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休,二皇女她,敗了是嗎?”
夜幕四合,嘶啞低沉的聲音在被云霧遮擋的月光之下顯得有些陰詭,靈休聽著那近乎虛無的言語,面色有些不忍。
“圣子,您...”
“沒關系,沒關系的,她敗了也沒有關系,哈哈哈,新帝,大婚日登基?哈哈,帝后同尊,沒關系,大婚了又怎樣?登基了又怎樣?他封后那天有多榮耀,之后的日子就會有多凄慘!”
近乎癲狂的笑,畢九琋左手攥緊了那枚葬魂鈴,忍不住現在就將其捏碎,但他用力之下,還是忍住了。
微弓的脊背緩緩直起,披散身后的發絲被寒風揚起些許,隱隱可見原本白皙修長的頸后,多了些詭異的青色紋路,
他埋了那么久的種子,怎么會就這么輕易的因一時之氣就徹底毀了的呢?
不行的。
他還要讓她親眼看著所愛之人萬劫不復,收下自己為她準備的賀禮,而后--
隨你去登基,隨你們去大婚。
只要你還愛他,就一定會付出代價。
若你不愛他--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無論怎樣,我都會贏!
......
沉靄夜色下的靈休靜靜候在東宮的院中,耳邊卻仍能回蕩著圣子那幾近瘋狂的詭譎笑音,神思飄蕩,驀然通體一陣發寒,視線中緩緩走進了兩個人影。
左邊的女人身著九章紋的袞服,依舊帶著華貴的九旒冕,夜色之下,身上因剛剛的一番折騰而產生的那些褶皺看的不大清晰,有也被盡數掩埋在了她容顏上的沉冽與驕矜之中,新帝威嚴,更勝從前。
她手中握著少年的右手,親近寵溺,似是把那眉眼含戾,唇角勾著邪肆弧度的少年當做了弱不禁風的嬌花一樣,溫柔呵護。
但靈休知道,這兩個人,是一樣的天性,一樣的狠絕。
這兩個強大的人互為對方的弱點,一旦被人抓住,便可以使那強硬的防線土崩瓦解,或許很難,但他的圣子,抓住了。
靈休躬身行禮,嗓音淡淡,不帶起伏,“見過新帝,彧君。”
“何事,說!”
女帝的嗓音中帶著抹冷意,沉沉的三個字是冷硬的命令,看起來不愿聽他廢話的樣子。
靈休神色未變,微微抬眸,看向的是沐元溪的方向,啟唇道,“殿下,琉焰殿,圣子有請。”
琉焰殿是鳳梧宮不遠處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宮殿,也是之前那些年里畢九琋入宮之際常常留宿的地方,在東宮去往鳳梧宮的必經之路上,只是他成了圣子之后,就很少在琉焰殿待了。
沐元溪聞言,眉頭一下子蹙起,慍色更甚,身旁少年更是嗤笑一聲,漫不經心的朝他挑眉,繼而道。
“大半夜的做夢呢?他請什么請,請得起嗎!是個什么身份啊他就請人過去,哪來的滾回哪去!”
面對沈辭這十分不客氣的言語,靈休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色,只是看著沐元溪,等著她的回答。
“沒聽見他說的話嗎,孤沒時間陪你們玩,不管畢九琋想做什么,孤都沒興趣,回去復命吧!”
只是一個侍從,沐元溪也沒有為難他的意圖,只是她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若是還不聽,那可就別怪她了。
“你也聽到了,請吧。”
兩人身旁的陸艾見狀及時站了出來,臉色不是很好的送客。
用那種手段威脅殿下出來了,卻又不說事情,只說一個邀約,這是在耍著東宮玩?膽子真大!
“彧君近日,身子不適吧!”
眼看著這兩人要走,靈休臉色這才有了一分變化,抬高聲音說道,沐元溪陡然間停下了腳步,回眸看他。
冷冽的視線將其鎖在原處,危險的感覺從腳下不斷升騰,靈休不自覺的呼吸一滯。
沈辭舌尖頂了頂腮幫,鳳眸微瞇,轉身轉了一半,便從身旁極近的位置處傳來了他很少聽到的碎冰般的沉冷嗓音。
“什么意思!”
“別聽他瞎扯,不就來個...那什么,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沈辭毫不在意的說道,幽深眼底卻多了一抹陰沉之意。
說起來,好像的確有些奇怪,從前天開始就已經有反應了,時不時的疼上一陣,但卻一直沒見血。
只是現在,他怎么可能讓媳婦兒被畢九琋那個小妖精威脅到!
他的身體有什么問題他不會自己查嗎!天眼掃描儀可是還在的!之前只是沒察覺,現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會放縱下去。
“七月初二,帝相生辰那日,彧君受傷一事殿下應該還記得吧!”
靈休見沈辭欲要繼續帶沐元溪回去,加快了些語速,道出了足夠沐元溪前去琉焰殿一場的籌碼。
“幽蘿之下,還附有一顆蠱種,在彧君體內悄無聲息的韻養三月有余,圣子等的就是這一日,殿下若不想后悔終生的話,還是走一趟的好。”
話音剛落,院中懸刮起一陣殺意風暴,盡數作用在了兩人面前的靈休身上。
菲薄的唇邊鮮血溢出,根本扛不住多少的靈休猛地一下跪倒在地,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撐在地面,臉色稍顯痛苦。
“殿下...”
破碎不成音的呼喚艱難的從靈休口中溢出,抬眸的時候,那雙一直平淡的眸中如今添了了求生的欲望,以及,害怕。
若是他死在了東宮,沒能將殿下帶過去,圣子的計劃要怎么辦?
他不能死的,絕對不能。
下一秒,那股幾近要將他碾碎的威壓一下子消失,就在靈休喘息之際,一只帶著寒風的手就掐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五指微微向上用力,迫使他低垂的頭抬起,對上的是九旒冕后暗沉幽深的墨瞳,墜入那一片粘稠的黑暗與深淵。
“說,什么蠱!”
脖頸上的鉗制松開了些許,卻也只給了他能吐字的余地,靈休咳了幾聲,艱難的彎了彎唇,道,“琉焰殿,圣子有請...”
“你想死?!”
沐元溪很久沒這么怒過了,此刻的靈休如此近距離的承受她的怒火與殺意,心底的那道底線近乎崩潰,卻仍在堅守。
他必須,把人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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