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凰一族留給他的記憶里，摸羽毛是非常曖昧的、只有和喜歡的人親密時(shí)才會做的事情。
    所以摸羽毛是不可能摸羽毛的，才不要隨隨便便給這個人摸羽毛！
    蘇木落面無表情地與男人對視幾秒，剛要開口——
    男人又消失了。
    蘇木落：又來？
    他左看看右看看，沒找到男人的身影，這次和上次都消失得飛快，他猜測要么是男人怕被他打，要么是對方其實(shí)根本不能在他的夢境里待太久。
    不管是哪種原因，都很可惡。
    蘇木落這么想著，從夢中醒來了。
    窗外是明亮的天光，他的臉龐邊挨著一團(tuán)軟乎乎的東西，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小黑龍。
    小黑龍眷戀地黏在自己鳳凰身邊，并不知道它的鳳凰昨天晚上就盤算好了，要等它變成人形后把它趕到沙發(fā)上睡。
    蘇木落坐起身，小黑龍也跟著仰起腦袋，一人一龍對視幾秒，蘇木落道：“我做了一個夢。”
    小黑龍：“嗷。”
    “夢到一個流氓。”
    小黑龍不嗷了。
    “如果讓我再看見他，”蘇木落一字一句道，“我就把他打一頓。”然后低頭看看小黑龍，道：“所以你什么時(shí)候變成人形？”
    小黑龍：“……”
    小黑龍團(tuán)在一起，無辜又乖巧地“吱”了一聲，表示自己很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蘇木落就知道它肯定不會承認(rèn)，反正不變成人形之前怎么都不用認(rèn)，而自己似乎也拿它沒什么辦法……于是“嘖”了一聲，戳了小黑龍一下，掀起被子把它蒙住了。
    小黑龍老老實(shí)實(shí)地被蒙了一會，直到它的鳳凰換好衣服準(zhǔn)備去浴室，才哼哧哼哧地從被子里爬出來，伸爪抱住了他。
    洗漱的時(shí)候，小黑龍就盤在蘇木落手腕，細(xì)細(xì)小小一圈，蘇木落一開始并沒有在意，后來幾次抬手都看著它，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且一笑就停不住了。
    “嗷？”
    小黑龍一臉懵逼地抬起腦袋看著他。
    “真的好小，”蘇木落莫名其妙被戳中了笑點(diǎn)，道，“還細(xì)細(xì)的，感覺可以把你打一個結(jié)。”
    小黑龍：“？？”
    蘇木落道：“或者拿來扎頭發(fā)。”
    小黑龍：“？？？”
    蘇木落說著果真要動手，看樣子非常想把小黑龍打成一個愛心的結(jié)，小黑龍誓死不從，緊緊地扒住他，氣得嘰嘰哇哇。
    明明在龍族給他留下的記憶里，那些龍和他們的鳳凰都是甜甜蜜蜜的，只有它的鳳凰，不僅嫌棄它小，還想把它拿去打結(jié)，甚至拿來扎頭發(fā)！
    太過分了！
    小黑龍氣呼呼地用爪子抱住蘇木落手指，不管怎么樣就是不放。蘇木落幾次強(qiáng)迫不成，只能遺憾地收回了手，用指尖戳了戳它的兩只小角：“好吧，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不弄你了。”也許他可以趁小黑龍睡著了，再偷偷摸摸把它打成一個結(jié)。
    小黑龍感覺危機(jī)解除，又重新圈回了蘇木落手腕，尾巴尖一點(diǎn)也不高興地甩來甩去，非常警惕地盯著它的鳳凰。
    不過盯著盯著，又覺得所有鳳凰都沒有它的鳳凰好看，還是它的鳳凰最好了。
    于是哼哼一聲，腦袋懶洋洋地抵在蘇木落掌心間，慢吞吞地蹭了蹭。
    蘇木落笑著摸摸它的腦袋，道：“今天早上吃什么？給你煮雞蛋羹好不好？”
    他昨天在網(wǎng)上搜了很多菜譜，學(xué)到不少新菜品，以后可以一樣一樣做給小黑龍吃。
    小黑龍高高興興地“嗷”了一聲，蘇木落就去了廚房，像昨天那樣給小黑龍做了一碗雞蛋羹，自己也吃了點(diǎn)，就當(dāng)是早餐了。
    異人局說今天會給他送來身份證，而早上九點(diǎn)一過，他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蘇先生。”這次來的人依然是鄭鶴春，他已經(jīng)知道了蘇木落的姓名，親自給他送來了一張作為人類的身份證，“這是您的證件，以后您就可以像人類一樣在這里正常生活了。”
    “謝謝，”蘇木落接過那張身份證，想起蛇妖之前說過剛拿到身份證的妖也要一年一換，便道，“這個時(shí)效是只有一年嗎？”
    鄭鶴春笑道：“當(dāng)然不是了，身份證有效期是十年，十年后異人局也會為您重新辦過一張的。”
