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娶我？”曲嫣微微一怔，疑道，“殺夫會有什么天罰？我怎么沒聽說過。”
    “這么說來，你不抗拒做我的妻？”男子勾唇一笑，銀發墨眸，姿容卓絕。
    “我只是好奇，隨口問問。”曲嫣輕嗤，“你想得美。我是哪里想不開，要留在識海里和你做假夫妻？”
    “怎么是假夫妻？我既要娶你，自然是要與你做真夫妻。”男子身形一掠，猶如疾風落在她身邊，卷起她的細腰，帶她離開。
    眼前的云來酒樓瞬間消失不見。
    曲嫣一眨眼間，已經來到了一個村莊。
    村落貧窮，干旱枯萎的大樹邊，幾個衣衫破舊的小孩正在哇哇的哭。
    “哥哥，我好餓啊……”其中一個小女孩長得水靈，哭得眼睛都腫了，捂著肚子說，“餓得肚肚疼。”
    “嫣嫣，你再忍忍，等仙人來了，咱們就有吃的了。”小女孩身邊，是個年紀稍微大一兩歲的男孩，瘦骨嶙峋，卻頗為沉穩。
    “仙人……仙人他什么時候來？”小女孩抽抽鼻子，抬頭望天。
    “仙人上次來的時候，說他三年后再來。”男孩掰著手指數了半天，肯定地說道，“就是今天了。”
    曲嫣此時站在枯萎大樹后面不遠處，瞧著那個小女孩，不禁蹙了蹙眉。
    這長相，應該就是她？
    確切地說，是原主“曲嫣”小時候？
    “你看出來了？”男子攬著曲嫣的腰，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幼時就貪吃。為了一口吃的，自愿跟著玄霽走。”
    “……”曲嫣轉眸，睨他一眼，“你不也是為了活下去而無所不用其極？”
    “你說得對。人想活著，是本能。”男子似心酸地嘆息道，“我又有何錯？”
    “你錯就錯在不是人。”曲嫣懶得搭理他，視線重新落在前方的小女孩身上。
    這時，天空中飛來一人，一襲白衣勝雪，俊容清冷尊貴。
    他腳下踏劍，御劍而行，并沒有落地，高高在上地望著下方，清聲啟口道：“曲嫣，你可想好了？是否要跟本座走？”
    小小的曲嫣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我拜你為師還不行嗎？你把糧食給我哥哥！嗚嗚他也餓，我也餓……”
    玄霽有些不滿意，微微搖了搖頭，大概是覺得小曲嫣粗俗幼稚，資質拙劣。
    “若非乾坤卦算出，你是我命定的關門弟子……”他自語了半句，衣袖一拂，清風如有實質，托起小曲嫣的膝蓋。
    她小小一個，懸空而起，落在玄霽腳下踏著的劍身上。
    玄霽一言不發，扔下一袋糧食，帶著小曲嫣御劍消失。
    地面上，小曲嫣的哥哥眼睛通紅，抱著糧食，仰望著天空久久沒有起身。
    “后來，我哥哥怎么樣了？”曲嫣問身邊的男子。
    “他有他的機遇，你想看嗎？”男子眸光染笑，誘哄著道，“你與我成親，他就是我的大舅子，我請他來主持婚禮。”
    “就算你請來了我哥哥，那也不是真人，只是你利用師尊記憶里的畫面，幻化出的一個形象罷了。”曲嫣十分清醒。
    “將來，我出了識海，就帶你去見真人。”男子似是許諾，又像是隨口一說。
    他摟緊她的腰，兩人縱身一躍，眼前場景一變，來到了幽暗陰冷的森林里。
    “這是哪里？”曲嫣問。
    “血紅魔域。”男子改為牽她的手，走在泥濘的森林小徑上，“我誕生的地方。”
    “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
    “我們要成親，當然要選在一個有意義的地方。此地是我誕生之處，我應該帶我的娘子來看看。”男子指著前方的一座無人宮殿，“那里，是玄霽剿滅三千魔魅的地方。魔頭已死，我們就借他的宮殿一用，洞房花燭。”
    “誰要跟你洞房花燭？”曲嫣試圖掙脫他的手，但她之前著了他的道，力氣還沒怎么恢復，使勁半晌也沒能甩開他。
    “乖，別弄疼了自己的手。”男子握緊她的小手，身形一閃，已在荒蕪的宮殿里。
    這座魔頭的宮殿，漫地藤蔓蜿蜒，魔氣縈繞，陰冷而昏暗。
    男子走在其中，卻似乎覺得十分愜意。
