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不眠的夜卻出奇的安寧。
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太多, 如今暫時松懈下來,無論是龍凜,還是裴姝, 都受到了疲累。
這一夜, 竟是休息得極好。
翌日一早,當魔日升起時, 兩人竟是同時睜了眼睛。
他們看著彼此,沒說話,便就這般靜靜的看著,看著看著,不一會兒, 兩雙同樣深邃的黑眸便似笑意劃過。
也不過了多久,裴姝才率先站了起來, 伸了一個懶腰問道:“餓了嗎?這還辟谷丹。”
說著, 已從儲物戒里拿了好幾瓶出來,然后扔給了龍凜。
外面情況不明,他們自然不好出去隨意打獵,剩下的食物也不多, 肯定是要留給小豆芽這只小吃貨的。至于他們兩個大人, 便只好用辟谷丹將就一番了。
想到此, 裴姝微微一愣, 平日這個時間,小豆芽早便醒來嚷著要吃東西了, 可今日怎得這般安靜?
思索間,裴姝與龍凜一同轉頭朝睡在一邊的小胖娃看去。
卻見小團子還緊閉著眼睛,明顯是還睡得香。
她想著或許是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小豆芽雖然是魔族, 可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精力限,許是累著了,所才睡得久了一些。
可眼看著已要到了午時,小豆芽卻還是沒任何反應。
裴姝與龍凜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皺起了眉頭。
“小豆芽,小豆芽,別睡了,快起來吃東西了。特意給你留了一些心哦,若是再不起來,便沒了。”
裴姝走過去叫了幾聲,然而,無論她怎么呼喚,小豆芽卻是沒任何醒來的跡象。
她的面『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身上沒任何傷口,”龍凜已把小孩檢查了一遍,沉聲道,“呼吸平穩(wěn),不像是受傷了,仿佛就是睡著了。”
可為何偏偏叫不醒?
一時之間,兩人的心都沉了下來。
“……或許,再過一會兒他便醒來了。小孩子覺多,等他是睡好了自然就醒了。”
然而,他們誰也沒想到,小豆芽這一睡,便直接睡去了三日。
直到龍凜的傷勢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可小豆芽卻依然沒醒來的跡象。
這般下去不是個辦法。
裴姝與龍凜兩人都不是醫(yī)修,想盡了各法子也沒起作用。
“想帶著小豆芽回天嘯門尋尤叔,或許他道小豆芽沉睡不醒的原因。”又過了兩日,裴姝終是坐不住了,沉默了許久,如此道。
來按照他們的計劃,是等龍凜傷勢好一些,他們便打界門回到人間界。
未免仙魔兩界的人追過來,裴姝還起意與龍凜合力,一起封鎖通往人間界之門。
可如今,他們卻必須先處理小豆芽之事。
“好,與你一起。”龍凜一把抱起了沉睡的小團子,走到了她身邊,溫聲道,“不要著急,小胖子若是瞧見,會心疼的。”
他一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伸了過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也會心疼的。”
須臾,一道極輕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洞里溫柔的響起,聲音很輕很輕,輕到仿佛無人能聽清。
可話音落下的一瞬,相交的手卻貼得緊了。
**
尤長生的醫(yī)術在修仙界也是數一數二的,正因如此,天嘯門自是非常看重他。如他這般的醫(yī)修,通常都是被宗門好好保護著,輕易見不上的。
而尤長生年紀已很大了,他也不是個喜歡走動的人,因此大都時間都是待在宗門鉆研醫(yī)術的。
自從上次屠龍之戰(zhàn)后,萬靈仙子裴姝還活著,且與魔尊申屠凜混在一起的消息便已傳遍了仙魔兩界。
自然也傳到了天嘯門。
天嘯門自是震動不已,但在魔界時,裴姝旗幟鮮明的站在了申屠凜邊,如此一來,天嘯門卻是不好處理了。
而這段時間,天嘯門也不平靜。
宗門最強大的存在問月劍尊入魔,便這一件事便已然讓天嘯門遭受重創(chuàng)了。問月劍尊對于天嘯門的意義實在是太過重大,失去劍尊,不僅僅是失去一個戰(zhàn)的問題,甚至能動搖天嘯門的根基。
況且,在之前的仙魔大戰(zhàn)中,天嘯門也損失慘重。
不但失去了不精英弟子,甚至連掌門張?zhí)煸彩芰酥貍钡饺缃瘢策€未痊愈。
姬不夜一事實在影響巨大。
仙魔大戰(zhàn)是他一手主持的,可誰能想到,一個仙道的魁首自己竟然就是個半魔了!如此一來,很難讓人不多想。
仙魔大戰(zhàn),魔族雖然落在下風,可仙道也沒討到多好。
些失去了不門人的宗門找不到魔族,便只能來找天嘯門算賬了。天嘯門必須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處理!
