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丸人來得很巧,正好是這一天下雷陣雨的時候來到。</br> 元里不想讓烏丸人踏入薊縣內,便帶著人來到了郊外另一座閑置的農莊中,在農莊空地上擺了桌椅酒水,搭建了篝火。</br> 為了防止突降暴雨,元里還在宴飲烏丸人的地方搭建了許多防雨的布蓬。</br> 看到這些布蓬的人都得愣上一下。</br> 何瑯拽拽楊忠發,納悶地示意他看這些布蓬,“楊大人,刺史大人弄這些布蓬,難道是怕有雨來到嗎?”</br> 楊忠發這悶熱的天氣給弄得一頭都是汗,他擺著衣袖給自己扇風,看到布蓬也大『惑』不解,沒怎么多想,就道:“大人這是期望能下雨吧?!?lt;/br> “唉,”何瑯嘆氣,“春雨遲遲不來,地都裂縫了。再不來雨,人斷絕糧谷,咱們戰馬也沒草料吃了?!?lt;/br> 說完,他抬頭看看天氣。天氣干燥,格外沉悶,地上沙粒隨風揚,怎么看也不會像是下雨的樣子。</br> 唉,元大人這布蓬怕是白弄了。雨哪是這么輕易便能期盼來的。</br> 一說這件事,他們便心中沉重。楊忠發搖了搖頭,跟著楚賀『潮』走到各自位子上坐下。</br> 烏丸人本是來拜見刺史大人的,但因為擔心烏丸人會趁機刁難元里,楚賀『潮』便帶了兩員大將前來助陣。</br> 元里自己的部下則一個不缺地全出席了此次宴飲,包括前不久才投奔在元里名下的鄭榮、周公旦二人,也得到了末位的席位。</br> 元里獨自坐在高位,這次換楚賀『潮』坐在他的左下手第一位了。</br> 北周是右為尊,因此外戚也成為“右戚”,但在社交場合中,座次則左為尊。</br> 沒過多久,骨力赤和四個烏丸大人便帶著親兵趕了過來。</br> 還沒靠近,他們便龔斌和陸輝攔住,這二人皆是元里親兵中的百夫長,他們神情嚴肅,語氣強硬,讓烏丸人摘下盔甲和武器。</br> 烏丸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把盔甲和武器卸掉了。</br> 龔斌和陸輝又道:“諸位的親兵也不能全部進去?!?lt;/br> 達旦眉頭倒豎,作勢發怒,“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我們是前來拜訪刺史大人,不是前來請罪。刺史大人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br> 但攔路的親兵毫不畏懼,語氣更堅持,“請各位大人聽命行事?!?lt;/br> 雙方一時劍拔弩張。</br> 烏丸人此番前來就是為了給上任的刺史一個下馬威,但只看刺史親兵這剛硬的架勢,他們就能知道這個刺史絕不是供人欺負的軟弱格。</br> 一直沒說話的骨力赤抬抬手,將大部分的親兵留在了外面,只帶了來個壯士走了進去。</br> 遠遠的,元里就看到了他們的身影。</br> 這些烏丸人來勢洶洶,行走姿態也很是囂張。</br> 等走到身前一看,元里才看清了這些烏丸人的樣貌。</br> 烏丸人即使遷往了幽州,也沒有改掉游牧族的天。日日風吹日曬地畜牧,各個皮膚黝黑,透著股粗獷之氣。</br> 領頭的正是骨力赤,骨力赤才三多歲,此時正值壯年。他有著一頭卷曲茂密的頭發,頭上帶著烏丸人的牛皮帽子,五官深邃,鼻梁高聳,唇卻薄得寡恩負,一副野心勃勃且極為貪婪的長相。</br> 元里上下看了他一眼,定在了他的左臂上。</br> 本應該有手臂的地方空空『蕩』『蕩』,那是楚賀『潮』一刀砍斷的功勞。</br> 元里嘴角有細微笑意,余光瞥向了楚賀『潮』。楚賀『潮』正冷冷地看著骨力赤,察覺到元里的視線,他轉頭看去,眼眸深邃。元里跟他對視了一眼,若無其事地移了眼神。</br> 骨力赤及四個烏丸大人走到場中行禮,各個都很敷衍。骨力赤甚至沒動一下,一雙毒蛇似的眼睛從卷發中『露』出,有些陰沉的模樣,咧嘴笑了,“我身有殘疾,刺史大人大度,應該不會介意我無法行禮吧?!?lt;/br> “我自然不會介意,”元里微微一笑,寬宏大量地道,“不過我倒是很為你擔憂。骨力赤,你若是連個禮都無法做到,那還怎么騎馬『射』箭,怎么統帥偌大的烏丸部落呢?”</br> 他又看向跟在骨力赤身后的烏丸大人們,慢悠悠地道:“諸位烏丸大人難道也心服于你的統治嗎?”