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已經(jīng)作出了決定。
    既然華秋道一心求死，而其又知曉了她的很多秘密——那么，如何可以讓他最為直接、純粹的去死，才是最為適合的方法。
    這時候，與其想盡心思去折磨或者是讓華秋道死不瞑目，還不如最為直接的一了百了更好。
    這種情況下，李娟想的已經(jīng)不是什么選擇的問題，而是如何更加穩(wěn)妥的讓華秋道徹底的消失！
    所以，她動用了最為穩(wěn)定的九劫鎖魂、煉獄戰(zhàn)魂之法。
    這種方法，是她研究出來的，專門煉化元神、靈魂之法。
    她以這樣的手段，煉死過很多的強(qiáng)者，收割過他們的很多底蘊(yùn)，從來都是萬無一失的。
    這一次，她再次動用了這樣的手段。
    李娟全神貫注，對于華秋道的那些話，她只是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回應(yīng)道：“這時候，我也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其余的心思了，無論你怎么想，你現(xiàn)在的結(jié)果也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對于你，沒有什么二選一，也不會去選。
    我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你既然已經(jīng)知曉我的心思，也就知道，我已經(jīng)不會再計較了。
    到了這一步之后，計較還有什么意思呢？”
    李娟的心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這樣的時刻，她反而恢復(fù)了冷靜。
    這一點(diǎn)，也的確是超出了華秋道的一些意料。
    不過華秋道也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也對，如今你對我的因果已經(jīng)算是直接終結(jié)，在你看來，我也只是一個將死之人——一個已經(jīng)被榨干了幾乎所有價值的瀕死之人，也的確是沒有必要再去動用什么酷刑折磨了。
    若是普通的強(qiáng)者，或許還會因為扭曲的心境、強(qiáng)烈的不甘、憤怒的執(zhí)念而生出某些強(qiáng)大的情緒——但是你也了解我，知道我不會如此。
    所以，那些手段，折磨和酷刑，在我這里也無用。
    既然如此，為了更加的穩(wěn)定，你現(xiàn)在會動用極致的手段，以最穩(wěn)定、最大也是最強(qiáng)的手段，將我徹底煉化掉，讓我徹底殞落，死穿。”
    “這才是你的選擇。”
    華秋道一口就將李娟的心思完全的講述了出來。
    李娟心中有些唏噓，感慨道：“我這一生……真的沒有想到，你華秋道竟是最為了解我的。可惜，今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當(dāng)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李娟這一番話，的確是發(fā)自內(nèi)心。
    只是這般感慨，反而讓華秋道再次差點(diǎn)兒破防。
    以華秋道的心性，也不由情緒微微波動，臉色都微微有些不自然了幾分。
    “承受不住，也承受不起——快別‘恨不相逢未嫁時’吧。”
    華秋道唏噓，立刻避而遠(yuǎn)之。
    這般女子，還能說出這般話來——華秋道沒有什么輕視或者是厭惡之心，也不會輕視或者是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一些特殊的女子。
    可李娟這樣的……
    他不歧視、不看輕，卻也絕不會沾染分毫因果。
    李娟嗤笑一聲，道：“有時候，你就是這樣的道貌岸然，反而令人惡心。說到底，男人，終究還是蝻人。”
    華秋道道：“這般時刻，你說這些話，其實也已經(jīng)毫無意義可言。這些攻擊性的言辭，于我而言，也不過是聽聽也就罷了，不會有什么反感或者是心性上的變化。
    另外，其實你弄錯了一點(diǎn)——哪怕是一個淪落風(fēng)塵的女子，若是其心中向往光明和純潔，那也依然是美麗動人、令人憐愛的。
    浪子回頭，真的要遠(yuǎn)遠(yuǎn)比同流合污或者是沆瀣一氣更加的值得尊重。”
    李娟冷笑，聲音更顯輕蔑：“有些人，善良了一輩子，唯一做錯了一件事，結(jié)果就被打落深淵！她的功德也顯得極為的渺小！
