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山是弧山山脈九山之一,位于最北端,也是這九座山中最高最冷的一座。
玉逍遙自楓林而出,一路有些渾渾噩噩的越過弧山,涉過洛水,帶著有些破碎的白衣和內傷頗深的殘軀,回到了玉雪山下,松林入口。
有些支撐不住的玉逍遙眼前一陣發黑,無力的背靠在樹干之上,緩緩滑落,口中鮮血不斷的往外溢著,有些寒意的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來給付詩送作畫所需之物的佟珮正走在出松林的路上,對血腥尤其敏感的她忽覺不對,加快腳下速度,在玉逍遙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找到了白衣染濁的她。
“逍遙!”
佟珮雙眸緊縮,一陣心驚,連忙傳了內力給她修復損傷。
“誰將你傷成這樣?”
沙啞粗礪的嗓音中滿是怒火和疑問。
她知道沈辭不好對付,身邊還有一個九重暗衛。
但,也根本不可能是逍遙的對手啊!
“沐元溪!”
有些咬牙切齒的狠厲嗓音帶著血氣從唇中溢出,每一個字都帶著無與倫比的恨意,恨不得將其撕扯咬碎一般,讓佟珮都是一陣心驚。
“沐元溪?你和她交手了?她竟能將你傷到此等地步?”
那簡直是太可怕了。
算起來,沐元溪的年齡比逍遙還要小上兩歲,實力已然到了如此地步?
“太弱了!”
玉逍遙有了佟珮的療傷,意識清醒了些,滿是傷痕的手攥成了拳,恨恨的說道。
“珮姑姑,我太弱了!”
“不行!我要更強!我要殺了她!強到能夠無人可擋的地步!”
佟珮握住因她過度用力而突出青色血管的手腕。
“你有這個想法很好,但是你得先把傷養好,松開,我看看你的手!”
在佟珮的厲聲之下,玉逍遙緩緩松開拳頭,將血肉模糊的右手展現在了佟珮眼前,在佟珮幽冷視線的注視之下,微微發顫。
一陣酸澀于那一刻猛然涌了上來。
“珮姑姑,我是不是很沒用,我打不過她,我爭不過她,我差點死在她手里,我...搶不回我的東西...”
佟珮是她最為親近的人了,她從小被她養大,哪怕知道她執念很深,經常發瘋,但在她心里,除了郁芳華,她便是她最后的親人了。
也唯有在她面前,她才有可能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訴說著自己的惶恐憂慮。
“珮姑姑,我該怎么辦,我要怎么辦?”
倒刺被一根根挑出,玉逍遙直到現在,才后知后覺的感受到疼痛。
可,手上的刺還能挑出,心里的呢?
那被少年無情捅入,穿刺了整個心房的骨刺,要如何拔出?
他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仇人旁,甚至會威脅她,警告她,過往的一切,被少年盡數抹殺。
疼,真的疼。
很疼很疼非常疼!
“之前你想要知道的,現在還聽嗎?”
佟珮給她上著傷藥,抬起灰暗的眸子看她一眼,啞聲說道。
玉逍遙默了一陣,手上因藥物的燒灼蟄人而不時發顫,沒有獲得多少安慰的玉逍遙周身泛起一陣死寂。
良久,一道虛弱嗓音才緩緩打破寂靜。
“聽”
她想要知道,對于那個少年,她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又為何,會讓珮姑姑在這個時候,她最脆弱的時候提起。
“他和你一樣。”
低啞粗糲的五個字隨著寒風飄過耳尖,讓玉逍遙不解抬眸。
一樣,是什么意思?
注視著佟珮那雙灰暗的瞳眸,玉逍遙似是突然從其中找到了些什么一般,發白的唇瓣輕顫,微微開合。
“他...”
“郁氏血脈,他占一半。”
玉逍遙瞳孔猛縮,眼底縈繞的全是震驚。
“所,所以,段雨所送之信是這個,他...他也知道?”
“是,他知道。”
佟珮緩緩點頭應道。
但他不怎么在乎就是了。
“那為什么!那他為什么還會站在沐元溪那邊!他們也是仇人的啊!”
玉逍遙心下涌起一陣不甘,怒吼出聲,激起一陣飛鳥撲騰著翅膀劃破這有些幽冷沉寂的天際。
佟珮眼神也冷了幾分,對于沈辭的反應,她也不懂,卻有些奈何不了他。
想著逍遙或是能將他帶回,卻不想,一樣鎩羽而歸,還帶了滿身的傷回來。
“沐元溪知道嗎,她知道沈辭的身份嗎!”
突然得知了這一消息的玉逍遙眸中的脆弱已然被她盡數掩埋,如今滿滿的都是血色和恨意,嗓音帶煞。
“我不知,但應該是不知道的”
佟珮如實回道。
“這一點,或許可以利用。”
“不行,不能讓她知道,他會有危險的!”
玉逍遙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然而這話卻讓佟珮手上用了些力,眼神冰冷,玉逍遙吃痛吸氣。
“你還想著他?”
玉逍遙周身氣息涼了些許,混雜著些蕭瑟孤寂。
空氣一陣靜默,除了血氣和涼意,再無其他。
良久的沉默,慎重的思索,時間一點點流逝,血腥漸漸彌散,寒意卻一點點匯聚,成旋渦之勢,盤旋著縈繞而上。
“告訴沐元溪吧,告訴她。”
玉逍遙一字一句的說道,似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深沉而又凝重。
“嗯?”
佟珮有些不解為何她突然變了主意。
玉逍遙抬眸看她,幽綠的眸中暗藏著點嘲弄。
“珮姑姑,你之前不告訴我,是想利用他做什么,嗯?”
還未等佟珮開口,玉逍遙便已經自顧自的回答了。
“是想借著血緣,將他收為己用,作為一顆釘子,在他嫁入東宮之后為我們傳遞消息,是吧?”
想法被猜透的佟珮眼底沒有什么情緒,淡淡點頭道。
“是”
“呵,失敗了是吧。”
“是”
佟珮頓了一刻后繼續說道。
“此人頑劣,囂張,以自我為中心,不可一世,他需要教訓,才能真正明白誰才是他的靠山!”
“是啊,所以,告訴所有人,他是前朝遺孤,他這個沐王朝的鳳少君,身上帶著郁氏血脈。”
玉逍遙眼神逐漸狠戾,剛涂了傷藥的手又再次攥緊。
“她們不會放過一個有前朝血脈的人的,哪怕他無辜,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這身血液,在她們眼里看來就是罪孽!”
佟珮猛然抬眸,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唇角倒是緩緩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
“所以,你要讓他成為眾矢之的,讓他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意味著什么,讓他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對一個有著前朝血脈的無辜少年的,是嗎?”
玉逍遙右手捂在了胸口的位置處,闔上雙眸,呼吸深沉。
所有的憐意已然被他親手捏碎,那么,她便要用著有些極端的手段,去得到他了。
“是!”
出乎佟珮預料的,她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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