</br> 骨力赤瞇了瞇眼,臉上的肉抖動了一下。</br> 幾個烏丸人臉『色』一變,就大怒出聲。</br> 元里就在此刻歉疚地笑了笑,端杯酒站身朝骨力赤同其他烏丸大人敬了敬,“我年齡尚輕,只是和諸位說笑罷了,若是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諸位也莫往心里去。來,諸位請坐,讓咱們舉杯共飲?!?lt;/br> 烏丸人的話都堵在了喉,他們都是三四歲往上的人了,跟一個不到二歲的年輕人計較,傳出去才讓人笑話,更何況元里還說了這是在說笑。他們心中很是憋屈,骨力赤盯了元里看了一會,突然哈哈大笑了兩聲,“不愧是大將軍的嫂嫂啊?!?lt;/br> 烏丸首領的聲音沙啞,像是在吐著蛇信“嘶嘶”叫著的毒蛇一般,他看了看楚賀『潮』,又看了看元里,古怪地笑了兩聲,“兩位不愧是一家人。”</br> 說完,他便率走到了桌旁坐下,正好是右下方第一,楚賀『潮』的正對面。</br> 看到楚賀『潮』那張臉,骨力赤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右手猛地攥緊,又很快恢復了平靜。</br> 見首領都落座了,緊緊跟在骨力赤身邊、右北平郡的烏丸大人左桑冷哼一聲,甩袖陰陽怪氣地道:“刺史大人既然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好聽,那就少說幾句吧。”</br> 元里挑眉,倒是看出來了骨力赤心理狀態顯有些不對。</br> 骨力赤的情緒有些敏感,又很是善變,對外的攻擊力很強盛。這也很容易理解,一個本來四肢健全的人沒了手臂就令人無法接受了,更何況是對烏丸人這樣崇拜強者的游牧族而言。</br> 元里也能看出來,這些臣服于骨力赤的烏丸大人們也并非各個都心服服于骨力赤的統領,至少從上次和達旦交涉中就能看出,達旦這個遲暮英雄,沒有那么甘心屈居骨力赤名下。</br> 這樣就很好,非常好,元里恨不得他們烏丸人的內部能更『亂』一些。</br> 席共飲一杯后,宴席才算是正式始。仆人上前倒酒,飯食一一放在各個桌子上。篝火燃,作為夕陽即將落下后的照工具。</br> 骨力赤恢復了平靜,率道:“前些日子聽到了呼延烏珠那老賊將軍一刀砍斷頭顱的事,敢問將軍,不知道那頭顱有保存到如今?”</br> 楚賀『潮』放下酒杯,“一個賊子的頭顱不必費事保存,直接野狗給叼走了?!?lt;/br> 骨力赤笑了,“好好一個英雄,最后竟然落得野狗叼走的地步。將軍如今的勇猛不下當年啊?!?lt;/br> 楚賀『潮』無聲扯唇。</br> 骨力赤略帶著恨意地看了楚賀『潮』一會,又轉頭看向元里,奇怪地笑了兩聲,“據說呼延烏珠那老賊在長城外叫陣的時候,還羞辱了刺史大人你呢。他說你們叔嫂『亂』倫,兄終弟及,將軍才會激發了火氣,一氣砍下了呼延老賊吧?”</br> 他著重念了幾個字,存心是來故意惡心人的。</br> 元里一愣,他頭一次知道這件事。</br> 下意識看向了楚賀『潮』。</br> 楚賀『潮』的心思當眾戳穿,就像是拔了那層外衣一般,他手指不著痕跡地一動,面無異『色』地抬頭,掀眼皮,“知道會惹怒我,你還說?”</br> 骨力赤壓下心中恐懼,笑瞇瞇地道:“我也覺得這話實在太過分了。將軍和刺史大人都是男人不說,又不像匈奴人那般粗魯野蠻,將軍和刺史的人品,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臟事才對?!?lt;/br> 他每句話都聽著讓人心里頭生火氣,何瑯直接嗆聲道:“你知道就好,烏丸人一向比匈奴人聰。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說了又會喪命,如再讓我們聽到這般不堪的謠傳,其下場不會比匈奴人好上多少?!?lt;/br> 楚賀『潮』垂下眼睛喝酒,默不作聲好似認同。</br> 達旦眼睛一轉,緊接而上,“能殺得了呼延烏珠,聽說刺史大人出了不少力啊。我之前聽說當日在戰場上是大晴天,卻有雷聲轟鳴,白霧彌漫,敢問將軍和刺史,這又是怎么回事?難道當真跟老百姓中說的一樣,這是老天爺打雷劈死匈奴了?”