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那是鳳凰, 便是鳳凰自己也知道。
只那是世間最后一只鳳凰。
小豆芽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里,起初他的視線里只有一片黑暗,什也沒有。他被關在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殼里, 他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可是他太想出去了。
也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碎了那殼, 看到了與黑暗完全一樣的東。
那是個有光的世界。
他出生在睡魔所在的區域,所見的也只有睡魔,于是剛出生的他便也以為自己是一只小小的睡魔。
可他沒有父母,也與其他小睡魔長得一樣。
雖然他努力讓自己變得與他們一樣,可還是行, 他被認定成了一只先天足的殘疾魔。
他們對他說,是為他是個殘廢, 所以父母才要他的。
他信, 可是他一個人生活了久久,也了久久,可是一直沒有來接他的父母。他想啊,既然他們來, 那他就去找他們。
他長得這看可愛, 他的爹爹娘親怎可能要他呢?
可原來。
鳳凰涅盤而生, 他是這世間最后一只鳳凰, 是上一只隕落在萬魔窟里的鳳凰涅盤重生的鳳凰蛋。
所以,他……沒有娘。
小豆芽還做了一個夢。
夢里, 他依然去了人間界,他依然遇到了顧青,跟著他進了劉府,騙了劉家人。在這個夢里, 他卻沒有遇到姝姝,而是一直與顧青在一起。
初入人間界的小魔即便聰,終究只是個小孩子,當然是狡猾的人類的對手。
他被那顧青哄騙,竟是做了許多許多姝姝曾讓他做的事——錯,都是壞事。是現在的他聽到便會皺眉頭的事!
慢慢的,單純的小魔被影響,逐漸也成了一個狡猾的魔。
他變得壞壞。
后來,他被死了。
他死得慘慘。
可是沒有人為他傷心,為他流淚,他聽到很多人高興的歡呼,甚至慶祝他的死亡。
他們都討厭他。
畢竟,他是個壞魔。
那些充滿了喜悅和解脫的笑聲猶如一股魔咒一直在他的耳朵里回『蕩』,每一聲都那清晰。
小豆芽驀然驚醒了過來,然后,看到了熟悉的黑暗。
他是鳳凰。
鳳凰乃上古瑞獸,出現在哪里,都是被人歡迎的存在。人們喜歡他,示他為祥瑞,甚至期待著他的到來。
所以,應該是夢里那樣的。
巨的金『色』鳳凰像是黑暗世界里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人世間,驅散了那漫天的黑暗。他長長的『吟』叫了一聲,朝著那破開的天飛了過去。
天火落在他的身上,猶如江入海。
他在天上飛了一圈又一圈,龐的金『色』羽翼幾乎要遮蓋住了天空。
“鳳凰!”
“你們快看,那是鳳凰!”
“鳳凰是瑞獸,是祥瑞,它出現了,它是來救我們的嗎?”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你們看,它飛上去了!”
金『色』光芒落下的那一刻,地上倉皇逃竄的百姓們皆停了下來,齊齊抬頭望向上空,癡癡的看著那只翱翔在天際的鳳凰。
他們一個個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著。
金鳳朝下方看了一眼。
然后仰頭,一聲長長的清鳴響徹云霄。
下一瞬,他本就巨的翅膀次變,朝著那破開的天飛上——
“傳說鳳凰出現,天下寧。”裴姝仰著頭,與那些百姓一樣,仰望著那只華麗到了極致的鳳凰,看著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朝下落的天火。
最后以身為基,補全了那破裂的天空。
一瞬間,金光沒了,天火沒了,冰雹停了,電閃雷鳴全沒了。
天空終于恢復了安靜。
唯一消失的只有那只在這世間剛出世久的小鳳凰。
鳳凰乃天空之。
他們本身便是天的一部分。
“小豆芽,”她低喃著這個名字,仰望著那天際,認真的回道,“姝姝會忘了他的,會永遠記得他。”
記得那個囂張任卻又可愛又善良的小團子,一生也會忘。
鳳凰可涅盤重生,終有一天,那個小胖娃會回來的。
他舍得的。
須臾,她收回視線,感受著地面的晃動,倏然冷下了眸光。
“我要去京都一趟。”裴姝轉頭,看向了身旁的青年。
裴姝一人過去,可御劍而行,以最快的速度到京都。、
天崩地裂,天災絕,絕可能是自然而生的,定是有人造成了這一切。而最后可能做這些的,裴姝只想到了齊仙兒一人。
龍凜嗯了一聲,定定地看著她,片刻,他忽然垂下了頭,淡薄的唇與女子紅潤的唇只有咫尺之隔。
可最終,他也沒有越過這咫尺。
而是伸手,溫柔的為她理了理額角的『亂』發,輕聲道:“你去吧,我你回來。”
**
“劫雷,我的劫雷呢?!”