    蘇木落點(diǎn)點(diǎn)頭，鄭鶴春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他手腕間的小黑龍身上——只見小黑龍暗金色的龍瞳不冷不熱地盯著他，便咳嗽一聲，移開了視線。
    “既然您收下了身份證，那我先就告辭了。”他道，“之后您要是想開咖啡店的話也不用擔(dān)心，審核方面是不會有問題的。”
    蘇木落知道妖想在人類城市開店，光審核手續(xù)就要好幾個月，異人局確實(shí)是給了他很大的方便，便向鄭鶴春道了謝，等到下午的時(shí)候，出門去和咖啡店店主見面了。
    咖啡店店主姓黃，名叫黃蓋蓋。幾天不見，他的發(fā)際線好像又稀疏了一些，蘇木落到時(shí)就見他正對著手機(jī)摸自己頭發(fā)，摸得唉聲嘆氣。
    “你來啦，坐吧。”
    黃蓋蓋將一杯剛剛泡好的咖啡端到蘇木落面前，看了眼他柔順的黑發(fā)，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蘇木落道：“怎么了？”
    “沒什么，”黃蓋蓋明顯不想提到自己的痛處，道，“你是已經(jīng)下定決心，準(zhǔn)備接手我這家咖啡店了嗎？”
    蘇木落頷首，黃蓋蓋就拿出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合同遞給他，道：“那來看看合同吧，有問題就說，要是沒問題的話就在上面簽個字吧。”
    合同上面的條件是已經(jīng)談好了的，從今天開始咖啡店正式轉(zhuǎn)讓給蘇木落，他每個月交付給黃蓋蓋相當(dāng)便宜的租金和一部分分紅——蘇木落簡單地掃了一眼合同的內(nèi)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能看出黃蓋蓋并不是壞人，也不會在合同上騙他。而因?yàn)樗趤磉@之前先去辦了張銀行卡，所以合同簽完后，第一個月的租金也通過手機(jī)支付轉(zhuǎn)給了黃蓋蓋。
    之后黃蓋蓋又對蘇木落交代了一些事情，是他關(guān)于開咖啡店的經(jīng)驗(yàn)，說的都相當(dāng)仔細(xì)，被蘇木落一一記了下來。
    “咖啡豆的選擇和泡咖啡的手藝都是很重要的，不過說起來，你會泡咖啡嗎？”
    這句話問到點(diǎn)子上了，蘇木落非常冷靜地點(diǎn)頭，道：“我知道做法。”
    這幾天里他去查閱了很多資料，也看過很多相關(guān)視頻，可以說對于如何泡一杯完美的咖啡，在知識上他是很了解的。
    就是實(shí)踐基礎(chǔ)為零。
    黃蓋蓋笑了起來，道：“沒關(guān)系，我來教你吧，泡咖啡我可是相當(dāng)有一手的。”
    按照他的經(jīng)驗(yàn)，初學(xué)咖啡的新手肯定是要多練習(xí)一段時(shí)間的，就像他當(dāng)初也是專門找了老師學(xué)了半個月——可沒想到蘇木落上手飛快，只跟著他學(xué)了一遍，就自己做出了一杯完美的咖啡。
    甚至比他做得還好。
    “……”黃蓋蓋看看那杯咖啡，又看看蘇木落，看看那杯咖啡，又看看蘇木落，隔了幾秒震驚地道，“你不是沒學(xué)過嗎？”
    “是啊，確實(shí)沒學(xué)過，”蘇木落微微笑了一下，“但是我看過很多教程了。”
    作為鳳凰，他本就靈智極高，很多事情也是一點(diǎn)就通的。
    黃蓋蓋默了一會，大概是艱難地消化了這個事實(shí)，最后沉痛又酸溜溜地道：“好吧，我已經(jīng)沒什么能教你的了……我走了，從今以后，我的夢想就交給你來實(shí)現(xiàn)了。”
    他提起放在旁邊的背包，環(huán)顧一圈這個由自己一手開起來的咖啡店，嘆了口氣，道：“千歲，回去了。”
    沒有人應(yīng)他。
    黃蓋蓋回過頭，看見他的橘貓一動不動地坐在柜臺上，道：“千歲？走了，跟我回家了。”
    “……”
    千歲一言不發(fā)地扭頭，跳到柜臺底下，走遠(yuǎn)了。
    黃蓋蓋只覺奇怪，正打算再次開口，就聽見蘇木落平靜地道：“就算你現(xiàn)在把它帶走，過幾天也還是要把它送回來，有什么區(qū)別呢？”畢竟之前黃蓋蓋就說了，等他回到自己父母身邊后，就不可能再養(yǎng)他的貓了。
    黃蓋蓋聞言愣了一下，道：“所以……它是不打算和我回去了嗎？”
    蘇木落沒有說“是”，而是道：“貓是很聰明的。”
    黃蓋蓋神色一下子變了，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咖啡店里安靜了一會，蘇木落看著黃蓋蓋失落的臉，想了想道：“讓它留在這里吧，我會照顧好它的。”
    “……”
