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草密、萬里無云。
一抹紅盤坐在草地之上,緊守心神仔細感受著體內再塑的異力。
忽然間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劃過心間,雙眸一睜,俏臉上閃出驚懼痛苦之色,張口猛地一口鮮血噴出,裴紅妝劇烈喘息著:“為什么?”
“你還是走不出他帶給你的陰影。”
一道白衣身影飄然而至,是個一身白的女子,身材高大異常,相貌端莊,看上去似乎是個三十出頭的美婦。
“圣主。”
裴紅妝失聲叫道,眼中難以置信,掌控著楚國三千里大地女子,看著裴紅妝心中也閃過些許好奇:“你的根骨對于我門來說屬于極佳,我很想知道是個什么人能讓你留下如此印象,乃至于一年多無法抹除。”
“就算是我傳你的心法都無法壓制。”
裴紅妝沉默不語,先頭劃過心間的那張臉在這一年之內,總是在她接續心脈的緊要關頭出現然后讓她功虧一簣。
圣主突然狐疑一聲:“女人?”
裴紅妝心頭一顫,抬起俏臉看著圣主臉上閃過的怪異之色,是的,這一年來不斷浮現的臉是一張絕美的臉龐。
裴紅妝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于是開口。
過了大半個時辰,圣主越聽眉頭越緊,這才明白過來,看著裴紅妝眉頭舒展輕聲道:“原來如此,是妒心影響了你。”
“我嫉妒她?”
裴紅妝只感覺到一陣好笑,一個只有相貌超越,出身門第、學識、見識武道都遠遠不如自己的一個人,自己會嫉妒她?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圣主淡淡道:“在你的心魔之下,藏著另外一個人,那個你一直不愿提起的人,心魔由他而起,只是藏得更深。”
“你所有的妒心也都來源于這個人,陸婉清不過是你心魔的替代品,你真正的心魔是這個人。”
手猛然握緊骨節發白,裴紅妝壓著心頭怒火和一抹驚懼:“林逍?”
二字脫口而出,當年那人無視自己攜美夜游,鸛雀樓內一掌廢自己武道、作詩休妻的畫面一瞬間仿佛走馬燈一般在裴紅妝的大腦不斷劃過。
圣主輕聲道:“大秦武王林逍,念婉清一詞即便是大楚文人也奉為圭臬,楚國文圣更是稱此詞一出而后天下無詞。”
絲絲鮮血不斷從口角一出,裴紅妝雙拳緊緊握住猛地一吼:“別說了!”
一段段唱詞從圣主口中漂浮直擊裴紅妝心口:“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半闕詞曲,仿佛天下利器直擊心頭,裴紅妝宛若瘋魔了一般,衣紅血更紅。
一聲大喝,圣宗兩指探出,一指斷念直擊眉心鳳眸一凜:“是不是覺得,這一切本該屬于自己的?那念婉清三字該改成念紅妝才對?”
“裴紅妝,你究竟是恨武王林逍還是寄情與林逍?”
如遭重擊,裴紅妝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著圣主:“你!你是說!”
周身頓時浮現金色枷鎖,是圣主先前所念唱詞形成,一條條金色枷鎖環繞周身,似乎要困住本心,忽而間枷鎖轟然崩碎。
圣主心下一嘆,真是看不破的執念啊,還沉浸在圣主話中的裴紅妝并沒有察覺到身上的異樣,腦中不斷回想著先前圣主的話。
打斷了裴紅妝的思緒,圣主輕笑道:“今日就不練功了,走走?”
行至山野之間,兩人都一直沉默著,良久圣主才開口道:“雖然大楚距離秦國有一段距離,但秦國境內發生的事情,我圣女宗還是有所耳聞,要不要聽聽?”
裴紅妝抬起頭來沒有說話。
圣主自顧自道:“那就我挑些你想聽的吧,去年九月出頭,匈奴發兵共計接近四十五萬攻打涼州,白卒率軍于潼關拒敵,歷時一年殲匈奴二十萬余,終戰退匈奴,涼州軍死傷近十萬。于年關幽州燕王發兵謀反,數月之內連下三州秦國大亂。”
“燕王竟……”裴紅妝失聲。
圣主道:“這些小道消息傳得人盡皆知,你入宗之后就獨自閉關自然不知道,我們圣女宗對天下武運流轉感知最為敏銳,我曾和你說過兩個人可還記得?”
“武魁、慕容十六。”
裴紅妝點頭,圣宗道:“但凡武運在身的人,就如夜空中的星辰,實力越強星辰的光芒就越亮,這兩人就相當于夜空中的太陽與月亮。”
“而近些年來有一顆星辰已經隱隱有爭輝之勢。”
圣主忽而感嘆一聲:“宗內長老費盡修為去捕捉這一抹天機,最后得知這顆星辰在大秦,年不滿二十二歲,武道二品巔峰境,距離一品大宗師只有一線之隔,此人應該就是武王林逍無疑了。”
“這!”
女子失聲,心頭滿是驚震,圣主看向她揚起嘴角:“可不可怕?”
“若是有朝一日,武魁歸天,將一生武運恩澤贈給其,那么武王林逍將會如當年橫空出世的李劍詩一樣,成為新武魁。”
“四十年,一朝入武道、天下無敵。李劍詩壓了整座天下六十年,以他的生機壽命,再壓天下兩百年不是什么難事,除非有人驚才絕艷躋身天人,與其搶位置。但基本上沒有這個可能。”
“若是兩百多年后呢?又出一個新武魁林逍再壓天下三百年?”
圣主說到最后:“所以,武王林逍是活不長的,你們大秦朝堂大多不愿他活,而整個天下的武夫也不愿意讓他活。”
“唯有入一品才有可能期望那四個境界,而一旦武王以不滿三十之姿躋身一品,那么他就要死,我圣女宗容不下他、齊國劍樓也容不下他,盼著武魁李劍詩死的稷下學府也容不下他,那被譽為天下武冢兵家圣地也容不下他。”
裴紅妝忽然道:“這些他都不會怕的。”
“你倒是了解他。”圣宗一笑:“他固然不怕,但他身邊的人呢?”
“你是說!”裴紅妝一驚。
圣主喃喃道:“天下苦武魁久矣,人人都盼著武魁死,只是不敢動手怕了,因為武魁無敵天下太久,而林逍不然他只是個二品,就算殺不了讓身邊人因他而死逼瘋他,也是可以的。這一甲子我們的都知道武魁在等一個傳人,一個如林逍這般驚才絕艷的武道天才。”
“因此無論是齊楚還是其他地方,只要有這種天才現世,那都是殺之而后快的。”
說罷圣主看向呆滯的裴紅妝:“愛上一個生來就注定要死的人,有什么趣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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