京都,齊仙兒本已經做了迎接劫雷的準備,然而,過是一瞬間,那劫雷卻消失了。天空恢復了寂靜,仿佛那劫雷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瘋了一般,崩潰似的喊著。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超過了乘期,已然到了極致,她該飛升成仙的!
可是她的劫雷,為何見了?
“為什?為什?!我要成仙,我要成仙!”齊仙兒瘋狂的叫著,可是任憑她叫了許久,本該出現的劫雷依然沒有來。
“是是你,是是你做的?!”
她忽然低頭,狠狠地瞪著倒在地上的裴長晉。
齊仙兒的修為確實已經到了極點,裴長晉雖也是乘期頂峰,可竟也是她的對手。僅如此,他甚至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身上靈力瘋狂流失,竟是朝著齊仙兒飛去。
僅是他的,準確的說,應該是整個三界的靈力都瘋狂的朝齊仙兒涌去,被她吸進了體內。
她就像是個靈力匯聚器一般,仿佛要吸干三界所有的靈力。
“飛升成仙?”裴長晉咳嗽了幾聲,面『色』蒼白如雪,可看著齊仙兒的目光依然滿是嘲諷,“你這樣的人,做盡惡事,心懷惡念,又怎可能飛升成仙?癡心妄想!”
“你給本座閉嘴!”
齊仙兒一掌朝他劈過去,裴長晉的身體重重落在了廢墟之中。
地面晃動的越發厲害,甚至已經開裂。
裴長晉的半邊身子竟是已經被吸進了裂口之中,眼看著便要掉了下去,可他的面上卻沒有絲毫畏懼,甚至還笑了一聲,“齊仙兒,你聽著,就算你吞了龍脈又如何?你這一生注定能成仙!”
“可能!”
“我是仙,我是神仙!我是這三界之!”
她吞了皇帝,包括所有皇室血脈的精血,她花了那多時間才尋到了龍脈——龍脈形,乃人界之基。
要吞下龍脈并是易事,只憑她一人根本行。
到時,龍脈還沒吞下去,怕是她自己便被龍脈吸干了。
所以,她吞下了裴月,她的親生血脈。
只有這樣,她才能有足夠的精血吞噬掉龍脈。
起初,齊仙兒猶豫過。
可……反正月兒也死了,她自然要讓她發揮最的價值!
她付出了那多的價才找到龍脈,又吞噬了它,怎能成仙!那功上說過的,只要吞掉龍脈,她便能立地飛升!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們搞得鬼!”
話音未落,齊仙兒面『色』猙獰,竟是飛身而起,用了十足修為朝著裴長晉狠狠劈了過去。
這一掌,便是乘期修士,也接住。
裴長晉面『色』變,早在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他便沒想過能活。他只恨親手殺了齊仙兒,顏去見母親。
“長晉!”
裴韋吼了一聲,便要沖過去,可是他渾身靈力已經被吸光,又地動山搖,站也站穩,又怎趕得過去?
眼見著那一掌便要落在裴長晉的身上,裴韋面『色』慘白如紙。
然而就在這一刻。
一道青影落了下來,擋在了裴長晉的前面,接住了這一掌。
“姝兒,要!”
“——裴姝!你接住我這一掌的。自量力!”
齊仙兒猖狂的笑了起來,果然,銀劍與掌印對上的那一刻,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只眨眼間,便見那抹青影竟就這般被那一掌擊得粉碎,像是一陣煙塵,風一吹,便散在了空中。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
*
“你是她的對手。”
恍惚間,裴姝忽然聽見了一聲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純白的沒有任何『色』彩的世界。
那聲音便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你已經死了。”
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平淡如水,仿佛訴說一個人的生死只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裴姝的修為雖高,但她卻只是凡人之軀,莫說齊仙兒用盡全力的一掌,便是凡間的兵器也能傷到她。
而齊仙兒那一掌直接把她擊潰成了萬千碎末。
“……你怕嗎?”
