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涼州城內的鞭炮聲震天響，家家戶戶都在歡慶。涼州守軍打退匈奴，滿地的紅紙比起過年的那會還要喜慶的多。
    林逍正在大廳里喝著媚兒煮的瘦肉粥，劉管事進來通知許漢文等人來了。
    “加幾副碗筷。”林逍說道。
    沒一會風塵仆仆許漢文、涼州節度使王守義、以及涼州刺史韓世貴才步入大殿之中。
    “都坐，一起吃點。媚兒你這手藝還是挺不錯，就是這腌黃瓜不夠地道，下次我弄一壇子讓你看看。”
    林逍笑著招呼眾人落座，蕭媚兒翻了個白眼：“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陸婉清溫婉一笑：“以前可沒見他對吃這么講究。”
    三女默契地放下碗筷將地方留給林逍幾人，去了院外說著女子之間的悄悄話。
    “瘦了不少啊？”
    碗筷加上來，林逍主動給許漢文和王守義打了兩碗粥，至于刺史大人，自己動手吧。
    來到涼州一年就奔波了一年的許漢文輕笑一聲：“是瘦了些，但人比起以往更加精神了。”
    王守義打趣道：“王爺你是不知道，咱們許大人天天跟那些米商吵架，一天下來那唾沫星子非得都快能拖地了，能不瘦嗎？”
    若是以往聽到這些話，詩仙會害羞，此刻卻是微笑以對：“比起王大人擼起要打架的模樣，在下還是差了許多。”
    三人都笑出聲來，只有刺史韓世貴笑的有些勉強，但心中也有激動，畢竟匈奴撤軍了，算上后續支援足足四十多萬，最后只狼狽逃回去十三萬。
    這是何等戰果？該說不說這其中也有他韓大人一份功勞在。
    吹了吹粥上的油花，林逍收斂笑容：“再過幾日，軍中功勞簿也就全部統計出來，解釋后有功之臣一一上報，你們文官方面出力也不少。”
    “正所謂將軍動動嘴后勤跑斷腿，該是什么功勞就是什么功勞，這點韓大人你自己記好，如實上報不需摳摳索索。”
    韓世貴點了點頭：“下官明白。”
    他與林逍之間的關系，同樣微妙至極。林逍知道他是宰相大人裴岳的人，但在于匈奴交戰的期間，依舊不忘了勞煩這位朝廷安插在涼州的頭號探子。
    而他在這期間也真可說得上是盡心盡力，節度使王守義和許漢文跑遍各大米商，他也沒閑著拉著一大幫子官員到處借錢借糧。
    本是敵對的兩人卻在這一年間合作無間，也當真是奇了。
    夾起一根腌黃瓜塞入嘴里，林逍咽下之后才開口：“說吧，你們這次登門是因為何事？”
    韓世貴目光看向許漢文兩人，示意他們說吧。
    王守義也不客氣，放下手里的碗開口：“王爺，臥龍山周邊已經清理好，祭臺也已經搭建完畢，您上次書信中提到過的祭靈可以開始了。”
    “時間定在五天后，將此事通告涼州十三郡，凡是家中有官職在身的嫡系旁系不準有任何一人遺漏。”
    祭靈之事，是當林逍確定此戰能勝之后從潼關就給王守義下達的一則密令，英雄不怕死亡但最怕被人遺忘。
    那些生前戰死的士卒，林逍不求以后，畢竟人嘛最是擅長遺忘，但至少未來百年，林逍要整個涼州都記住他們。
    想著林逍開口：“另外涼州政令中加上一條，凡辱及陣亡將士家屬者，一律殺無赦，陣亡將士撫恤按級每月發放，二十年不改。”
    王守義應了一聲感嘆道：“這又是一大筆銀子啊。”
    “這本王管不著了，你們下去拿個章程來想辦法搞錢就是。”
    擺明了要當甩手掌柜的林逍，讓許漢文和王守義又是一陣苦笑。
    兩人喝了粥之后在林逍的示意之下離去。
    獨自留下的韓世貴有些惴惴不安，好半天才硬著頭皮問道：“王爺可還有何指示。”
    微微一笑，林逍看著這位涼州官場第一人：“這一年的時間，韓大人向朝廷傳出了十二封密信，朝廷一封未回，韓大人就不想知道其中緣由？”
    韓世貴嘆了一口氣，抬起頭：“想必都是被王爺手下的人截住了？”
    林逍笑了，搖了搖頭：“韓大人猜錯了，本王一封未曾截留。”
    韓世貴頓時一驚，林逍看著這個蠢貨：“韓大人還不明白？自從本王打京城平安歸來之后，朝廷安插在涼州的所謂探子，都被放棄了。”
    “換言之，不管韓大人傳出去的消息真假，朝廷方面那只白狐，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甚至于可能他還在奇怪為何本王還留著韓大人，而不是隨便找個理由宰了。”
    翹起二郎腿，林逍老神在在道：“畢竟現在朝廷忙著應付燕王，就算本王將韓大人殺了，朝廷方面也不會說什么，頂多就是幾個言官再說一些什么本王殘暴無道的老生常談而已，就跟上次殺使團一樣。”
    “原來是這樣。”
    韓世貴嗤笑一聲，隨即自嘲道：“看來韓某人是自作多情了。”
    林逍也沒有掩飾平靜道：“這一年來本王想過殺你的次數有十三次，但韓大人也太老實讓本王都沒個理由，真是苦惱。”
    “讓王爺費心。”后者輕笑一聲。
    林逍看著這個心中已經無懼的讀書人：“韓大人無愧涼州與朝廷，的確是出乎本王意料，如今涼州大捷燕王造反，天下未定涼州已定，本王也懶得再提醒韓大人什么，只希望韓大人日后也能做到不負涼州。”
    “在下還能走出王府？”韓世貴一愣。
    林逍一笑：“不到萬不得已，本王從不殺有功之臣，這雙眼睛還容得下一個能為涼州辦點實事的刺史，韓大人自便，本王就不作陪了。”
    愣愣的走出武王府，韓世貴回頭一望，心中嘆了口氣：“王爺能容得下我，可朝廷容不下王爺啊！”
    坐轎回到府邸，韓世貴待在書房良久，最后將一封早已經寫好的密信扔進了火堆之中。
    五日后。
    臥龍山下，除了需要固防的三萬人，涼州現有軍士一共十萬大軍分為十批先后登山，涼州所有官員無論大小皆在山巔祭拜。
    山下還有自發前來，不計其數的涼州百姓，八萬七千三百六十三個戰死士卒的名字一個一個念出，他們的家屬就站在石碑之前。
    這是一場接近十萬人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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