天嘯門已做了許多年的仙道第一宗門了,早就招了不眼。之前天嘯門根基深厚,又問月劍尊,且多年來也無甚黑料,便與其他宗門還算相安無事。
門內弟子道心動搖,門外各大宗門虎視眈眈,天嘯門內憂外患,此劫若是度不過去,天嘯門危矣!
此刻,已不宗門找了上來,要天嘯門給個說法。
若不是因為真龍現世吸引了大部人的注意力,怕是天嘯門此時已被圍攻了。但也撐不了多久了,被圍攻只是早晚之事。
這些日子,天嘯門弟子與其他宗門弟子發(fā)生了不的摩擦。
雖然不算大,但是卻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真龍的誘『惑』實在太大,不止門內一些弟子,便是資歷修為深厚的長老們也不免動心。若是再這般下去,不用外力,他們內部便會先裂了。
如今,仙魔兩道許多人都還在尋找龍凜。
只是日的慘狀記憶猶新,真龍雖好,可卻不好捕捉,說不得便先耗去了自己的命。修為高的自是不會放棄這唯一的一條真龍,而修為低的魔族和修者自之明,明白真龍不是自己能夠肖想的。
可即便如此,也忍不住想去碰碰運。
禁靈之地雖然還算隱秘,但是被找到也是早晚之事。這些日子,雖然還未人找來,可裴姝出去探過幾次,禁靈之地附近已人尋了過來了。
所,便是沒小豆芽一事,他們也得離了。
裴姝既然做下了決定,便沒絲毫猶豫,與龍凜帶著小豆芽便直接離了這里。
龍凜的傷勢雖然大好,裴姝如今也晉升了修為,可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小豆芽沉睡的原因,盡快喚醒他,所他們自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便走得隱秘。
魔界雖然才歷了一場大戰(zhàn),死傷了不魔族。可因為龍凜一事,魔界卻依然比往常熱鬧了不,便是荒蕪之地,偶爾也魔族出現。
他們就好斗,這些日子,魔界到處都能聽到打斗廝殺聲。
便如此時。
裴姝與龍凜隱藏在暗處,而不遠處,卻魔族正在廝殺——一個身被黑袍裹住的魔族正被一群魔族圍攻。
雙方數量相差懸殊,可戰(zhàn)況卻是一目了然。
身都隱沒在黑袍中的魔族身上魔濃郁到了極致,只『露』出了一雙血紅的眼睛,里面像是充滿了殺戮之,就像是沒理智的野獸一般。只望著,便讓人生畏。
他雖只一人,可圍攻他的群魔族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身形很是高大,手中握著一把銀『色』的重劍,此刻劍上的血正一滴滴的朝下落,像是催命的死。
是個用劍的魔。
且劍術極高,不過短短幾息,幾個劍招便滅了身周的魔。他出手干脆利落,狠辣無比,竟是一個活口也沒留。
然而,些魔族卻像是源源不斷一般,死了一批,竟然又來了一批。
高大的黑袍魔到底只一個人,且似乎身上還帶著傷。便是隔著遠,濃重的血腥味也傳了過來。
裴姝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很快,黑袍魔身上也始了新的傷口,且越來越多。
可他卻像是沒覺似的,像是一柄沒情的魔劍,任由身上的血流個不停,手中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快。
也不道過去了多久,圍攻的魔族越來越,直到屠殺殆盡,高大的魔身子才晃了晃。然后,狼狽的單膝跪在了地上。
身黑袍已然濕透了,汗水混著血水一滴滴的朝下落,看上去極是可怖。
