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沈秋就慶幸當初狐爸的速度訓練,讓他現在能不處于下風。
又跑了幾分鐘,身后的牧民依舊不依不饒,隱約間沈秋聽到了狗叫聲。
狐貍眼瞪圓回頭一看,發現那些牧民居然還放了狗出來。
一時說不出話,小狐貍四下環顧,草原一望無際,赤紅色的狐貍在上面奔跑就是個活靶子。
轉頭看了眼牧民的居住的房屋,牙一咬鉆進了其中一個巷道。
巷道昏暗,沈秋只顧著跑,也沒注意其他,等被網兜網住的時候已經沒了逃跑的機會。
尖嘴一張,下意識的要叫,嘴巴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按住,一個人壓在他身上將他壓的完全喘不過氣來。
“噓!不要叫。”
男人用氣聲說道。
沈秋頓了頓。
感覺到狐貍停下掙扎,對方語氣一喜,“小狐貍你能聽懂嗎?不要叫,我是來救你的。”
沈秋猶豫了下沒再動彈。
男人更欣喜,一手牢牢捏著狐貍的嘴,一手將足足五公斤的小狐貍抱起來鉆進了一家門戶。
進了屋,沈秋才借著屋里昏暗的油燈看清,這人居然就是剛剛按下報警鈴的年輕人。
他有些詫異,但腦子轉了圈就明白過來。
剛剛還覺得盜獵的那么大張旗鼓太奇怪了。
現在看那哪是盜獵的,分明就是這兒的牧民。
牧民和草原狼之間的矛盾從古至今,無非就是牧民占了草場趕走了食草動物。
草原狼沒了食物只能捕獵牧民的牛羊。
矛盾就是這樣升起的,于是牧民開始組織人獵狼。
他來的巧,剛好就碰到了這一場獵狼行動。
至于這個年輕人,估計就是不同意獵狼的,但年輕沒話語權,說不過其他人,只能做暗中報警這種事。
眼看年輕人找了根繩子,小狐貍也沒動彈。
“我輕點,但你不準叫!”
小狐貍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年輕人這才輕輕給狐貍套上繩子,確保不會被咬后才把狐貍放到地上。
剛放下,大門被拍響,年輕人變了臉,忙把狐貍藏到了院子里的糧食堆里。
再三叮囑小狐貍不要出聲才去開門。
沈秋豎起耳朵聽,外面人詢問年輕人有沒有看見一只狐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很快就離開去別家敲門。
沈秋松了口氣。
年輕人關好門進來,看見小狐貍還跟剛才的動作一樣沒有動彈,表情很是復雜。
“你真聰明,如果那些草原狼和你一樣聰明就好了。”
小狐貍眼神閃了閃。
年輕人嘆了口氣,大概是長期壓抑沒人訴說,竟是和一只狐貍說起自己的心事來。
今晚的情況和沈秋猜測的差不多。
牧民放牧的區域不斷侵襲著食草動物的領地。
終于有一天食草動物沒有足夠的青草填飽肚子,它們選擇了搬家。
然后這片高原上不僅住著食草動物和牧民,還有食肉動物。
狐貍家族,兔猻,雪豹,記草原狼等等食肉動物靠著這些食草動物生活。
狐貍和兔猻尚且還有旱獺田鼠雪兔這些作為食物來源。
可雪豹和草原狼卻是正正經經的捕食者,他們的食物清單從來有不少的大型食草動物。
其中草原狼更甚。
狼是群體動物,通常一出現最少就是四只起,四只狼一天吃的獵物可不少。
更何況長期發展下來狼群發展擴大,現如今在這片高原的草原狼光是族群就有四個之多,而每個族群成員最少都有十只……
這是個恐怖的數字,不管對牧民的牛羊還是牧民來說都是。
這里的牧民不是游牧民族,他們冬天夏天都靠著這片草原養活牛羊,所以搬走是不能搬走的,只能從根源解決問題。
以上種種引發了今天這場深夜獵狼行動。
年輕人說完又長嘆一口氣,面上帶著茫然,語氣中盡是不解。
“你說……明明是我們占據了動物的生存領地,為什么最后他們還會把一切怪到動物身上?”
這是個很沉重的問題,但真要計較起來,也不過是利益二字罷了。
牧民放任牛羊侵襲食草動物的領地,這損害了食草動物的利益,所以他們選擇離開。
食草動物的離開損害了食肉動物的利益,所以食肉動物將主意打到了人類身上。
而食肉動物的行為又損害了人類的利益,導致了人類對他們的厭惡捕殺。
小狐貍也跟著長嘆一口氣,一副憂愁的模樣讓年輕人心底的郁氣頓時一掃而空。
忍不住摸了把小狐貍的腦袋,他道,“其實我很想當一個護林員,我有個遠方表哥就是護林員,聽他說天天都會去巡視森林,能看見好多小動物呢。”
“我從小就喜歡小動物。”
年輕人的目光中透露著向往,而外面還隱約在響起木倉聲和狼嚎聲,將這向往染上了點點哀傷。
忽的,一聲尖銳的警笛劃破狼嚎響徹在這一方天空。
剛剛還躺在地上看起來無法動彈的小狐貍,當即一個激靈蹦跶起來。
然后極其熟練的用爪子將嘴上的繩子扯下來,轉頭往大門跑。
年輕人瞪大眼,有些懷疑自己眼花了。
沈秋走到門邊看了眼高高的門栓回頭看向年輕人。
小狐貍跺跺腳,朝他嚶嚶叫。
“你搞快點!”