    他在曲嫣頭頂輕輕一摸，曲嫣身上的裙裳變作大紅嫁衣。
    他自己身上的墨衣也變成了紅色喜服。
    “凡間嫁娶，似乎還需要給女方嫁妝？”男子想了想，遺憾地道，“我畢竟是強娶，現在不能給你嫁妝。等來日我出去識海之后，再補給你。”
    “你出不去，別做夢了。”曲嫣給他潑冷水，“你最多再逍遙幾個時辰，等我恢復力氣，你就死定了。”
    “幾個時辰，足夠了。”男子攔腰將她抱起，橫穿宮殿長廊，來到寢殿，將她放置于床榻之上。
    他用意念召喚藤蔓，將她的雙手雙腳束縛住，綁在床榻的四根床柱上。
    “等我們洞房花燭之后，你就是我的妻。”男子俯身而下，薄唇貼在她額心，低語道，“到時，你若再要殺我，天雷會替我阻攔你。”
    “你……”曲嫣感覺手腕和腳踝上的藤蔓越來越緊，絲毫沒有給她掙脫的余地。
    她心中暗自一慌。
    這個心魔有點瘋的樣子，該不會真的想在識海里跟她顛鸞倒鳳吧？
    雖然這是假的，只能算是精神上的意，淫，但……
    曲嫣怎么想都覺得難以忍受。
    “你別沖動，咱們有話好好說。”曲嫣臉上神色一緩，正經地道，“你不就是想要我別殺你嗎？可以商量。”
    “是嗎？你想怎么商量？”男子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伸手輕輕摸她的臉頰，“你眼睫毛在抖，害怕了？”
    “我不怕。”曲嫣嘴硬不承認，繼續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覺得也不是非殺你不可，只是我有任務在身，必須幫師尊除了你。如果你想要活下去，那就配合我一下，假裝被我殺了，然后蟄伏沉睡，不要再作亂。這樣的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配合你，假裝被你殺了？”男子墨黑色的眼瞳深處笑意愈深，修長的手指勾起她微顫的下巴，“你覺得我應不應該相信你的話？”
    “當然應該相信。我不騙你。”曲嫣一臉誠懇地道。“你不騙我，那你抖什么？”男子指尖抵在她的唇上，“嘴唇都顫抖了，慌什么？”
    “我不慌。”曲嫣心道，我那是怕你強來，才不是因為騙你才抖的。
    “你的狠心，我已經領教過了。”男子一手撕開自己紅色的喜服領口，露出半側胸膛。
    他左胸心口處，劍傷猙獰，正是曲嫣之前一劍刺入的位置。
    “……你不是沒事嗎？”曲嫣心里有些疑惑，為什么她那一劍沒能殺死他？師尊之前交代，只要對準心臟刺穿，就能消滅心魔。
    “誰說我沒事？”男子支撐在她身側的手臂忽然一軟，上半身跌下來，壓在她身上，語氣帶著疼痛地道，“我心口疼。”
    “你就裝吧。”曲嫣怒斥道，“你起身！別占我便宜！”
    “你這個罪魁禍首，還如此沒有良心。”男子把臉貼在她頸邊，低喘呼吸，“我是真的疼。”
    “真的疼是吧？”曲嫣動彈不得，沒法反抗，怒極而笑，“等會兒你會更疼。”
    等她恢復力氣，一定要用劍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
    “你看，你的真面目露出來了。”男子抬起臉來，似是委屈地道，“還說不殺我，你一身殺氣。”
    “是誰逼得我一身殺氣？”曲嫣簡直要氣笑了，她現在被他壓著欺負，想殺他還有錯了？
    “是我，是我。”男子自覺地承認，好聲好氣地哄道，“你乖，別生氣，待我們圓房之后，我隨你打隨你罵。”
    “你敢碰我，我就……”
    曲嫣警告的話還未說完，唇上忽然一陣溫熱。
    他用他的唇，堵住她憤怒的口。
    他像是覺得新奇，停留了片刻沒動，然后舔了舔。
    “唔，怎么這么軟。”他奇道。
    “……”曲嫣瞠大眸子，怒瞪他。
    果然是銀魔！
    她沒給他取錯名字！
    “玄霽修的是無情道，做凡人時也不曾娶妻，從未碰過女色。”男子好奇的又舔了舔，輕咬她下唇一口，又唔了一聲，“原來如此有趣。”
    “你是狗嗎？快點放開我！”曲嫣叱道，“你現在放開我，我們還可以商量。否則我一定殺你一萬次！”
