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血紅暗沉眸子的注視下，有些心驚的沈雅抬起雙手示意于沈辭，并退后了幾步讓他安心。
    沈辭垂眸，手上一直未停，右手指尖都在隱隱顫抖著，左手扣住了右手手腕想讓它不要抖，用滴管吸取著更多的酒液。
    地上的碎瓷片都還沒收拾，尖銳處在燈光下閃爍著鋒利的寒光，再加上他動作慌促，無可避免的被劃傷些許。
    “沈辭！”
    封陽看見那鮮紅的液體順著他的指節滑落之時忍不住出聲，嗓音裹挾著一抹哀求之意。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啊！
    沈辭沒有回應他，只是指尖不自覺的繃緊，滲出的血液比剛剛更多了。
    有些甚至滴落在了地上蓮花紋路里的酒液中，絲絲縷縷的散開來，隨著酒液一起被滴管吸了出來。
    大部分的酒液都順著縫隙滲入地中了，到最后，他收集起來的也不過堪堪一個底而已。
    里面還不知摻雜了多少東西。
    盯著那骨瓷杯中的渾濁酒液，沈辭唇角扯出一道涼薄的弧度。
    他依舊蹲在因為撒上酒液而明顯暗了幾分的地磚旁，沒有動彈，只是抬眸看向沙發上有些無措的封陽。
    “逼我是嗎？非要我選是嗎？”
    一字一句的寒涼嗓音從菲薄的唇中溢出，封陽僵滯的搖了搖頭。
    沒有的！不是的！我沒有想要逼你??！我只是想要留下你而已??！
    封陽心中吶喊著，然喉嚨一陣陣發堵，在沈辭耳朵注視下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僅剩的這些，你還非要讓我舍一選一是嗎！”
    沈辭還剩什么？
    小雅兒，封陽，還有心心念念的媳婦兒。
    只有這些了??！
    或許是他太貪心，一個都不想再失去了，所以并沒有對封陽的情意做出些什么回應，只是讓他冷靜一下，去看看身邊的其他人。
    他不想失去這個發小的??！
    哪怕是要走，也想著會跟他好好道別，可封陽呢，就這么毫不猶豫的將他的希望砸了。
    封陽一向做事條理清晰，張弛有度，也只有這次，一時沖動之下根本毫無思考。
    別說給沈辭反應的時間了，便是給自己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出手了。
    “這就是你冷靜的結果，是嗎？”
    沈辭一字一句的質問著，封陽心中鈍痛，喉中發堵，琥珀色的眸中流淌著濃濃的悔意。
    “不是的，不是的，沈辭，我...”
    封陽想要解釋些什么，沈辭卻沒有心情聽了，眸色充斥著戾氣與血絲的他疲累的闔了闔眸，嗓音冷漠的打斷。
    “閉嘴，滾吧。”
    封陽嗓音戛然而止，悔意逐漸被不可置信所替代，還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暗色，緊接著便聽到沈辭再次開口。
    “我想靜靜?！?br/>     他已經無力應對這些了，在說完之后，便站了起來，極其小心的拿著手中的杯子。
    看著愣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封陽，視線一掃而過，直接無視掉了他的所有反應。
    他從酒柜中拿出他早準備好的今忘憂，取了大概相同分量的倒入了骨瓷杯中。
    渾濁的酒液被注入清流，里面有些可以看見的細小灰塵被激起，在里面翻飛飄蕩著，里面還溶著些許他的鮮血，絲絲縷縷的紅。
    “哥，臟了，要不還是...”等三個月吧。
    沈雅十分著急的說道，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沈辭將那骨瓷杯子送到了嘴邊。
    下頷微微揚起，視線倒是還平視著，對上了封陽駭然抬起的眸子。
    封陽的瞳孔伴隨著沈辭吞咽的動作驟然緊縮，握拳的手再次收緊，青筋突出，一寸寸的涼意蔓延而上。
    砰的一聲。
    沈辭手中已經空了的骨瓷杯子砸在了封陽面前的茶幾之上，在他眼前瞬間碎裂，又被彈射出些許碎片，有著些許的驚心動魄。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陰涼低笑。
    沒成功的沈辭在怒而砸了杯子之后，繃白的指尖壓在了眼簾之上，驚人的郁氣一點點蔓延開來。
    “滿意了？”
    封陽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境。
    既有對他沒能成功的慶幸，又有被他如此質問的心痛，夾雜在一起，又酸又澀，還裹挾著苦意，堵在心間，有口難言。
    “沈辭...”
    而好不容易吐出來的兩個字，卻又再次被他打斷。
    “滾啊！”
    不怎么理智的一聲怒吼縈繞在房間內，沈辭有殺人的沖動，但因為那個人是封陽，他從小的兄弟，所以生生克制了下來。
    但他現在卻不想看見他，正如他所說，自己需要靜靜。
    “都給我走！”
    不止是封陽，沈雅都受了些許牽連，沈辭現在不想看見任何人！
    渾渾噩噩的封陽被沈雅帶出了院子，夜風吹打在臉上的時候，才慢慢的恢復一絲清明。
    痛苦和暗色交織的眸子微微闔上，泛起一陣酸澀，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怎么，后悔了？”
    沒了屋內那般壓抑沉重的氛圍，也沒了沈辭那般冰冷而又淡漠的注視，封陽剛剛內心的恐懼和心痛被壓下些許。
    在面對沈雅的問責時，他凝眸視之，緊抿著唇，長嘆口氣。
    是后悔啊，但后悔的卻并不是他的想法，而是他這般沖動的做法。
    該計劃好的，小心的謀劃好一切，如當年趕走陸嫣那般，不留絲毫破綻的實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著他的面惹怒他，雖然留下了他，但同時還換來了他從未有過的厭惡。
    的確悔。
    沈雅只見他沉默不語，卻根本不知他內心想的什么，冷笑一聲，搖了搖頭。
    “何必呢?！?br/>     “我哥說了，你是錯覺，只能是錯覺，懂了嗎？”
    沈雅最后提醒著他，既然已經有了論斷，那么距離如何就該把握好了，一旦逾越，那么后果會如何誰都不清楚，只是不會太好就是了。
    “只能是錯覺？”
    封陽就覺得有些荒誕，他自己的情意是不是錯覺，難道還要讓被人來判定嗎？
    即便那個人是他愛的人，但又憑什么？
    一句錯覺就打發了他，簡直無情到了極致。
    呵，他不會放棄的。
    只要沈辭還在，即便現在接受不了他，但往后時間還久，他會讓他原諒自己，接受自己，只要他還在，就什么都好。
    此時的封陽，倔強而又偏執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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