    而有些人，做了一輩子的壞事，甚至真的就是壞得冒煙兒了，結(jié)果就做了一件好事，竟然功德千秋萬代！
    當(dāng)真是好一個雙標(biāo)！”
    華秋道道：“你若是要論道，那看的終究還是向善之心還是向惡之心——一個善良了一輩子的人怎么可能生出惡念？這只能說明善良的表象之下隱藏著的是大惡。
    而同樣的，大惡之人，做了一件好事就功德千秋——那么，他做這件好事的時候，就是真正的做到了大愛無疆，無私的自我奉獻(xiàn)！
    這樣的層次，那已經(jīng)是真正的從內(nèi)心深處乃至于靈魂、元神的深處認(rèn)識到了什么才是天下大同，什么才是大愛無疆——那么這種人之前做的惡？那就未必真的是惡了。
    同樣的，那些先前的善——也只能稱之為偽善。
    這世間甚至是一些真心話都有可能并不真心，但是功德卻是源自于無為，源自于天地間的正本清源，源自于道法自然。
    風(fēng)塵女子從良，這是思想的歸一，是心靈的歸宿，思想境界上的認(rèn)知，往后會因此而真正的徹悟，能做到偉大崇高，無為而為，布施功德無欲無求。
    另外那一種——在其斤斤計較的時候，本身就已經(jīng)處于一種末流的狀態(tài)，狹隘的狀態(tài)。
    你李娟，從事的也是心靈之法，心眼之道，這些你都懂，卻依然還在這個時候，想要問我的道，想要考究我的道心……
    我也知道，這是你想更多一些了解我，以及讓我留下一些東西。”
    華秋道甚至將李娟的名字都點(diǎn)出來了。
    李娟卻已經(jīng)并沒有什么異常情緒呈現(xiàn)出來。
    對于華秋道的一系列回答，也只是抱著幾分“欣賞”之意。
    “華秋道，一路好走。”
    李娟輕輕鼓掌了三聲。
    “啪啪啪——”
    聲音，很是清脆。
    響徹在這樣的死寂般的沉悶空間之中。
    如帶著“啪啪”的回響，許久都沒有消散。
    一層又一層，傳遞向遠(yuǎn)方。
    詭異而帶著恐怖的帝魂氣息的秩序鎖鏈結(jié)合雷霆、火焰之力，不斷的撕扯著華秋道的元神，并將其一點(diǎn)點(diǎn)的擰斷，扭碎。
    華秋道的元神都已經(jīng)崩裂了開來，很快就在這樣殘酷的手段之中，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散著。
    華秋道的那些話，彷佛還依然澹澹的飄蕩在這樣的空間里。
    回音還沒有完全的消失，華秋道的元神已經(jīng)被扭碎成了一簇簇的元神魂氣了。
    這些魂氣一團(tuán)團(tuán)的，也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潰散。
    這時候，李娟引動類似于dna的雙螺旋結(jié)構(gòu)，上面全部都是易經(jīng)的卦象疊加的各種異象。
    而這些東西，又呈現(xiàn)出了各種堿基配對而形成的各種片段。
    總體說來，這樣的東西出現(xiàn)之后，很快就席卷向了那一簇簇的元神魂氣。
    可就在這些結(jié)構(gòu)伴隨著秩序鎖鏈席卷向那些魂氣的時候，那一簇簇的元神魂氣，竟是忽然之間全部的明亮了起來。
    原本已經(jīng)無色卻魂源潰散的元神魂氣，全部像是烈陽一樣變得無比的熾烈了起來。
    與此同時，這樣熾烈的“烈陽”，如太陽風(fēng)暴的爆發(fā)，如超級氦爆發(fā)一樣。
    “轟——”
    所有的魂氣潰散四方，竟是在這一刻與那神秘的秩序鎖鏈，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先天六十四卦的圖騰。
    而那六十四卦的卦象區(qū)域，全部都是華秋道的元神魂氣。
    原本已經(jīng)元神破碎的元神魂氣，此時竟是彷佛有了獨(dú)立的意志一樣，形成了先天六十四卦圖騰，并直接形成了一個整體。
    巨大的太極圖連同八卦，不斷的旋轉(zhuǎn)著，并在所有的元神魂氣如烈陽爆發(fā)光明的時候，全部炸開。
    “轟——”
    那一刻，最為可怕的魂爆爆發(fā)了。
    極道魂爆爆發(fā)的剎那，如調(diào)動了這個特殊空間里的所有秩序鎖鏈！
    連同著這個空間里的所有規(guī)則，所有秩序枷鎖，全部被這樣的魂爆引動。
    就如同借力打力，如今，雙方忽然就疊加牽引到了一起，并全部的爆發(fā)了出來。
    這一剎那，李娟的眼童勐然收縮。
    隨即，她駭然之極，驚駭欲絕，甚至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大恐怖！
    李娟幾乎毫不猶豫，立刻自我歸墟，并直接自毀本源，分身化道。
    真正的棄車保帥！
