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巷58號……”</br> 大清早,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走進攬月巷里,抬頭看著攬月巷店面上的門牌喃喃自語。</br> 他從巷頭走到巷尾,拐了個彎,終于在巷子的盡頭找到了58號。</br> 還真和昨晚那個拿著油紙傘的男人說的一樣,攬月巷58號是一家香火店。</br> 男人抬頭往招牌上看了一眼。</br> 只見招牌上就寫著“香火店”三個字,但因為年久失修,只留幾個筆畫在上面,使得香火店三個字看起來像“曰人占”。</br> 招牌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廣告燈箱。燈箱是由xx外賣贊助的,上面三分之一處是xx外賣的標志性顏色,綠油油的。在綠色的背景上面,寫著八個黃澄澄的大字——xx外賣,送你所愛。</br> 下面三分之二處是大紅色的,寫著燦金色的五個大字——喪葬一條龍。</br> 大紅大黃大綠,燈箱的配色實在太過經典,讓男人無法做出評價。</br> 他的目光又往下看去,猝不及防地看到兩個紙扎小人兒。</br> 蠟黃的臉,紅彤彤的臉蛋,黑洞洞的雙眼……</br> 男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直停留在紙扎小人兒身上,耳邊似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br> “嘿嘿嘿……”</br> 男人總覺得耳邊環繞著笑聲。</br> 然后就看到紙扎小人兒的嘴角一點點向上彎起,詭異地笑了。</br> “啊——”</br> 男人發出短促的尖叫,突然往后退了幾步,背部抵在后面的墻體上才停下來。</br> 他雙腿發軟,雙手撐在墻上才不至于讓自己跌坐在地上。</br> 現在是夏天的早晨,可是他剛剛卻被驚出了一頭冷汗。</br> 男人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視線又不自覺落在門口的兩個紙扎小人兒身上。</br> 卻沒有看到任何異樣。</br> 剛剛應該是眼花了吧,男人在心里安慰自己。</br> 又有腳步聲傳來,男人有些風聲鶴唳地轉頭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隨即松了一口氣。</br> 只見一個年輕男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打著哈欠朝香火店走來。</br> 他穿著一件破洞牛仔褲,上身是沒有任何版型和圖案的白色T恤衫,看著就像一件二十兩件三十的地攤貨。腳下蹬著一雙人字拖,手里提著包子和豆漿。</br> 他估計剛睡醒沒多久,頭發上呆毛亂翹,隨著他的步伐還一顫一顫的。</br> 如此充滿市井煙火氣的裝扮卻一點都不折損年輕男人的顏值。</br> 他有一雙好看桃花眼,鼻子高挺,雙唇偏薄。他的皮膚非常白,仿佛能反光,透著一種病態來。</br> 年輕男人注意到他了,停下腳步看向男人。</br>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我就是前天影視城的那個經紀人周志強。我今天還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br> 夏孤寒從周志強身上聞到一絲鬼門關的陰氣,大概猜到周志強就是昨天誤入鬼門關被顧晉年救出來的人。</br> 顧晉年昨晚怎么形容他來著,好像是:印堂發黑,怨氣纏身。</br> 現在一看,果不其然。</br> 周志強的印堂處已經黑得快要滲出墨來了,身上更是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黑氣。那黑氣在周志強身上張牙舞爪,似乎要將他吞吃入腹一樣。</br> 難怪昨晚會誤入鬼門關。</br> 不過還有救。</br> 無論是印堂還是怨氣里都沒有血光,說明周志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br> 夏孤寒收回目光,問他:“你今天來這里的目的就是這個?”</br> 周志強一愣,終于想起自己今天過來真正的目的。</br> 他有些急了:“我是來找夏老板的。”</br> 夏孤寒:“我就是。”</br> 說完轉身進入香火店。</br> .</br> 在昨天之前,周志強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br> 他不相信這世界有鬼神之說。</br> 前天晚上在影視城被夏孤寒拒絕后,他并不死心,便跟在夏孤寒身后來到攬月巷。</br> 明明是前后腳進入巷子的,可夏孤寒卻突然消失了。</br> 不僅如此,他自己好像掉入了異世界一般,聽不到一點聲音。</br> 周圍很冷,陰涼的冷氣好像要沁入骨髓一般。</br> 漸漸的,他的周邊終于有了人,但這些人都很奇怪,他們被鐵鏈壓著,低著頭往前走,每一個人都死氣沉沉的。</br> 周志強剛開始還有些不信自己見鬼了,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各種慘狀都有。</br> 有的甚至能從周志強的身上穿過,一股冰寒之感跟著穿透他的身體,五臟六腑連著骨頭都泛著寒氣。</br> 這下周志強不信也不行了,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跑。</br> 可是腳下的路卻永無止境一般,他兜兜轉轉最后都會回到原點。</br> 身體的熱量逐漸消失,周志強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br> 他以為他要死了,突然一道人影出現在他的面前。