年輕人恍恍惚惚的走過來站到他面前,看了看門栓又看了看精神抖擻的小狐貍。
嘴巴微張:“所以……你剛剛都是在騙我啊。”
小狐貍尾巴甩甩,眼睛彎彎十分無辜的看他。
你在說什么,他只是一只小狐貍罷了,什么都不懂的。
年輕人失笑只能將門打開。
門才開出一條縫,小狐貍就跟一道紅色的閃電一樣竄了出去。
循著警笛的聲音,小狐貍一步不帶停,十分迅速的沖到警車面前。
警車剛剛在村口停穩,嚴肅和許恒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熟悉的赤紅色跳上了車頭。
有村民記聽見警笛出來看,看見警車上的狐貍,紛紛瞪圓眼睛。
沈秋甩著尾巴沖嚴肅嚶嚶嚶。
“走走走!跟我走!我帶你們去案發現場!”
小狐貍拽著嚴肅的衣袖往遠處帶。
嚴肅眺望了下夜色下的草原,讓許恒和另一個同事先去詢問牧民。
然后問小狐貍,“帶路?”
沈秋跳下車頭要走,另一輛車停在了警車后。
車門打開,熟悉的聲音咋咋呼呼的傳來,“嚴警官!你真的沒說錯,跟著你真的能找到球球啊!”
是習野,再看另外兩個扛著攝像頭的不是鄧波和張耀揚又是誰。
他們怎么在這兒?
小狐貍冒出一排問號。
但眼前的事情更緊急,小狐貍沒管太多,在前面帶路。
見嚴肅跟上立馬跑起來。
警察來的比預想中的快,牧民來不及提前遮掩,所以爬過丘陵,血腥味撲鼻而來。
地上躺著的草原狼尸體映入眼簾。
牧民們的摩托車大燈將這一塊地方照的宛如白晝,讓他們更加清晰的看見了現場的情形。
鮮紅到刺目的血蜿蜒在草地上,染紅了泛黃的草尖,數不清的草原狼尸體幾乎刺痛現場眾人的雙眼。
習野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大型獵殺場面,可以說是極其震撼的。
三人瞪大眼一時間都回不來神。
直到嚴肅皺眉,拿出手機給林業局和派出所分別去了電話后。
三人回神,第一時間就是將攝像頭對準現場。
習野拍小狐貍,鏡頭挪過去的一瞬。
他在鏡頭里的狐貍眼中看見了一種名為悲鳴的情緒,當即一頓。
可等他再想看的時候,小狐貍已經恢復如常。
寂靜的高原很快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參與獵殺的村民被統統帶回派出所。
而那只剛成年的赤狐則是憑借著優秀的嗅覺,帶著林業局和警察找到了一具又一具的草原狼尸體。
這么多尸體無法留在草原上,林業局的人會收斂好帶走,進行正規處理。
而還尚存氣息的草原狼他們也會進行救治。
處理完這些成年狼群,天邊已經隱隱泛出天光。
天快亮了。
小狐貍抬頭看了眼天幕,鼻尖聳動著,嗅著更遠的味道。
這里處于高原,意味著草原狼□□的時間比平原更晚。
現在正值九月底,這個地區的小狼崽們幾乎都是六月左右出生。
到現在算算也不過三個月的月齡。
這也是牧民為什么選擇在這個時候獵殺狼群的原因。
獵殺了成年狼,他們就能更放心的尋找狼群的巢穴,找到小狼將其摔死。
沈秋心中沉重的嘆了口氣,轉頭叫上嚴肅繼續走。
他們陸續翻過兩道丘陵,在一處陡峭的土坡上停下來。
記狼群的氣味集中在這附近,小狼崽就在這兒了。
見狐貍停下來,嚴肅也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幾次合作后一人一狐之間的心有靈犀。
嚴肅等人沒再往前走,而是打了個電話,等著林業局的人來處理。
這只草原狼群幾乎是死傷殆盡,就算還有幸存的也不會再回到這個巢穴。
那這些還沒有自保能力的小狼就會格外危險,如雪豹等大型捕食者就會循著味道前來將幼狼吃掉。
林業局的人忙忙碌碌的將小狼幼崽帶走,參與獵殺的牧民也都被帶回警局。
沈秋被嚴肅抱著也準備走了。
不過走之前,那個年輕人攔下了警車。
他看著嚴肅面色猶豫,嘴巴張張合合好一陣,看了眼嚴肅腿上的小狐貍才咬牙道,“警察叔叔,我想當護林員,您有什么辦法嗎。”
嚴肅估計是第一次遇到這么直白表達自己訴求的。
愣了愣,很快輕笑了下,他抄下一個電話。
“這個是安嶺林業局的電話,你如果想清楚了并且獲得家人的同意,可以聯系他們。”
年輕人高興的接過,眉開眼笑的沖嚴肅敬了個不怎么標準的禮。
“謝謝警察叔叔。”
車子開車了,沈秋透過后視鏡看見了年輕人臉上淳樸的、發自真心的笑。
同昨夜那群獵狼的面孔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