</br> 楊忠發直接樂了,“不就是老百姓說的那樣,那雷專往匈奴堆里劈,當時也把我們給嚇了一跳?!?lt;/br> 達旦臉『色』不怎么好,“你這話也就只能騙騙老百姓了。”</br> “你看你們烏丸人,問了我就說,說了你們又不信,”楊忠發嘖嘖道,“你們真夠難伺候的?!?lt;/br> “我們想知道,不過是我等仰慕將軍與刺史的功績罷了,”骨力赤接過話頭,轉而看向元里,“我前送給刺史大人的那袋鹽如何?大人應該沒嘗過這么好的鹽吧?!?lt;/br> 聽到這話,楚賀『潮』和楊忠發的表情微妙地變了變,楊忠發差點一酒嗆到自己。</br> 元里繃住了表情,非常誠懇地道:“你送來的鹽確實是我從未嘗過的美味。今日宴飲飯菜的鹽都是用大人送來的鹽粒所烹。我真的很好奇,骨力赤,你的鹽是哪里來的?”</br> 骨力赤搖著酒杯,略有些自傲,“這鹽比你當初賣給達旦的鹽還好上一些,刺史大人,你不問這鹽是從哪里來的,你只知道,這鹽只有我們才有。你是想,我倒是便宜些賣給你?!?lt;/br> 說著,骨力赤給了一個比元里曾經賣鹽給達旦時更貴的鹽價。</br> 達旦不懷好意地看著元里,他早就說過,他會償還當日之辱,機會這不就來了。</br> 他當初給元里和楚賀『潮』的東西,他一個不剩的再拿回來!不,他拿回來的更多!</br> 元里差點沒忍住笑意,他抬手飲酒,借著衣袖的遮掩給了劉驥辛一個眼神。</br> 劉驥辛當即眉頭一皺,站身恭敬地朝著骨力赤鞠了一躬,不解地道:“這販鹽之事乃是朝廷經營,大人現在卻想用如此高價來賣給我主,是追究來這是販賣私鹽。如今時局混『亂』,難道大人這是想……造反?”</br> 說到最后,劉驥辛倒吸一冷氣,驚訝至極地看著這些烏丸人。</br> “造反”兩個字如同地雷一般,剎那之把烏丸人炸了一個猝不及防,即使是骨力赤也臉『色』猛地一青。</br> 這樣的鍋,誰敢背得?</br> 烏丸人平時買賣的鹽基本上都是私鹽,但這事從來沒有人拿到面上去說。達旦又驚又怒地指著劉驥辛道:“豎子莫胡言『亂』語,那你怎么不說你主曾也賣過我私鹽!”</br> “大人應當記錯了,”劉驥辛慢悠悠地反駁,“我主何曾賣過你私鹽?我主只不過是拿鹽和你換了人和一些東西而已。”</br> 達旦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咬牙道:“老子不和你們文人玩咬文嚼字的把戲。我們也不是賣私鹽,也只是拿鹽和你們換東西而已!”</br> “原來是這樣,”劉驥辛恍然大悟,好笑搖頭,“大人下次好好說清楚才是,在下這心都快嚇得跳出來了。”</br> 元里一臉贊同地道:“長越說得對。不過諸位也別著急,說清楚便好,道歉就免了。說吧,那你們還有多少鹽?”</br> 達旦死死攥著拳頭,深呼吸了幾次之后,才說了有多少鹽。</br> 這些鹽并不多,因為元里就是為了防止他們倒賣,所每次給張密的量都卡在剛剛好的程度。</br> 等他們說了之后,元里又問他們想換什么。</br> 烏丸人想的不外乎布匹糧食和茶葉女人,元里聽完,看向骨力赤,“大人在信中曾說過,若是這袋鹽令我不夠吃,那就再送我一袋鹽?”</br> 他分說的是再送半袋鹽!</br> 但在這時候,糾結于這小事顯然丟臉極了,骨力赤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br> 元里拍板道:“一袋鹽還吃不出什么味道,等吃完大人送來的兩袋鹽,再說此事吧。”</br> 彼此試探到此結束了一段,達旦并不滿意,卻在骨力赤的眼神下憤憤坐了下來。但烏丸人想給元里一個下馬威的目的還沒有這么簡單。</br> 吃著吃著,骨力赤便看向了左桑。左桑當即大聲道:“美酒美食,沒有歌舞助興實在太平淡了。我愿讓我手下的勇士出來,和刺史手下的人比一比,此讓諸位懷懷?!?lt;/br> 這樣的場面,烏丸人主動挑釁,若是不應征,元里這刺史之威便別想立來了。但若是應征卻輸了,那更是別想威懾這些烏丸人了。</br> 元里早就料到了他們會這樣,等到這會兒聽他們一說,也只是在心里想到,然來了。</br> 他放下筷子,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們派出的勇士是誰?”