這黑袍魔雖格外厲害,但與之相似的場景在魔界卻是再常見不過。
魔族就是殘忍好斗的族。
他們的世界弱肉強食,不是你死便是亡。
無論是曾為魔尊的龍凜,還是與魔界交過多次手的裴姝對這一幕都已習為常了。
“們走吧。”
龍凜忽然道。
不遠處,單膝跪在地上的魔族似乎聽見了。他猛然轉頭看去,當看見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時,目光倏然一頓,高大的身子似乎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
雙血紅的眼睛里仿佛慌『亂』一閃而過。
但他的身體像是僵硬到了極致,這一刻,竟是一下也動不了似的。他就樣維持著個狼狽的姿勢,像是沒了尊嚴的石像。
黑袍魔的目光實在是太過強烈,即便他極快的收了回去,但兩人自然也發(fā)現了。
龍凜和裴姝并不擔心被他發(fā)現。
黑袍魔已然受了不輕的傷,雖然厲害,可如今,無論是龍凜還是裴姝都不是弱者。若是發(fā)生了沖突,贏家只會是他們。
此時正是魔界的正午。
高掛在魔空之上的魔日散發(fā)著橘紅『色』的光芒,像是帶著永遠也洗不清的血『色』,映在大地之上,便像是蒙上了一層不詳的血影。
可就在這血『色』之下,抹青影卻一塵不染,仿若是這世間最干凈的存在。
“殺了他嗎?”
這時,看上去純良無害的白衣青年淡淡的問道,平淡的語,卻是說著這世上最殘忍惡毒的話。
而抹青影就站在不遠處。
站在個白衣青年的身邊,他們靠得般近,近到刺眼。
“走吧,還是先處理正事吧。”她垂眸,目光在青年懷中的小孩身上停頓了片刻,輕聲道,“他睡得太久了。”
她清麗絕艷的面容一半隱沒在日光之中,像是帶著一層冰雪,可轉頭的瞬間,冰雪卻在瞬間便融化了。
俊麗的眉目間甚至帶上了一絲溫柔。
他抬著頭,血紅的眼睛怔怔的望著這一幕——看著她對別人『露』出般溫柔的笑意,看著他們……相攜離去。
從始至終,她都沒回過頭來。
眼見著她便要消失,他終于忍不住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可剛動了一步,卻又驀然停住了腳步。
額間一抹濕潤落了下來,順著他的額頭、眉心,落在了鼻尖,然后,墜入地上。
他垂眸,看見了一滴鮮紅、散發(fā)著腥臭的血珠。
身上的傷忽然狠狠地疼了起來。
然后,一股股魔從身體上散了出來,與這魔界融在了一處,仿佛就應該在這里。
身上的傷忽然狠狠地疼了起來。
然后,一股股魔從身體上散了出來,與這魔界融在了一處,仿佛就應該在這里。
喉間忽地一陣腥甜。
他驀然抬頭,天地間卻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抹青影早已不見了。
她走得沒絲毫猶豫。
一陣風起,吹了身黑袍,『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該俊美無雙的臉卻已然毀了一半,遍布魔痕,猶如鬼魅,再無往日的風華了。
“你猜她認出你來了嗎?”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含著淡淡的笑意與諷刺,他喚他,“尊上,您說她認出曾讓她敬畏尊敬的師尊嗎?”
姬不夜倏地轉身,便看到了一張與裴姝相似的臉,血紅之眸霎時冷了下來,聲音極冷的喚出一個名字——
“裴長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