多的組織也好,人少的隊伍也罷,開始陸續(xù)學(xué)習(xí)四大勢力那樣,自己抱團,站定不動。
如果斯芬克斯的攻擊沒消失,南歌毫不懷疑,他們會主動過來邀請尖叫測試。
一千人而已,四大勢力已經(jīng)占掉一多半,聽過尖叫的全都站定不動,剩下的再一撥撥篩,除非始作俑者能隱身,否則遲早篩到他所在的地方。
越早放棄,他才越容易隱匿。
所以不是十社,也未必是甜甜圈……南歌打量著剩下的闖關(guān)者,斯芬克斯就在他們之中。
“多謝。”何律向唐凜伸手。
唐凜沒握:“互相幫忙,談不上謝。”他側(cè)過身,把南歌讓出來,“真要謝,就謝她吧。”
南歌握上何律的手,受之無愧:“不客氣。”
她孤家寡人,沒伙伴沒朋友,救人的確是日行一善。
代曉亮站在何律旁邊,后者已經(jīng)代他們四大勢力道了謝,他就只能說點實在的:“闖關(guān)名額都是有數(shù)的,我們很感謝你們,但也沒辦法讓。”
唐凜聳聳肩。
南歌撩一下頭發(fā)。
“不必,我們自己搶。”
“不用,老娘自己來。”
話一出口,兩人四目相對。
唐凜嘴角上彎:“祝成功。”
南歌眨下眼,風(fēng)情萬種:“祝好運。”
唐凜回廢屋,南歌回裝置,代曉亮回還鄉(xiāng)團,何律重整鐵血營方陣型。
周云徽和崔戰(zhàn),原地沒動,目送唐凜、南歌穿越人群,回到外圍以外。
“他們?yōu)槭裁催€要出去。”周云徽搞不懂,就地占個近位不好嗎?
“那家伙有隊友。”崔戰(zhàn)懶洋洋打個哈欠。
“美女可是落單的。”周云徽抬眼想再看看南歌,可惜全讓廣場里的人擋住了。
崔戰(zhàn)瞥他:“你這種眼神,可能就是她非走不可的理由。”
周云徽:“……闖關(guān)的時候,你最好祈禱別遇見我。”
崔戰(zhàn)樂了,輕佻地揚起眉毛:“你這么說,我更期待了。”
唐凜遠遠看見范佩陽和鄭落竹依然挺拔的身影,一顆心終于落回。
待到廢屋底下,范佩陽的手便從上面伸下來。
唐凜很自然握住,腳下一蹬,借著范佩陽的拉力輕巧上了房頂。
“你聽不見問題,沒必要冒險。”范佩陽嚴肅道,語氣流露一絲責(zé)備。
“嗯,然后你倆陣亡,我自己闖關(guān)。”唐凜慶幸,斯芬克斯未對范佩陽造成太大傷害,這樣他嘲諷起來,就沒壓力了。
相比范佩陽,鄭落竹要狼狽許多,出了不少汗,呼吸也有點不穩(wěn)。
“竹子。”唐凜不放心地喚一聲。
鄭落竹擺擺手,扯出個無所謂的笑:“沒事,都他媽陳芝麻爛谷子,太考驗我記憶力了。”
唐凜欲言又止,但最終什么都沒問。
鄭落竹還想再貧兩句活絡(luò)氣氛,臉上表情忽然僵住,眼睛咻地瞪大,死死盯著廣場。
唐凜回頭,也呆住了。
廣場上那些因為斯芬克斯而死的人,尸體正一個接一個飄浮而起,周身籠罩著紫色的光。
他們平躺在紫色光暈里,越飄越高,最后竟無聲無息穿過地下城頂棚,消失不見。
這畫面實在太詭異了,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可廣場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以四大勢力為首,無數(shù)闖關(guān)者站定不動,他們仰起頭,對飄浮遠去的尸體行注目禮,氣氛安靜而莊嚴,就像在護送伙伴最后一程。
那一雙雙幸存者的眼睛里,有沉重,有悲痛,有憤怒,有不甘,獨獨沒有驚訝錯愕,仿佛這樣的死亡歸宿,他們已見過太過次。
“難道所有死了的人都會這樣……”唐凜輕聲低語。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別的解釋。而且在地下城待這些天,他從沒見過處理或者堆積尸體的地方,這對于隨時可能會死人的環(huán)境來說,未免蹊蹺。
鄭落竹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一個個飄浮的尸體上挪開,仍覺得脊背發(fā)涼:“可是電梯里的時候,葛沙平和李展沒飄走啊。”
范佩陽糾正他:“準(zhǔn)確講,是直到電梯門關(guān)上,我們沒看見尸體飄走。”
至于電梯門關(guān)上之后,尸體飄沒飄走,誰也說不清。
鄭落竹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那……這些人……到底死沒死……”
范佩陽沉默。
唐凜也不知道。
以正常認知去判斷,那些尸體肯定死得透透的了,可在這個闖關(guān)世界里,最不可靠的就是正常認知。
最后一具尸體消失在頂棚,廣場忽然響起悠揚舒緩的音樂,一個機械聲隨之傳出,在動聽音符的襯托下,都顯得不那么冰冷了——
【距離關(guān)卡開啟還剩1分鐘,倒計時開始。59,58,57……】
唐凜、范佩陽、鄭落竹,心里皆是一緊,被飄浮的尸體占據(jù)了太多注意力,竟然疏忽了時間。
廣場的地面,毫無預(yù)警波動起來,不算劇烈,但很明顯,石子地仿佛成了一汪池塘,隨著微風(fēng)泛起輕波。
廢屋在這波動中,同樣開始不安穩(wěn),三人順勢滑落到地面。
鄭落竹踩著波浪起伏的石子地,急促地問:“這是倒計時的正常現(xiàn)象,還是又有人用文具了?”
唐凜說:“我只知道我們再不沖,就真搶不上了。”
廣場早已亂成一團,外圍的人像潮水一樣往里面擠,闖關(guān)口的人,則層層包圍,嚴陣以待。
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廣場中央,沒人注意,有一個身影悄悄從外圍溜走,沒入空蕩的暗巷。
“嘖,總算安靜了,那邊實在太吵。”暗巷深處,陰影籠罩了一切,不見人,只有聲。
那聲音清晰圓潤,帶著明顯的嫌棄,又藏著隱隱的興奮。
“你又去闖關(guān)口了?”陰影里響起第二個聲音,沉靜微涼,并且自帶些許空曠回音,就像從另外一個地方傳過來的。
“先幫你篩選一下嘛,”清晰圓潤的聲音忽然壓低,神秘兮兮道,“我和你說,這次有個很有趣的家伙喲。”
沉靜微涼的聲音,毫無起伏:“你每次說有趣,最后都無聊得要死。”
地鐵在沒有盡頭的隧道里飛馳,一扇又一扇車窗,在黑暗中連成一條明亮光線。
所有窗內(nèi)都是空空蕩蕩的,除了首節(jié)車廂。
一個男人側(cè)身坐在那里,曲起一條腿,目視前方。
實時溝通的影像,投射在半空,另一端的人不知找的什么地方,黑漆漆的連臉都看不清。
“到時間了,不說了。”
男人單方面結(jié)束溝通,影像隨之消失。
地鐵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男人看向窗外。
車廂里的燈光,勾勒出他完美而富有力量的身體流線,和刀刻斧鑿的臉龐輪廓,那是一種古典的英俊,寧靜而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