</br> 烏丸人后方的親兵中走出了一個人高馬大,滿臉橫肉的士卒,這人粗看快有兩米出頭,兇神惡煞,眼冒兇光,一看就是一員猛將。</br> 左桑哈哈大笑,朗聲道:“這是我部落的勇士塔木沓,他有的一大把力氣,不知道刺史大人手底下有和塔木沓一戰的人???”</br> 楊忠發臉『色』一肅,站身道:“我和你來!”</br> 骨力赤悠悠笑了,“楊將軍莫急。這是我們和刺史大人的比試,你一個北疆的將領,還是不摻和進來了?!?lt;/br> 楊忠發又沉著臉坐了下來。</br> 楚賀『潮』倒是很平靜,“穩住,元里不一定會輸?!?lt;/br> 元里然臉『色』變也沒變,看向了自己的部下們,問道:“有誰想與這位勇士一戰的?”</br> 鄔愷、汪二同時站身抱拳道:“屬下愿一試!”</br> 元里頷首道:“不急,一個個來。鄔愷,那你去打個頭鋒吧?!?lt;/br> 鄔愷滿面剛毅地應是,他大步走到了塔木沓面前。</br> 他倆皆是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大力氣的人。塔木沓不敢小覷此人,面『色』嚴肅地擺出了架勢,鄔愷也是無比的專注,謹慎地道:“請?!?lt;/br> 鄔愷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輸,否則丟的就是元里的臉。他已經做好了豁出命也戰勝塔木沓的準備。</br> 兩個人很快戰在了一,塔木沓揚手就攻擊鄔愷胸膛,鄔愷翻身躲,抱著塔木沓的腰部就想把他掀翻,但塔木沓的下盤太穩,他沒有掀動。</br> 塔木沓趁機重重錘擊著鄔愷的背部,鄔愷悶哼一聲,又立刻去攻擊塔木沓的腿部。</br> 地上他們的力氣壓出了好幾個腳印,兩個人勢力均敵,打得臉上充血,一時分不出勝負。在場的人緊緊看著他們,劉驥辛詹少寧幾個文士面『色』淡定,心底不斷給鄔愷叫陣。</br> 沖!用力!他娘地攻擊下盤!</br> 不能輸啊,鄔愷,千萬不能輸。</br> 或許是他們的祈禱有了作用,鄔愷最后硬生生地將塔木沓打倒在地,并死死壓著塔木沓不讓其身。</br> “好!”楊忠發直接激動地站身不斷鼓掌,雙手拍打得通紅,“好!”</br> 汪二也看得滿臉興奮,恨不得上去沖上去和鄔愷一,也跟著激動叫道:“奏勝,好樣的!”</br> 相比之下,烏丸人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沒想到親兵會輸掉的左桑狠狠瞪了塔木沓一眼,又道:“刺史手下然高手如云,但我還想和刺史的人再比一比其他的東西?!?lt;/br> 他四處看了一圈,“這里也跑不馬,騎馬便罷了,那就來比試比試這兩位勇士的箭法吧。”</br> 聞言,鄔愷『露』出了有些驚慌的表情。</br> 等將靶子拿出來,手里握著弓箭站在靶子前時,鄔愷更慌了。</br> 與他比試的還是塔木沓,塔木沓因為剛剛的落敗,心中憋著一氣,『射』箭時用了足的功力,一共發的箭,招招命中了靶心。</br> 他剛剛『射』完,烏丸人便大聲叫好了來,隨后便沉沉地看向了鄔愷,等著鄔愷出手。</br> 他們的視線給了鄔愷很大的壓力,鄔愷咬牙,瞄準靶子,頭上的汗水流下,快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緊張地側頭在肩頭上擦了下眼睛,再次重瞄準,終于『射』出了第一箭。</br> 第一箭卻連靶子邊都沒沾到,直接『射』到了地上。</br> 場面靜了靜,隨后便是烏丸人的大肆嘲笑,“哈哈哈哈,這便是刺史大人手下人的能力嗎?”</br> “你小聲些吧,莫讓刺史大人聽到,萬一這壯士只是故意讓塔木沓呢?”有人故意大聲道。</br> “你還不如說他是喝醉酒了。這么大的一個靶子竟然直接『射』到了外面,這是幽州的武官,是刺史大人手下的能人啊,誰能想到竟如此外強中干。”</br> 鄔愷心中惴惴,他深吸一氣,努力平復心情,『射』完了之后的九箭。但成卻極其難看,他的支箭只有三個碰到了靶子,還都只是『射』中了靶子外環而已。</br> 『射』完之后,鄔愷眼睛都紅了,只覺得無顏面對元里,垂頭喪氣地來到元里面前跪下請罪。</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