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快樂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給作沒了的沈辭十分氣憤,見母女兩個人不肯給他糖,他便在長樂殿里翻箱倒柜,勢要將自己的快樂找回來。
但沐元溪怎么會給他這個機會,自從他不能過多攝入太多的糖分之后,她就已經(jīng)掌控了他所有糖的來源。
立在長樂殿內(nèi)室門側(cè)的沐窈聽著屋內(nèi)傳來的各種聲音,老神在在地嘆了口氣,看向身邊的沐元溪。
“爹爹好像生氣了誒。”
沐元溪明顯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五天一根其實都有些多了的,但這是之前少年強烈要求來的結(jié)果。
然而這次剛好抓到了他的把柄,她自然是要借機發(fā)揮一下的。
若是其他事情,沐窈自然是跟爹爹站在一起的,但事關他身體的時候,她則義不容辭地附和娘親了。
屋內(nèi)的聲音停止了,兩人從門口向屋內(nèi)望,意料之中的一片狼藉。
書籍散落,首飾橫飛,各種衣服凌亂地堆積在一起,腳踏之上,一雙靴子一立一倒,床榻上倒是鼓起了一坐小山。
事態(tài)很明了了,這是找不著生氣了將自己裹起來,不打算理兩人了。
倒也是常見的手段了,母女兩個人同步嘆了口氣,準備想著該怎么哄,才能既讓他開心,又不傷及身體。
“娘親,我去做牛肉湯了!”
沐窈決定用其他美食來轉(zhuǎn)移爹爹的注意力。
“嗯。”
沐元溪點了點頭,而后打算去床邊先哄哄他。
即便知道這個時候他一般不會理自己,但她還是要去的。
然而,她剛走近些,五感敏銳的她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橙香味道,眉心微微蹙起,腳步加快了些,走到床榻之旁,欲要掀起裹得嚴實的被子。
沈辭死死地抓著被子,不肯松開,嘴上嘟囔著,“干嘛,不理你!起開!”
“你偷吃!”
沐元溪很是嚴肅地說道,黑暗中正嗦著糖的沈辭眼眸飛快地眨了兩下,心中一緊,很是詫異,她怎么這么快發(fā)現(xiàn)的啊!
被子上又傳來了難以抗拒的力量,他正想將糖放回去,可身體機能的退化讓他動作慢了許多,于是乎便被抓了個正著。
沐元溪掀開被子之后看到躺在床上的沈辭正呆愣地看著她,腮幫子微微鼓起,右手捏著棒棒糖的尾端,挑了挑眉。
“從哪找到的?”
眼看著回神過來的少年一臉戒備地看向她,雙手齊上攥緊了自己的糖,沐元溪無奈問道。
吃都吃了,這要是搶出來他怕是更要不開心了,但她總得知道栽哪了,下次好防備啊!
沈辭才不肯回她,生氣地哼了一聲,拉回自己的被子,欲要蒙上。
沐元溪才不會讓他得逞,欺身壓了上去,將他側(cè)過去的小臉也轉(zhuǎn)了回來,卻在看到他眼角處的細紋時忍不住眼眸微顫。
“寶貝兒,你這樣不乖,讓我怎么辦好啊。”
“是你先欺負人,這是爺該得的好吧!”
含著糖的模糊嗓音悶悶啞啞的,沐元溪輕撫他因為剛剛一通翻箱倒柜而多了不少疲色的眉眼,呼吸一滯,突然就有些愧疚起來。
這是他該得的...
作為沐王朝的鳳君千歲,他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少年,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玩去哪玩。
如若不是那該死的毒時時刻刻都在消耗他的身體,她自是會滿足他一切的需求。
但是現(xiàn)在,她卻處處都在限制他,讓他沒辦法活得如以往那般自在,連吃上一顆糖,都要用上些心機,還要偷偷的。
俯身抵在他的額頭之上,喉嚨發(fā)緊的沐元溪啞聲說道。
“對不起寶貝兒,我也不想的,但是...但是我想讓你留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因為我還沒有沖破那個界限,不能及時地去找你,所以自私地想要留你更久一點。
沐元溪心中有愧,卻又難以割舍。
沈辭心中也泛酸,不滿地哼哼了一聲,抱怨著,“所以我都很配合你了啊,但是你不能克扣爺?shù)奶前。 ?br/>
沐元溪無聲地嘆了口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當中,他的確很配合了啊...
鼻尖深嗅著屬于他的味道,很早之上他身上便有淡淡的藥香,那是前十六年那個沈家二公子給他留下的。
而后那藥香逐漸被清雅的橙香所替代,然而到了現(xiàn)在,那股難以掩蓋的濃郁藥香卻又重新將他席卷。
只是聞著,便苦到了她的內(nèi)心深處,一時間又疼得有些窒息。
她的肌膚在顫,即便身體已然損耗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但精神力依舊絕佳的沈辭敏銳地察覺到了抵著他額頭之人的情緒,似是...害怕。
那顆橘子味的棒棒糖在口腔里打轉(zhuǎn),沈辭抬手,撫在了她的脊背之上,安慰一般地輕拍了兩下。
“媳婦兒。”
他輕喚道,模糊嗓音帶著一絲嬌軟,剛剛的氣憤褪去了不少,他還是舍不得她如此隱忍而又克制的害怕。
這個翻云覆雨的女帝,軟聲細語地哄他吃藥的樣子還映在眼前,她只是想讓自己留在身邊的時間長一點而已,又有什么錯。
“你不要這樣啦,我就吃顆糖,你以后不許克扣了,我就不生你氣了。”
他傲嬌一般地說道,沐元溪一時間卻是更加心疼難忍了。
“阿辭,你是不是很痛苦啊,因為我,你不得不忍受這些病痛,若非如此...若非如此,你早便可以一死了之,去尋你爹娘的,是我讓你不快樂了...”
沈辭的手上移到她頸后,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嗓中模模糊糊地溢出了一道聲音。
“笨!”
堂堂女帝,被人捏著脖子說笨,除了他以外也是沒人敢了。
“也沒有很難受,好死都還不如賴活著,爺在這里有媳婦兒和小窈兒,干嘛非得死那么早?”
嘴上雖如此說著,但他眉眼間的蒼白和病容卻完全沒有說服力,精神力早已突破第六次閾值的他可以極其敏感地察覺到這具身體的衰弱。
不相匹配的靈魂強度和身體狀況讓他越發(fā)的痛苦,有時候頭痛得很,卻也都生生忍下了。
對他來說,疼痛并不陌生,只要有支撐下去的理由,那么他便什么都可以忍。
而那個理由,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所以,他從未想過一死了之,獨自留她一人去沖破那個界限,盡管知道不能長久,但他卻依舊想著能陪她更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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