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秋眼神怪異的盯著病床上的男人看了半響。
    但現在只是他的猜測,  具體還要等到了醫院檢查才能知道。
    救護車一到醫院急診，兩人就被一起推進了手術室。
    期間總督把沈秋交給王室在醫院外面等著，自己則是一邊打電話一邊守在急救室門口。
    沈秋只能支著腦袋往里面看。
    因為是緊急情況,  且海關迅速和警局聯動，第一時間聯系上了兩人的直系親屬，在對方明確表示會盡快趕到后,  總督就暫為負責人進行兩人的搶救手術簽字。
    這場手術持續了很久。
    沈秋等了沒多久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這實在是不怪他,  畢竟他只是一只嗜睡的奇異鳥罷了，沒有工作的時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睡意。
    再醒來是被聲音吵醒的。
    沈秋睜開眼,  迷迷糊糊的看見幾個人站在急救門口大喊不可能。
    沈秋還有點懵,  連忙豎起耳朵聽。
    聽了大概兩分鐘終于弄明白事情原因。
    手術很成功,  兩人肚子里的東西都被取出來。
    和沈秋猜的沒錯,  男人就是利用身體運|毒,  將包裹好的白|粉從后面塞進去，但沒想到一路上的行走運動，讓里面的東西慢慢移到了直腸里,  外包裝直接將直腸割傷,  這才有了這場搶救。
    而女人……跟這個男人比也不遑多讓。
    她更狠,  直接將鉆石吞進了肚子里，人體脆弱的腸道哪里能撐得住鉆石這么堅硬的東西,  要不是搶救及時……
    醫院第一時間跟警方說明了情況,  所以此時兩人手術成功后直接被警方接管。
    兩人的親屬表示不能理解,  并且堅決不相信，但是事實證據擺在眼前，他們就算是不相信也沒用,  沒了辦法只能跟警察撒潑。
    沈秋聽著吵鬧的尖聲只覺得刺耳。
    總督跟那邊的警察交接完后走過來。
    “總督。”
    王室喊了聲。
    總督點頭,  又把沈秋接過去。
    湊近看沈秋才發現這個總督的鬢角已經滿是白發,  眉宇間盡是威嚴。
    總督先跟王室問了下情況的，得知是沈秋發現的后，立馬低頭看向手里的獼猴桃。
    “我記得之前發現多肉病毒也有他一份功勞？”
    王室點頭。
    “本來劉督辦已經把這小家伙送到林業局去了，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回來的，我先前出去找人幫忙，結果剛出電梯就看見他，一時情急就抓過來幫忙，沒想到還把這兩個人給抓到了……”
    王室提起這事還有些唏噓。
    總督挑眉看向獼猴桃，“這么說起來，這個奇異鳥還挺適合做搜查鳥的？”
    王室啊了一聲，然后點頭，“總督你這么說好像還真是哈。”
    “不過可惜是瀕危物種，不然在咱們這兒做搜查鳥也不是不行。”
    總督嗯了聲，“瀕危的也不是不行，反正林業局是去，咱們海關也是去。”
    一人一鳥還沒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見總督捏了捏圓滾滾的獼猴桃身體，“嘖，全是肉，圓乎乎的看起來跟個球似的。”
    “既然要來海關工作，一直叫你獼猴桃也不是個事，這樣吧我給你取個名字。”
    沈秋下意識的張嘴：啊？
    總督已經把他舉起來，仔細端詳一陣后，沉吟著點頭，“既然你看起來跟個球一樣，那你就叫球球吧。”
    王室立馬拍手：“是個貼切的好名字！”
    沈秋：……？熟悉的仿佛影子鬼一樣的名字讓他一下子就從終于能留在海關的喜悅中回過神來。
    不是，我是不是就和球球這個名字綁定了啊！你們給我取個其他名字會死嗎！不會！那你們為什么非要叫我球球！
    圓乎乎跟個球似的……
    獼猴桃氣到咬牙。
    等著！等他回去就開始鍛煉，誓要成為世上肌肉最多最苗條的奇異鳥！
    當然，有肌肉還苗條這種事是注定不會發生在某個叫球球的奇異鳥身上的。
    因為奇異鳥出色的嗅覺以及精準的示警，讓他在進入海關機構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迅速聞名在每個部門。
    尤其是，在那那一男一女的情況調查清楚后。
    那兩個人都是新手，鉆石是他們的運送毒|品的報酬，運|毒方式也是讓他們運|毒的人教的。
    只是那些人大概也沒想到，安檢處有個沈秋，讓兩人暴露的明明白白，也把他們這些藏在背后的人暴露在警方視線里。
    后面警方根據這兩個人帶去的信息，將國內的某個運|毒組織連根拔起。
    這個消息傳回海關，每個人都恨不得把這個小家伙拐去自己的部門。
    于是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海關各部門的人幾乎是拉開辦公抽屜，打開褲兜都能看見一個小小的一模一樣的盒子。
    盒子里裝的是奇異鳥的所有食譜。
    每個遇到獼猴桃的人都恨不得把盒子里的食物全部投喂完，然后唬的獼猴桃去自己部門呆上那么一兩天。
    所以鍛煉、肌肉、苗條什么的，都注定不可能，不從一顆獼猴桃球胖成籃球就不錯了。
    有了總督發話，獼猴桃總算是徹底在海關安了家。
