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桌上的作業改完了。
柏昌意這句話說得太自然,自然到庭霜幾乎以為他在說:我剛順手幫你把垃圾給倒了。
庭霜簡直想報警。
可是報警以后要說什么?
第一句,義正辭嚴:變態教授居心不良,尾隨我到我家門口。
第二句,義憤填膺:然后找了一個莫須有的借口自行進入我的私人住宅。
第三句,氣壯山河:最后在我全無防備的情況下,極卑鄙地——
第四句,萎了:把我的作業給改了?
這警根本沒法報。
“你干嘛不經我允許就……”庭霜想質問,可是一對上柏昌意的臉,他突然就虛了,不僅虛,還慌,不僅慌,還軟,三條腿一起軟,“……作業我是寫了,但是還沒檢查……deadline不是下周一嗎……你就不能等我交上去再改……而且作業不都是助教改么……”
柏昌意說:“我看不下去,順手改的。作業不計入總成績,你緊張什么。”
看不下去???
那他媽得錯成什么樣啊?
庭霜心虛地小聲嘟囔:“有些人連考試資格都沒給我,我還在乎總成績?我作業寫得再好也沒成績。”
柏昌意說:“那你緊張什么。”
“我……”庭霜哽了一下,又覷柏昌意一眼,“我還不就是怕……怕你看了我作業之后,覺得我特蠢,嫌我學習差,爛泥扶不上墻……”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本來還想給你留點好印象。”
柏昌意聽了,用請教的口氣問:“那你覺得,在我看你作業之前,你給我留下了哪些好印象?”
庭霜陷入了思考……
第一節課沒去。
背后罵人傻/逼。
開假病假條。
問問題答不上來。
車上放《威風堂堂》。
洗手間看人鳥并表示很不滿意。
對人發脾氣。
行吧。
彳亍口巴。
柏昌意說:“進去看看錯題。”
“噢……”庭霜垂頭喪氣。
走到書桌那里之前,在庭霜已經想象出了A4紙上都是紅叉的畫面,可是真看到作業的時候,卻發現不是那么回事。柏昌意并沒有動他的作業,而只是在一張空白A4紙上寫明了錯處和修改意見,字體和上課板書一樣。
滿滿一整頁。
庭霜坐在書桌前面,拿著那張紙,不太敢回頭看站在身后的柏昌意:“有這么多要改的啊……一整頁……”
柏昌意提醒:“背面。”
背面???
背面還有???
庭霜絕望地把A4紙翻過來——
還是滿滿一整頁。
柏昌意說:“你看一下,不懂的就問。”
庭霜舉手,說:“Professor,我現在就有個問題不懂。”
柏昌意說:“什么問題。”
庭霜轉過身來,抱著椅子背,一臉不平地仰視著柏昌意:“我真的不懂,為什么約會變成了答疑啊?”
柏昌意俯視庭霜,勾了一下唇,說:“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庭霜左顧右盼了半天,最后又對上柏昌意鏡片后俯視的雙眼。
“……我想學習。真的,Professor,我想學習。”庭霜生無可戀地說。
真學習起來也沒那么難。
首先,鎮定下來,忘記站在身后的教授。
其次……
操啊怎么可能忘記柏昌意現在就站在后面盯著啊!
寫一個單詞就要檢查有沒有拼寫錯誤,寫一句話反復讀三遍怕有語法問題,更別提專業理論了……
庭霜受不了地轉身說:“你能不能不盯著我啊——”
咦?
柏昌意沒在后面?
柏昌意正在七米外的沙發上看書?
對上柏昌意抬起的眼睛,庭霜訕訕道:“在看書啊……看的什么……”
柏昌意說:“沙發上放的漫畫。”
漫畫?
柏昌意看了眼封面,說:“《Attack on Titan》。”
“啊這個,這個還有動畫。”庭霜噌地一下躥到沙發邊,極期待地說,“要不我們一起看動畫吧?我陪你補前三季,然后我們就可以一起追第四季了,怎么樣?”
柏昌意抬眼,說:“學完了?”
庭霜一僵,說:“……還沒。”
柏昌意低下頭繼續看漫畫。
庭霜灰溜溜地返回書桌,忿忿不平地繼續學習。
媽的,讓我學習,自己看漫畫!
還為人師表呢。
一點表率作用都沒有!
學了一個小時之后,庭霜偷偷轉頭看了一眼——
柏昌意還在看漫畫。
庭霜忍不住問:“周一下午你都不用上班的嗎?”
柏昌意頭也不抬地說:“不上。”
庭霜很小聲地說:“自己不上班還讓我學習……”
柏昌意說:“嗯人性缺失,知道了。”
庭霜再不敢說話了,縮回去老老實實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