    黃蓋蓋很久沒有說話，最后慢慢低下頭，小聲地道：“……那，那好吧……我過幾天會來看它的。”
    隨后他抬起頭，似乎是想對蘇木落笑笑，但怎么也笑不出來，只能一個人尷尬地背上背包，慢慢走出了咖啡店。
    他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店外，沒有再回頭。而躲在柜臺下的千歲也無聲無息跳了出來，沉默地望著自己主人離去的方向。
    蘇木落端起自己剛剛泡好的咖啡，道：“要不要嘗嘗？”
    這話是對千歲說的，但是千歲無動于衷，瞥都不瞥他。
    蘇木落心想好吧，畢竟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然后低頭看向自己的衣兜，道：“出來喝咖啡了。”
    下一秒，一條小黑龍就聞聲從他的衣兜里鉆了出來。
    在看見小黑龍的那一刻，千歲碧綠的貓瞳猝然收縮為一點(diǎn)，渾身上下貓毛炸起，一瞬間躥到了咖啡店角落。
    不過蘇木落和小黑龍都沒有管它，小黑龍趴在咖啡杯沿，高高興興地喝了一大口咖啡——下一秒就呸呸呸地吐出來，歪躺在蘇木落掌心里不動了。
    蘇木落詫異道：“很難喝嗎？”他剛剛嘗了一口，感覺雖然口感奇奇怪怪的，但總體來說還行啊。
    小黑龍有氣無力地甩了下尾巴。
    蘇木落：嘖。
    他并不認(rèn)為自己泡的咖啡有什么問題，反而覺得肯定是他的龍品味不行，喝不來他的咖啡，于是捏了小黑龍一下，抬頭，看向咖啡店角落。
    然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只貓妖。”
    千歲：“……”
    “不過沒關(guān)系，我也是妖。”蘇木落溫溫和和地道，“只要你不對外說出我的身份，我們就能好好相處，行嗎？”
    千歲：“……”
    千歲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角落里擠了出來，一邊警惕地盯著他，一邊慢吞吞地往咖啡店另一個角落挪——最后它“咻”地一下，躥到后面的員工休息室去了。
    蘇木落也不在意，反正之后還有的是相處的時(shí)間，他們總會熟悉的。
    夜晚。
    現(xiàn)在已是深夜，一向熱鬧的街道行人寥寥，兩側(cè)路燈之下，一對小情侶手牽著手，打打鬧鬧地走了過來。
    初秋的夜晚微涼，時(shí)不時(shí)刮來一陣?yán)滹L(fēng)，小情侶中的女生穿得少了，打了個寒戰(zhàn)，男生立刻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前面再過一個路口就是公交車站，現(xiàn)在這個點(diǎn)還能趕上最后一班車，兩人加快了腳步，一抬頭卻看見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正好堵在了他們必經(jīng)的路口上。
    那是個女人，背對著他們，烏黑的長發(fā)垂落腰間，一襲白裙飄飄——除此以外，她還撐著一把紅傘，傘面鮮紅，如緩緩流淌的血。
    這對小情侶一愣，當(dāng)即停下了腳步。也就在這時(shí)，他們發(fā)現(xiàn)兩側(cè)的路燈燈光依舊明亮，只有撐傘女人頭頂?shù)哪潜K忽明忽暗，閃爍著不詳?shù)墓狻?br/>     這樣的情況下是個人都會覺得不對勁，男生立馬拉住女生的手，護(hù)著她往回走——然而他們一回頭，又看見了那個撐著紅傘、烏黑頭發(fā)的女人。
    這一次，剛才還離他們有幾米遠(yuǎn)的女人站得更近了，在她頭頂，路燈更加黯淡，幾乎只有一點(diǎn)微末光芒。
    “……浩至，我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東西？”女生的身體微微顫抖，緊緊抓住男生的手，小聲道，“要不然我們一起跑吧？”
    叫“浩至”的男生有幾秒沒有說話，然后安慰地拍了拍女生的肩膀，道：“沒關(guān)系，我去看看。”
    說這話的時(shí)候，他原本和常人無異的眼睛忽然變成野獸一般的豎瞳，兩側(cè)臉頰生出些許黃毛，已經(jīng)完全不是人類的模樣了。
    女生緊張地看著男生，男生則慢慢靠近路燈下的紅傘女子，一只手摁在她肩膀上，冷冷地道：“喂。”
    “……”
    紅傘微動，傘下的女子慢慢回過了頭——
    在那光滑如綢緞的肌膚上，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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