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恍恍惚惚的, 副院長后面說了什么他也沒聽清,腦中只記得方家一門三忠烈的事。
他迫切的想要去方家看看,想要給師父掃個墓, 去看看方大哥正在讀警校的兒子。
但是回過神來,沈秋低頭看向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只覺得心中憋悶。
他現(xiàn)在只是一只寵物犬, 拿什么回去看望師父, 看望戰(zhàn)友。
頂著一張毛茸茸的臉, 薩摩耶沉重的吐出口氣。
副院長盯著小狗子看了許久,嘶口氣, “這小家伙我怎么越看越覺得他人里人氣的。”
話落, 那只薩摩耶抬頭掃了他一眼, 然后用爪子扒拉他。
沈秋暫且將師父的事壓在心底,受身體局限, 他現(xiàn)在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做不成,倒不如先把眼前工作做好。
沈秋用眼神示意, 該開始工作了。
副院長大概是有那么一些和小動物交流的能力,還真看懂了。
連忙笑呵呵的跟他介紹對面的老人。
穿著格子夾克的老人叫吳子倉, 退休前是市局的經(jīng)偵,兒子也是一名警察, 不過畢業(yè)時被分配到外地, 老人退休后又不愿意離開這座城市,就被領(lǐng)導(dǎo)安排進(jìn)了養(yǎng)老院。
是一年前進(jìn)來的。
副院長說完,又嘆氣,皺著眉問吳子倉。
“我說老吳啊, 你這大半年天天都皺著個眉頭木著個臉, 聚會你不參與, 聊天你不參與,問你什么你也不說,你這讓我很難辦啊。”
沈秋仔細(xì)觀察老人的表情。
副院長說話時,老人也只是愣愣的盯著面前的石桌看,等副院長說完了,才抬頭扯出一抹比較勉強(qiáng)的笑說,“我真沒事,就是有點(diǎn)累了。”
副院長又是幾聲嘆氣,“你有哪天是不累的?”
說完擺擺手,“算了,你這個人心思重,什么都喜歡藏心里,我不管怎么問你肯定都不會說,那這犬我就先交給你。”
副院長把沈秋的狗繩遞給老人,吳子倉愣了下,看起來想要拒絕。
沈秋立馬把自己的狗頭湊過去,眨巴眨巴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薩摩耶想要融化一個人的心那可太容易了。
就那么可憐巴巴的看著,橢圓的小耳朵再撲扇撲扇。
吳子倉定定的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就點(diǎn)頭牽過狗繩。
副院長大喜,“那就說好了,球球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你可都要管的啊。”
吳子倉點(diǎn)頭,說了句要回去看新聞就牽著沈秋走了。
沈秋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眼哈哈和拉拉。
二傻雖然眼巴巴的看著他,卻按捺住沒追上來,看來之前的訓(xùn)練頗有成效。
沈秋松了口氣,轉(zhuǎn)頭跟著吳子倉回到他的房間。
養(yǎng)老院是三人共享一個套間,就是簡單的三室一廳一衛(wèi),除了沒有廚房和外面的房子也沒什么兩樣。
進(jìn)屋后吳子倉先蹲下來給沈秋解了狗繩,然后再猶豫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眼神有些放空。
半響后,才說,“委屈你跟我住幾天了,過段時間我就送你回去。”
沈秋就這么住了下來。
第一天,他沒有任何行動,而是先觀察吳子倉的日常生活。
吳子倉的生活非常自律且枯燥。
早上起床看完晨間新聞吃早飯,散步一圈回來后繼續(xù)看新聞,到中午再去食堂吃午飯,吃完帶著沈秋去溜一圈又回來準(zhǔn)備睡午覺。
下午兩點(diǎn)起床,帶著沈秋到圖書室看會兒書,看到下午吃晚飯。
就在沈秋以為晚上也這么過時,遛完狗回來的吳子倉卻是第一次拿出了手機(jī)。
他有些意外。
本以為對方是要刷些視頻看些新聞資訊,吳子倉卻點(diǎn)開了聊天軟件。
剩下的沈秋沒看見,因?yàn)閰亲觽}已經(jīng)把手機(jī)拿高到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的位置。
在和人聊天?和誰?