</br> 這是一個穿著西裝卻打著油紙傘的奇怪男人,他長得非常俊美,正垂眸看著他。</br> 周志強像是抓住的了最后一根稻草。</br> 還沒等他開口求救,男人就抬腳踹了他一腳。</br> 然后一道低沉的聲音鉆入他的耳膜,“有困難到攬月巷58號香火店找夏老板。”</br> 隨著男人的話落,周圍有人聲響起,他重返人間。</br> .</br> 周志強回神,馬上跟在夏孤寒后面進入香火店。</br> 香火店的位置有些偏僻,采光并不是很好,店里黑黝黝一片。</br> 夏孤寒進去后,手往門邊一模,打開店內的燈。</br> 店里一下子亮堂了起來,周志強隨之看清了店里的擺設。</br> 花圈整齊的交疊在左邊的墻面上,右邊的墻面擺著玻璃貨柜,各種各樣的骨灰盒安安靜靜地躺在玻璃柜里,等待他們的主人來領取。</br> 店面很擠,中間的柜臺上擺滿了元寶和香燭等一些祭祀用品。</br> 店里的所有空間都被利用到了極致,過道窄小/逼仄,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br> 周志強看到夏孤寒走到收銀臺。</br> 周志強跟過去說道:“昨晚我遇到一點麻煩,是您的店員救了我。”</br> 夏孤寒朝坐在柜臺高腳椅上看小說的“店員”看了一眼,慵懶的目光瞬間犀利了起來。</br> 瞧,這就是你給我惹來的麻煩!</br> 店員顧晉年無所畏懼,不動如山。</br> .</br> 周志強看不透夏孤寒的態度,不過高人嘛,脾氣古怪點也沒什么。</br> 他走上前,把準備好的錦旗送上去,笑瞇瞇地說道:“夏老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br> 他打開錦旗,錦旗□□寫著八個金色的字——勇斗惡鬼,功德無量。</br> 夏孤寒:“……”</br> 其實心意可以更直接一點。</br> 心里吐槽,但他還是起身,雙手接過錦旗。</br> 盡管夏孤寒的手沒有觸碰到周志強,但周志強還是不由得一哆嗦。</br> 冰。</br> 實在太冰了。</br> 之前在店門口的時候,他震驚于夏孤寒的顏值,所以他才沒察覺到這一點。</br> 這會兒在香火店里,夏孤寒一朝他靠近,他就感覺有股冷氣撲面而來。</br> 夏孤寒簡直就是一臺人形制冷機!</br> 周志強心中驚駭,加上之前的種種詭異之處,他不敢再輕看小老板,連站姿都端正了不少。</br> 夏孤寒沒理會周志強的心理變化,走回收銀臺,把錦旗放在顧晉年的面前。</br> 顧晉年的視線終于舍得從手機上移開,淡淡地看了錦旗一眼,寬大的手掌往錦旗上輕輕一抹。</br> 須臾之后,錦旗上升起一縷淺淡的金光,鉆進夏孤寒的身體里。</br> 夏孤寒一愣,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匯入他的身體。但這感覺來的快,消失的也快,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沒了,讓夏孤寒懷疑剛剛的暖意只是錯覺。</br> “功德金光。”顧晉年解釋。</br> 礙于有外人在,夏孤寒并不打算細究,而是再次看向周志強,“你找我有什么事嗎?”</br> 周志強看不見顧晉年,自然更不知道剛剛夏孤寒和顧晉年的交流。</br> 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把自己的來意說了。</br> .</br> 正如周志強自己所說的那樣,他是星光娛樂的經紀人,在星光娛樂工作了三年,前兩年都是經紀人助理,今年年初才轉為正式經紀人。</br> 他帶的是一個女藝人,是他親自從影視學院挖回來的新人。</br> 女藝人名叫許思雅。</br> 說到這里,周志強把許思雅的照片拿出來給夏孤寒看。</br> 周志強:“這就是許思雅。”</br> 照片中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兒,笑起來眼睛彎成半月形,很有朝氣也很動人,是個美人。</br> “準確來說,這是她整容前的樣子。”周志強既然過來求助,有些事肯定是瞞不住的,干脆實話實說,“我們是今年三月簽約的,四月的時候她說身體不舒服,我就讓她在家里休息幾天,等四月底她再回公司來的時候,她的樣子就變成這樣了。”</br> 周志強拿出另外的一張照片。</br> 這張照片和第一張照片還能看出是同一個人的照片。許思雅改變的其實不多,似乎只在眼睛的地方動了刀,那雙會笑的眼睛消失了。</br> 盡管整容后,許思雅看上去比以前更好看了,可是將前后兩張照片放在一起對比,會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br> 第二張照片里的許思雅眼睛艷麗明媚,非常迷人,仿佛藏著一道可以把人吸進去的旋渦。違和就違和在這雙眼睛的情緒和許思雅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是不同的,</br> 周志強拿出手機又翻了幾張許思雅整容后的照片出來。</br> 這些照片里,許思雅無疑都是美麗動人的。但不管她是什么表情,這雙眼睛像是不受她控制一般,總有自己的情緒。</br> 周志強不敢去看這些照片,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無論他從什么角度去看照片,他都會感覺到這雙眼睛在看著他,一瞬不瞬。</br> 他一只都以為這是他的錯覺,但經歷過昨晚的事后,他知道這不是錯覺。</br> 而是真的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在他身上發生了。</br> 周志強是一個惜命的人,所以今天就帶著照片匆匆趕來找答案。</br> “她在看著你。”夏孤寒突然說道,聲音低低的,帶著些微的沙啞,“她一直在看著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