見那青衣女子只站在原地,遲遲未說話,那道聲音里似乎終于有了一些疑『惑』,忍住如此問道。
那一瞬,裴姝只覺得周圍似是起了一陣風。
很輕很輕。
她目光一頓,忽地快速地伸手——竟是仿佛抓住了什東。
“你是誰?”她問。
那道聲音沉默了一瞬,才又道:“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你的生死問題嗎?你死了,被你的仇人殺死了……”
話沒說完,卻聽裴姝忽然笑出了聲來。
“你為何笑?”
“自然是笑你把我當三歲孩子忽悠,”裴姝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目光深深,“我若是死了,又怎會聽到你說話?又怎會還有意識?”
“或許這里是死后的世界,而我是你的引路人。”
裴姝沒有回答,片刻,只道:“我還活著。”
“你的身體都被擊成碎末了,怎可能還活著?你別忘了,你只是個人類罷了。”那聲音冷漠的直接說道,毫客氣的點出結局,“你的身體脆弱堪,而齊仙兒的修為卻已超過了乘期,步入了仙者,你是她的對手。”
“……你想我死嗎?”
裴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是忽然問了一個毫相關的問題。
那聲音霎時沉了下去。
也知過了多久,他才回道:“你的生死,是你自己的事。”
“所以,我沒死。”裴姝笑了笑,忽然在這純白之地飛了起來,青『色』的裙擺在空中飄『蕩』,為這沒有『色』彩的世界添了一抹靈動,“混沌能生死,便是凡人又如何?身處混沌,是凡是仙又有何區別?”
當她下定決心接住齊仙兒那一掌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后果。
非是死或者生。
“而現在,我賭贏了。”知何時,那青衣女子的手中幻化出了一柄銀劍,她站在半空之中,一劍劈下,霎時那抹銀幕似乎被撕開了。萬千銀光『射』了出來,裴姝卻面『色』未變,手中銀劍朝東南北四方皆劈下一劍,口中道,“如今,該輪到你了!”
那聲音虛縹緲,仿佛在某一個方向,又仿佛存在于這個純白世界的每一處。
裴姝的動作看似毫章,但細看下來,卻似乎自有安排。
半晌,忽然起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傳遍了整個純白世界。
“齊仙兒成了仙。”
裴姝放下了手中劍,也跟著笑了一聲。
“為何?”那聲音里聽出什情緒。
“仙界都沒有,她又去做哪門子的仙?!”
話音一落,只見那純白的世界剎那間變了一個模樣。白『色』逐漸被各種『色』彩取,它有了青山,有了河流,有了青草,有了樹木……仿佛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世界。
一個生的、完整的世界。
“……是啊,這世界沒有仙。”
是以,便是齊仙兒用盡全力、傾盡所有、機關算盡也成了仙的。
“這是個沒有神仙的世界。”那聲音淡淡的道,“那些修者拼盡全力,或許也會想到,從一開始他們走得便是一條死路。是修仙界還是魔界,過都是從人間界衍生出的小世界罷了。”
說到這兒,他似有嘲諷,“他們看起人間界,卻知,人間界才是世界之基。沒了人間界,修仙界和魔界自也存在了。”
便如此時此刻,齊仙兒吞了龍脈,看似受災的是人間界,可其實,最先受損的是修仙界和魔界。
正如裴長晉與裴韋的下場。
是修者還是魔族,他們都將慢慢失去自身的靈力和魔力,最終退化成普通的凡人,或許比凡人還如。
“你的元靈確實尚存,可□□已,便是活著,又能如何呢?”須臾,那聲音一轉如此道。
裴姝落在地上,腳踩在了地面,那觸感是確實存在的。
“如何,過都是一生靈罷了。”
她伸手,摘下了樹上的一片綠葉,那綠葉方落下,便化成綠光消失了。裴姝面『色』并未變,眉目間也甚緊張,只道,“既是生靈,那便脫了這天地。”
“眾生平,天地若毀,是人是仙又有何區別?”青衣女子翹起了唇角,眼里卻絲毫笑意,“做人做仙,但憑一念之間,皆我心。”
“——便如此刻。”
她仰頭,望著與外界一般二的天空,笑道:“我欲成仙!”