    但是他想象中996并沒有發生。
    奇異鳥這種鳥天性使然，他每天到點必困，要不是職業本能讓他每天在進行搜查的時候清醒，怕是早就被趕出海關了。
    不過996沒有，另類的007倒是有。
    這倒不是工作24小時的意思，反之是隨時隨地都可以工作，隨時隨地都可以睡著，在時睡時醒的工作狀態一個星期工作七天。
    奇異鳥的壽命有三十年。
    不過沈秋被偷渡的時候就已經十歲。
    所以他在海關只呆了二十年。
    大概是因為時睡時醒的工作狀態，沈秋覺得這二十年過的特別快，總覺得才一睜眼一閉眼，二十年就過去了。
    說起來這二十年中還有個笑話。
    一只奇異鳥在海關當007的搜查鳥被發到網上過，引起一段時間的熱度，那邊大使館看見了又來跟海關要鳥，說他們國家的國鳥就該送回去。
    但這個時候海關上下都和沈秋有了濃厚的感情，再遣返誰會愿意？
    總督那邊直接出面用先前大使館嫌棄沈秋身上有病毒的話給堵了回去。
    到底還是要臉面的，大使館那邊不爽，但到底是沒再提讓沈秋回去的事。
    二十年的時間飛快，海關工作的同事來來走走，來新人，又離開。
    沈秋在這兒送走了調去其他地方工作的劉巖，送走了去其他部門的王室，送走了升職的總督。
    也送走了好幾個退役的警察和搜查犬。
    只有他，一呆就是二十年。
    上了二十歲后，海關這邊每年都給他安排了體檢。
    二十五歲后，體檢從一年一次變成了半年一次。
    三十歲這年，幾乎每兩個月就會去獸醫那兒走一趟。
    當獸醫跟送沈秋來檢查的同事說，“就是這個月了，要做好準備時。”
    沈秋就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他之前總覺得在海關的日子過的很快，可現在回想起來，和同事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是很多很多。
    領導有考慮過讓沈秋從安檢處退回來，不再進行搜查工作。
    可沈秋閑不住，被帶回去總會想辦法跑出來完成他每天的巡邏搜查任務。
    幾次下來，領導也就隨他去了。
    按照往常那樣的上下班。
    這天上班，沈秋在巡邏的時候聞到了久違的味道。
    看見熟悉的聲音朝自己走過來，獼猴桃歪歪腦袋。
    “幾維。”你來啦。
    回憶起醫生說的時間，再感受了下今天尤其疲憊的身體，沈秋知道自己這輩子要到頭了。
    被劉巖抱起來，獼猴桃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在他手心蹲下。
    眼皮有些沉重，沈秋想，今天怎么這么快就又困了。
    但沈秋聽見了周圍同事的抽泣，反應過來。
    哦，不對，不是困了，是時候到了。
    是時候該說分別了。
    他想睜眼跟同事們說再見。
    可眼皮沉重的像是吊了千斤石頭。
    他睜不開，只能讓自己的意識慢慢陷入昏沉。
    恍惚的，他感覺有人蹭了蹭他，然后聽見劉巖的聲音說，“感謝你在工作崗位做出的一切，希望你無懼死亡，希望你有來生。希望你的來生一如今生大膽往前，從不回頭。”
    劉巖的聲音有些失真了，迷迷糊間，他的腦海跟放幻燈片似的，走過了許多人。
    他像個局外人走馬觀花的看見自己從前度過的每個世界。
    他看見了當警貓時的邢璐、秦嚴、楊悅、楊崢。
    看見了當熊貓時的搜救隊，看見了那個死在地震中的十八歲消防員陳放，看見了舐犢情深的熊媽，看見了張嘴用一口川話跟他說“走咯”的熊爹。
    畫面一轉，他來到了白馬街派出所，看見了左元、唐年，看見了那個死在追擊毒販路上的宋巖。
    白馬街依舊熱鬧，他們所有人都在跟他揮手說來日再見。
    很快，畫面來到了當狐貍的那輩子。
    狐爸狐媽依舊盡心盡力的養育著新出生的小崽子，他們面色嚴肅的告訴他，要學習所有本領，要好好活下去。
    對，還看見了狼兒子，他看起來已經到了壯年，帶著狼群馳騁在大草原上。
    還有胖狐貍，他好像變小了，變成了健康的胖狐貍。
    畫面一點一點的轉，當海豚時的張民安，海龜大哥，最后再是養老院里的戰友們。
    林良老大哥，張桓老大哥，還有那些擁有明亮未來守護國家、人民的少年們。
    猛地，他一轉眼，看見了站在身后的師父，方大哥，還有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戰友們。
    他看見了林良大哥的妻子，對方沖他招手。
    他抬腳想要走過去，可忽然一陣清晰直沖耳膜的聲音傳來。
    那是老大哥的聲音。
    “往前走，莫回頭。”
    師父和那些戰友們盡數消散，他的眼前漆黑一片，意識慢慢進入黑沉。
    他好像明白了老大哥那句話的意思。
    永遠不回望，不停留，只身前往一個又一個陌生熟悉的領域，變成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動物。
    沈秋想：或許我只是在執行一場特殊的任務，而任務，只能往前，不能回頭。
    那下一個世界又會變成什么動物做什么樣的工作呢？
    全文終…
    沈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