    這樣忽然爆發(fā)出來的兇險，讓李娟立刻意識到，這個分身必死無疑——若是不夠果斷，恐怕會造成更加難以想象的危機(jī)。
    是以她無比果斷的自斬了。
    “嗤嗤——”
    在李娟自斬分身的剎那，天地間的秩序鎖鏈全部被引爆了。
    一團(tuán)歸墟的火焰勐然爆發(fā)，直接自這一方空間綻放，并直接將整個空間直接引燃。
    歸墟之火被華秋道的最后手段點(diǎn)燃了。
    歸墟的因果直接炸開，毀滅的歸墟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
    便在此時，更可怕的是，這種火焰燃燒起來之后，歸墟之力直接洞穿了天地間的彼岸橋梁！
    彼岸橋梁在這一刻，立刻崩塌。
    “吱嘎——”
    橋梁之外，沉重而厚實的歸墟，被牽引了出來。
    隨后，更遙遠(yuǎn)的無盡黑暗之中，地獄之門也因此而自行的開啟了。
    這一刻，無盡的兇魂，洶涌而出。
    那些兇魂，每一個都張牙舞爪，兇殘猙獰，詭異而又兇勐，恐怖。
    這樣的無盡兇魂，全部的自地獄之中出世了。
    天地間，凄厲的厲鬼兇魂嘶鳴咆孝，歸墟的火焰和毀滅的風(fēng)暴、罡風(fēng)，開始肆虐著這一方天地。
    與此同時，于地獄深處的一朵腐爛不堪的蓮花，重新的瘋狂蠶食著虛空之中各種歸墟浩劫氣息，以極致的速度重新綻放。
    這時候，那一朵蓮花，很快就重新生長成為璀璨而鮮艷欲滴的蓮花，如蘊(yùn)含著全新的萬千之心一樣。
    這時候，那如蘊(yùn)含著萬千之心的蓮花又迅速的生長，很快結(jié)出了無數(shù)的如同‘萬千之心’一般的蓮子。
    這些蓮子穿透了歸墟之地，穿透了地獄深處，進(jìn)入了未知的混沌虛空，并直接又穿透虛空，結(jié)合神秘的帝魂氣息，迅速的攀附上了時間軸的裂縫上。
    這種強(qiáng)行的如寄生、根植般的情況，在剎那之間就已經(jīng)完成。
    等歸墟的浩劫氣息和神秘的兇魂全部平靜下來，等天地間的所有因果氣息漸漸消散的時候，所有一切，彷佛重新進(jìn)入了平靜的狀態(tài)。
    這時候，這樣的一份因果，到底是什么，也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了。
    沒有人知道，有神秘的蓮子已經(jīng)生長在了時間軸上。
    這時候，這一方被李娟舍棄的、又被歸墟寂滅掉的神秘虛空，依然留下了一縷漣漪。
    漣漪中，又一小片獨(dú)立的、破碎的空間。
    在這個獨(dú)立的破碎的小空間里，其中出現(xiàn)了華秋道的一縷殘魂。
    華秋道靜靜的立在這一片小空間里，看著空間之外那一片小小的龜殼——看著那龜殼上的‘龜書玄圖’四個扭曲的字，臉上也顯出了幾分欣慰的笑意。
    “抱歉，我也沒有想到……”
    這一片空間里，蘇離的聲音輕輕的呈現(xiàn)。
    華秋道的殘魂輕輕搖了搖頭，道：“總是要有犧牲的，如今能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好了——這一次時間軸覆蓋之后，還會有華秋道出現(xiàn)。
    那時候的華秋道，就不是你的師尊了，而是一個叛徒。
    重新定義的因果，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華秋道輕聲回應(yīng)。
    蘇離的聲音道：“我知道，只是，你完全可以不必如此。你存在的意義，比你化道的意義更大。”
    華秋道道：“不，如果不化道，那么就不會有后面的成功了。所有的因果都不會允許我還存在。另外，那一道門……你要留心。”
    蘇離的聲音沒有再出現(xiàn)。
    但是他已經(jīng)知道，華秋道的確是以死明志了。
    作為‘道祖’級的存在，他是不被允許出現(xiàn)在時間軸銜接因果之后的。
    要出現(xiàn)，那也必須是另外的可以被控制的存在。
    而這時候，顯然也遠(yuǎn)遠(yuǎn)不是梭哈的時候。
    華秋道又道：“不必傷心，不用難過，于我而言，這才是最為欣慰的結(jié)果。”
    說著，華秋道輕聲呢喃：“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這一段詞說完之后，他露出了很自然的笑意。
    華秋道這一縷殘魂，徹底的化道。
    在大愛的笑容之中，他直接以身殉道，化作道之曙光火種，延綿不絕。
    道的火種，連同那些萬千之心的蓮子一體同存，在時間軸上深深的埋下，像是附骨之疽，無法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