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不會打起來了吧?”宋淺意指了指山洞方向。洞口黑魆魆, 什么也看不到。
四人席地而坐。劉敬撥弄陣盤, 感知天地氣機:“不至于。孟長老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估計正在語重心長地勸他, 讓他趁早放棄,別再糾纏。”
他們以前背地里閑聊,對孟雪里直呼其名,覺得與自己年歲差不多,就像同輩,現(xiàn)在卻稱其“孟長老”。
金瞳白虎懶懶地臥在地上, 不時甩尾, 徐三山枕著虎身:“如果講道理沒用, 讓他吃點教訓也好,先禮后兵唄。”
鄭沐低頭分揀靈草, 擦拭煉丹爐, 只感嘆道:“魔障了,菩薩也渡不了他。”
宋淺意:“大家是來參加秘境大比的,不是來看他追求劍尊道侶的。他可真有閑心!”
何況正如孟長老所說, 現(xiàn)在秘境中情況復雜。
按照常理,各派精英弟子之間即使素未謀面, 也會時常聽說對方的師承、功法、絕技。就像自己再如何喬裝改扮, 只要使出“回春術”,別人就知道自己是松風谷清河道尊的弟子。荊荻的“明月劍”、鄭沐的“金剛伏虎拳”、劉敬的“聚靈陣”也是同樣道理,抹不去門派“烙印”。
但是今早的情況實在詭異,打完一場, 還摸不清對面那伙人何門何派。若說是買來玉符的散修,也不像。散修隊伍一般不超過六人,喜歡攔道劫掠,不會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組織嚴密、好似尋仇滅口一般的行動。
她蹙眉思量著,將自己的擔憂猜測細細說了,卻見隊友還像往常一樣各忙各的,插科打諢,渾不在意。
寒山四人不在,宋淺意撕開溫柔面具,怒罵道:“你們這些臭男人,就是沒心沒肺!老娘瞎了眼跟你們組隊!”
徐三山繼續(xù)薅虎毛:“我說,那伙人是沖孟長老來的,如果咱們不跟孟長老一路,就遇不到;咱們跟孟長老一路,自有孟長老收拾他們。今早能收拾他們一次,以后就能收拾他們第二次。你愁什么?想得太多,頭發(fā)脫脫。”
鄭沐擦拭丹爐:“阿彌陀佛,善人自有菩薩保佑。”
劉敬調試陣盤:“就是就是,我們有孟長老保佑!”
宋淺意轉了個方向坐,留給他們一個憤怒背影:“臭男人去死吧!”
……
山洞內(nèi)。相對封閉逼仄、又黑暗的空間中,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氣氛發(fā)酵彌漫。
孟雪里氣得雙頰泛紅,胸口劇烈起伏。他冷冷瞪著荊荻:“我與你不過萍水相逢,不曾深交。收回你剛才的話,立刻離開這里,我只當從未聽過!”
換作平時,孟雪里突然被不熟悉的后輩表白,或許會吃驚之后,無所謂地笑笑:“知道了,孟哥不喜歡你,死心吧。”
但是此刻,他怒瞪荊荻,余光緊張地打量肖停云神色。
比起荊荻為什么突然發(fā)瘋,他更在意肖停云將如何看他。
會覺得他三年第一次下山,剛離開長春峰不久,就來勾搭年輕后輩?
霽霄真人逝世不足半年,他就要拋下失去雙親的繼子,琵琶別抱?
這對小孩的成長太殘忍了。他雖然無父無母,卻時常聽虞綺疏傾訴對娘親的思念,對父親的埋怨,他已經(jīng)是人,不再是于“人間親情”一無所知、無法體察的靈貂。
二徒弟被家族視作棄子送來寒山,辛酸可憐,卻還有娘親疼愛。大徒弟……大徒弟誰也沒有,只有自己了!
他不想在肖停云面前動手傷人,那樣反而顯出心虛和脾氣殘暴。只好勉強鎮(zhèn)定地撇清關系,希望荊荻知難而退。
荊荻卻繼續(xù)道:“怎么能說是‘萍水相逢’,你我是‘有緣萬里來相聚’才對。雪里,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兩次試圖表白不成,索性不挑良辰美景,直接坦蕩說出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最壞結果就是挨孟雪里一刀。
至于肖停云,作為孟雪里的大弟子,就算能避開一時,也早晚會知道。自己若與孟雪里結緣,就算是肖停云的師丈了。
荊荻少年風流,習慣于被人傾慕,情場無往不利,從未碰過釘子,吃過虧,自然充滿自信。現(xiàn)在孟雪里沒有一槍斬來,說不定心中已經(jīng)動搖了,人家都說‘烈女怕纏郎’,想來男人也是一樣。
孟雪里氣道:“沒有機會!出去!”
荊荻:“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是……”
孟雪里聽不下去了,身體微微發(fā)抖,正欲揮槍,身旁徒弟卻突然伸手,握住他手腕。觸感溫暖,令人不由一怔。
“讓他說完。”霽霄低聲道。
他站在“光陰百代”照不到的黑暗中,神色看不真切。
荊荻渾然不知自己方才躲過一劫,坦然道:“但是劍尊已經(jīng)死了,你不能再愛一個死人。有多少情深意濃,都已經(jīng)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雪里:難道本世界劍修都是這種直男,只會令人窒息的表白嗎???!
卷卷: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