筁山之巔,明月清輝灑落,風吹木樨,零零散散地飄落了一地花瓣。
花香之中,隱有零碎的斥責聲穿林過葉,腳步聲窸窸窣窣,行至高閣門前之時,戛然而止。
“師姐,你看這不就是到了嘛,別罵了別罵了,我真不是故意暴露那個小路的。”
晏絲纏著方羨的衣袖,真誠地認著錯,方羨在她腦殼之上戳了戳。
她不經意地撇了撇右前方的兩人,垂眸看回晏絲的時候還故意恐嚇般地瞪了瞪。
這要不是她上來就直接大義滅親地罵了一路,擱那倆人手里還不知道小師妹要自閉到什么程度。
“尊月樓,一路上聽過不少人提起過月神,是真月神?”
沈辭看了看那高懸門前的牌匾,回眸問了一句,姝麗眉眼微微挑起,沐元溪也隨著他的動作看向方羨。
即便走過了滿路荊棘,泥沼邊徘徊,衣衫有些凌亂狼狽,但從那清雋的身影中,也可見兩人的卓然身姿。
“那當然是真月神了,我女神啊!”
方羨走上前,欲要推門而入,然而門剛一被推開,方羨右腳踏進去,腳下便多了一根細細的銀針,斜插而入,方羨唰地退后一步。
從門內傳來了略帶著些壓迫性的氣息,渾厚濃郁,沐元溪本能地抬手遮擋在沈辭身前,瞇了瞇眸。
“師父--”
方羨弱弱地喚了一句,晏絲躲到了方羨身后,小聲嘟囔著。
“師父應該沒生氣吧,還是他告訴我你回來了,讓我來接你的啊!”
方羨苦笑一聲,給她指了指那腳下的小小銀針,這要是不生氣,哪有一進門就這樣的啊!
還有那封信,里面的內容是讓她欲哭無淚啊!
“你還知道回來啊!”
門內傳出了一道清冽慵懶的男聲,聽不出具體是在哪個方位,空靈飄渺,可見實力之強。
方羨那邊真誠地認錯,言自己不該偷偷跑出去,讓師父擔心了,而沈辭與沐元溪對視一眼,深深地從中察覺出了不對。
大晚上的,若是真想給徒弟一個教訓,大可不派晏絲去接人啊,這接回來了又當著她倆的面搞這個,是想干啥?
下馬威?
“師父啊,我能進去了嗎,我可太想你了,這天色也黑了,你也不能讓我一直待在外面吧,而且,這不是還有客人呢嗎!”
“有朋自遠方來,為師自然是不亦說乎的,晏絲,請二位進來。”
晏絲連忙應了一聲,照著吩咐做了,方羨見狀,也想進去,卻又是一根銀針飛了過來,還伴隨著一道慵懶質問。
“至于你,出去了多久,嗯?”
方羨:“那個,十三年...”
“十三年啊,那就去藥谷中,采十三株能讓為師滿意的藥材回來,記得,只能采十三株,但要讓為師滿意哦,什么時候完成了,什么時候再進來,明白了?”
方羨扒拉在門框之上,忍不住用手扣著那上好的紫檀木,哀嚎著。
“師父你好歹給個清單啊,不然藥谷中千百種藥材,我哪知道哪些你能滿意啊!”
藥谷中采藥本就夠艱難的了,還讓她盲采,這也太難了吧!
“你不如自己好好猜猜。”
那語氣雖懶散,卻不容置疑,方羨聽了之后痛苦面具都出來了。
晏絲十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沐元溪和沈辭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管燕無憂到底什么意思,但這畢竟是人家自己師門的事,兩人都沒有插手的意思。
至于想用這一出威懾到她們?
那不好意思,注定是白費心思。
夜色已深,院內并無一盞燈燭,只是此地處于山之頂端,離天極近,高懸的明月映照此處,恍如白晝。
月光拖曳出來的長影墜在身后,兩人并肩而立,晏絲在前帶路,進了閣樓。
屋內墻體遮住了月光的灑落,不過倒是有不少夜明珠散出幽藍色的光芒。
一路走來不過數十米,但途中所看到的東西,在沈辭眼里,那解析面板之上卻都是冒出了大段大段的文字。
什么蘊著仙氣的青石玉地磚啊,院中的千年墨竹,屋里那刻著小型聚玄陣法的纏枝香爐,雕漆鳳椅,白玉案幾,以及那散發(fā)著光芒的深海夜明珠...
總之信息量也是不小,且全是沈辭沒見過沒聽過的玩意兒。
沈辭心中暗嘆,不愧是與世隔絕的半蘆島。
就連樓梯上的扶手處,那刻著的花紋據解析說也是些高級的陣圖,遇到攻擊,便會反彈回去,且力度不小。
“怎么了?”
沐元溪見打量著這屋內陳設的沈辭略微蹙了蹙眉,以為是有不對的地方,問了一句。
“沒什么事,就是這屋子倒精致,細節(jié)處見真章啊,以前沒見過,稀奇。”
沈辭到現(xiàn)在都還只聽見了那個燕無憂的聲音,未見其人,此番言語,聲音也不低,閣樓頂端的燕無憂聽見了之后倒是有些詫異。
能看出他這屋內布置的,云幻的人倒是不少,但云靈此處,還是外面的人,這對他來說也挺稀奇的。
一看...不對,一聽就不是個好忽悠的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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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晏絲帶著上了閣樓,此處總算是有了燈火。
琉璃燈下的燕無憂端坐于案后,寬袖紫衣,長發(fā)半散,手握一卷書,落到沈辭眼里,第一個詞就是裝模作樣。
因為沈辭本能地從他身上察覺出了一種同類的氣質,有些不屬于這個女尊的世界,但這般正襟危坐,是沈辭一向懶得裝的。
“燕公子,久仰久仰,見你一面倒是難啊。”
燕無憂微微挑眉,即便見多識廣,閱人無數,在第一眼看見這二人的時候也是被驚艷了一瞬。
“久仰,有多久?”
沈辭:“......”
他!就!知!道!是!同!類!
不過,他是那么容易被噎回去的人嗎?
“挺久的,三萬七千八十三年呢,有誠意吧。”
與沐元溪一同落座,沈辭唇角微勾,嗓音盈盈含笑,沐元溪原本還擔心他吃虧,現(xiàn)在一看,是根本沒必要了。
一旁倒茶的晏絲聽了這個數字,握著壺柄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深覺荒唐。
而燕無憂聽了之后,心中卻滿滿的都是震驚。
三萬七千八十三年...
貌似從他出生到現(xiàn)在,正正好好就過了這么多年啊!
這人是怎么知道他年齡的!
沈辭內心的詫異不比燕無憂小,這人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能活那么久的,解析出來的數據是不是有問題啊!
但看燕無憂微微變化的神色,沈辭又覺得不是解析有問題,應該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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