一個從早就開始枯燥生活的老人,忽然開始和人聊天讓沈秋很好奇那個聊天對象。
沈秋趴在門后的狗窩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老人的動作。
從早上就一直木著臉,仿佛世界紛擾與我無關(guān)的老人此時卻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手機(jī)光映在老人臉上,照出他因?yàn)樾Χ燮饋淼募y路。
對面應(yīng)該是一個對吳子倉很重要的人。
這場聊天大概持續(xù)了兩個小時,一直到晚上九點(diǎn),老人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機(jī),然后木愣愣的看著半空半響,嘆了口氣去洗漱關(guān)燈上床睡覺。
動作無比流暢,很顯然和這個人聊天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看著老人睡下,沈秋把腦袋擱在前爪上,心里開始琢磨什么時候看看老人的聊天對象。
現(xiàn)在唯一能讓老人興致高一點(diǎn)的就是晚上的聊天時間,說不定知道聊天對象,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薩摩耶緩緩閉上眼睛。
而養(yǎng)老院的某些地方,夜生活才剛開始。
沈秋被交給吳子倉后,哈哈和拉拉也陸續(xù)被送到兩個老人手里。
那兩位老人不像吳子倉的情況這么嚴(yán)重,只是偶爾覺得無聊孤獨(dú),所以跟副院長申請養(yǎng)一段時間的狗子排憂
恰好兩個老人住的是同一個套間,在客廳安排了狗窩,就算是二傻暫時的家了。
月亮開始往正當(dāng)空爬,老人們紛紛進(jìn)入睡眠。
客廳里,兩雙狗眼睛忽然齊刷刷的睜開,在月光的照映下散著綠色的光。
兩只狗子對視一眼,直接沖到窗戶前。
他們住的是一樓,窗戶外面就是花壇,花壇里平日里被老人們種了一些菜。
哈哈一眼就看見在菜葉子底下悄悄聳動的小東西,眼睛更亮了幾分。
“嗚嗚。”他小聲沖拉拉喊,拉拉有些猶豫的,“嗷嗚?”
“可我們答應(yīng)大哥不能搞事的。”
哈哈也跟著猶豫,畢竟大哥的責(zé)罰是一點(diǎn)不輕的。
萬一再罰哪一頓飯不給吃……
哈哈打了個寒戰(zhàn),忽然就覺得肚子餓了。
但是讓他就這么放棄花壇里的小東西又有些不舍得。
哈士奇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圈,試探著:“我們不告訴大哥?”
拉拉拉著臉,“人類有個東西叫監(jiān)控,我的傻弟弟。”
哈哈滿臉苦惱,“我們捉完立馬回來不就好了!你看那小東西在吃菜誒!我們把它捉了那是在做好事!大哥就算知道也不會責(zé)怪我們的!”
見拉拉還在猶豫,哈哈一個猛子沖過去,對著他的好二哥就是一頓舔。
拉拉被舔的沒了脾氣,最后只能無奈的答應(yīng)下來。
兩只狗子壓低身子,小心翼翼在地上爬行,到了門口拉拉再利用他優(yōu)越的身高將門把手往下一按。
“咔嚓。”
房門被打開,兩只狗子依次出去,拉拉再回身,用后爪將門勾上,只留下一條小縫。
走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頭頂?shù)谋O(jiān)控閃爍著紅光。
拉拉看了眼,有些心虛,“我們真的要出去嗎哈哈弟弟,我怕大哥揍我。”
哈哈也有些猶豫,兩只狗子對視一眼,但很快他們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因?yàn)閯倓傇诨▔峡匆姷男|西居然十分大膽的跑到了他們面前來!
小東西大概沒在養(yǎng)老院遇到過勁敵,宛若走無人之境,壓根沒把二傻放在眼里,小小的身影“梭梭”的從二傻面前跑過去,嘴巴里還叼著一塊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餅干。
二傻:……你是不是有點(diǎn)目中無狗?!
這能忍?這當(dāng)然不能忍!
哈哈直接一個暴起就沖過去,它速度快,等小東西想跑時已經(jīng)來不及,被哈哈的血盆大口咬了個正著。
“啪嘰”一聲,小東西就去見了閻王。
哈哈把嘴里的老鼠吐出來嫌棄的呸呸兩口,“好臭,一點(diǎn)都不好吃。”
拉拉把死老鼠扒到一邊,“好了哈哈,既然已經(jīng)把老鼠抓了我們就回去吧。”
哈哈不愿意走,嗷嗚嗷嗚的勸說一陣,帶著拉拉往外走。
養(yǎng)老院被收拾的很干凈,但因?yàn)檫@里食物多還是吸引了不少老鼠,白天看不見,到了晚上就出來狂歡。
哈哈才沖出去就看見好幾只,頓時就如同脫韁的野狗待不住了,猛沖出去一口一只。
拉拉在原地愣著看了半響,最終按捺不住血脈中蠢蠢欲動的基因,也跟著加入狗拿耗子大隊(duì)。
這一夜對于居住在養(yǎng)老院的老鼠一族來說格外漫長。
次日一早。
副院長劉清照例天蒙蒙亮就起床,他打了個哈切,看了眼墻上的時鐘。
五點(diǎn)半。
“廚師應(yīng)該都起了,得去跟他們打聲招呼別再把狗子們的吃食給忘了,昨天就忘了,哈哈那小家伙沖著我嗷嗚了半響呢。”
他嘀嘀咕咕的說著,穿上外套往外面走,到門口又打了個哈切,眼淚沁出來模糊了視線,也沒注意到腳下。
等腳掌踩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劉清動作一頓,低頭看去。
他的宿舍門前,走廊那一片,大概十來只擺放的整整齊齊,死狀凄慘的小東西們仿佛在沖他喊冤。
饒是當(dāng)了一輩子的警察,劉清還是一下沒撐住,張嘴就是一聲大喊。
“這是誰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