    “小騙子。”男子抵在她唇上，慢悠悠地道，“可以商量這種話，我若信了，心口就會再多一個窟窿。”
    他語氣幽幽的酸起來，“你之前下手的時候，還用力碾了一下，我疼得只差沒哭出來。”
    “……”曲嫣用力轉開臉，避開他的唇，“我保證下次不會。”
    她保證下次一劍利落，直取他的命！
    “你又騙我。”男子低哼，“都說漂亮的女子會騙人，看來是真的。”
    “如果不是你這樣欺負人，我會騙你？”曲嫣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不如這樣，我們公平決斗，你若贏了，我隨你處置。你若輸了，生死無尤。怎么樣？”
    “不怎么樣。”男子笑睨她一眼，“你現在不就任我處置了？我何必再冒險與你決斗。”
    “……”曲嫣頭一回感覺這么無奈。
    她這是碰上了一個什么品種的心魔啊！
    軟的不吃，硬的不行。
    要命的是，她現在神虛，沒辦法凝神運勁，使自己抽離出識海。
    “玄霽曾經在凡間殺妖時，闖過青樓。青樓里的男女，也是如此交疊，糾纏。”男子壓在她身上，動了動，卻不甚明白，“還應當如何？”
    “嗯？”曲嫣心中暗自咦了一聲，原來這個銀魔不懂啊？
    那就好辦了！
    “你做錯了。”曲嫣收斂表情，冷哼道，“洞房花燭可不是你這樣做的。你這是在嫖，是對待青樓女子的方式。”
    “當真？”男子有些疑慮，支起身來。
    “當然。師尊闖的是青樓，又不是別人的新婚之夜。你見過別人洞房是如何做的嗎？”曲嫣問道。
    “那倒沒有。”男子意識里有限的風月知識，僅包括擁抱和親吻。
    玄霽不沾女色，更不會看這方面的書籍。
    他所知的，都是玄霽多年來游歷六界，所見所聞。
    “你用對待青樓女子的方式對待我，就不算是娶我為妻，我若弒夫，天道也不會懲罰我。”曲嫣開啟瞎編模式，演技爆發，眼眶微微泛紅，“你如此羞辱我，竟還想要我留下來陪你？你若真心想要我陪伴你，難道不應該對我好一點嗎？”
    男子皺起好看的眉，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眼角，低聲道：“你別哭。我不會羞辱你。”
    曲嫣帶著哭腔，趁機道：“那你把藤蔓松開。哪有新婚夫妻在洞房花燭之夜，新娘子被綁成這樣？這不是羞辱是什么？”
    “你說得有理。”男子衣袖一振，縛住曲嫣手腳的藤蔓四散而去。
    曲嫣一獲得自由，就趕緊推開他，退到床榻一角，繼續扮可憐：“你是不是真的想娶我？”
    男子頷首：“再真不過。”
    曲嫣道：“那你要三書六禮，四聘五金，八抬大轎，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迎娶我。”
    男子墨色深眸泛起一絲笑意：“等到這些都辦完了，你力氣也恢復了。我就等著被你一劍穿心，死于拜堂紅燭之下，是不是？”
    曲嫣咬咬嘴唇，軟聲道：“怎么會？你若不傷害我，我也不舍得傷你。”
    男子抬手，揉揉她的腦袋：“行了，別演了。”
    曲嫣：“……”
    他笑睨著她：“我是不知道該如何洞房，但我不是傻子。你花言巧語，不就是想哄我上當？如此看來，你我倒是絕配。”
    曲嫣：“……”
    誰跟你絕配！
    她這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
    “我記得玄霽曾經去過合歡宗做客，參加宗主和他夫人的婚禮。合歡宗修的是男女和合之道，門派里有許多相關典籍。”男子慢條斯理地說道，“玄霽最愛看書，在合歡宗的藏書閣待了一夜。他雖不是有意，但也翻到過一些。只是我之前對此還沒有什么興趣，不太記得了。不如我現在就帶你去重溫重溫。”
    他揮手一揚，場景變幻。
    曲嫣一抬眸，眼前的地方已經是一座三樓層高的閣樓。
    應該就是合歡宗的藏書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