話落,只聽一聲輕笑響起。
下一瞬,裴姝只覺得身上一輕,所在的世界剎那間碎裂了,抬眸時,已然變了個模樣。她聽見了萬物之聲,看見了一個一樣的世界。
她回來了。
“姝兒?”
只是眨眼之間,那抹消失在空中的青影卻忽然又回來了。裴長晉撐著身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那道熟悉的青影。
有什東一樣了。
“,可能!”齊仙兒卻是懵了一瞬,隨即怒道,“你怎可能沒死,可能!你只是個凡人……,對,你是!”
她瞪了眼睛,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只見昏暗的天空忽然亮了。
有雷聲在響,卻天雷降下,天上顯出了數的祥云,籠罩在了那青衣女子的身上。霎時,金光漫天!
“——化仙?”
“可能!”
齊仙兒瘋了一般朝著那被金光籠罩住的青衣神仙沖過去,然而還沒到她靠近,便被金光震了開來。
她癱軟在地。
下一刻,便見那青衣女神從金光中慢慢走了出來。
她執起了手中之劍,一劍揮下。
“——我是仙,我才是仙……啊!”
話音戛然而止,齊仙兒瞪了一雙眼睛,卻也說出一個字了。只聽轟的一下,她的身體裂成了數片,最終化為靈光消失了。
化為養料,滋養著這個被她破壞的千瘡百孔的世界。
她費盡心機也想成仙,可最終,卻死在了神仙的手中。
到死也知道,神仙,曾經只是傳說罷了。
這世界本是沒有仙的。
——一個殘缺的世界,又怎會有仙?
可便是成仙了又如何?
當天地崩毀,便是神仙也過是一個與這天地一起滅亡的小小生靈罷了。
齊仙兒雖死,可龍脈卻會回來了。
沒了龍脈,人間界的崩塌并未停止,甚至越演越烈。仿佛,整個世界都是絕望的哭喊聲。
地陷了。
房塌了。
山裂了,江河湖海干涸了,世界仿佛走向了末路。
待他們的只有一個結局,除非……龍脈生。
祥云之中,似有巨的黑影游動。
裴姝若有所感,抬頭朝天上看了去——
那是一條巨的黑龍,與那金鳳一般,他的身軀幾欲要遮住了整片天幕。他在哪祥云之中穿梭著,發出了長長的龍嘯聲。
然后,像是看到了什,那雙巨的龍目定住了。
“魔尊?”
裴長晉猛然朝裴姝看去,便見那青衣女神仙只仰著頭,定定的與黑龍對視著。那一刻,她的臉『色』如常,看出有什情緒。
可知為甚,裴長晉卻分的感覺到了傷心。
他的妹妹,在傷心。
龍脈要快速生,只有一個子。
——真龍以身為基,血肉灑向天地,骨頭化為脊柱,成為的龍脈。
“申屠凜……”
裴長晉心下一沉。
下一刻,只見那黑龍忽然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了過來,落在了青衣女神的面前,然后化成了一個峻秀雙的白衣青年。
他看著她,垂首,手指在她的烏發上輕輕劃過,停在了發尾處,可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沒有握住那縷青絲。
“裴姑娘,抱歉,我要暫時失約,先去還債了。”
五彩祥云還在頭頂之上,灑下耀眼的光芒,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們人,地動聲、山塌聲、呼救聲、哭喊聲……一瞬間,全消失了。
裴姝抬頭,與那白衣青年對視。
須臾,她手中銀光一閃,竟是削斷了青年的一縷發絲。隨即,她握緊了那縷發,笑了,極輕地應了一聲,“。只是,”
“龍公子,別忘了你還欠著我的債,你一天回,我便加收一天的利益。你若是回來的晚了,怕是就還起了。”
“還起便還起吧,”白衣青年的臉上緩緩的被龍鱗覆蓋,“了,龍某便把……一生賠給你。”
“賠你一個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龍凜。”
話音落下,黑龍重升起。
他未回頭,飛身便入了天際,龍嘯聲響徹世界。
然后那巨的龍軀慢慢化為了萬千金光,飄落在了天地各處,有些落在地上,有些灑在人的身上。
地搖了。
鮮血化為江海,骨頭成為山川脊梁,血肉滋養枯涸的草木……他成為了這天地間的龍脈,黑龍消失了,可那龍脈卻將存于這世間的每一處。
水是他,風是他,地上的每一粒土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