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從路穗穗兩次見到自己時(shí)的神情,  戚書語就猜過她是不是忘了自己。
    畢竟她現(xiàn)在變化挺大，她忘了也正常。
    她和路穗穗的緣分，說起來還挺奇妙的。
    幾年前,  戚書語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新人，路穗穗在圈子里雖沒什么名氣，但總的來說，是比自己好的。
    她們差點(diǎn)進(jìn)了同一個劇組拍戲。
    兩人碰面那天，戚書語差點(diǎn)被強(qiáng)迫潛規(guī)則。
    那是在一個飯局上，戚書語和路穗穗幾個演員都在，當(dāng)時(shí)是一部小投資的網(wǎng)劇,  恰好把她們湊在一起。
    這個圈子里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規(guī)則，你沒有任何背景想要往上爬很難很難，大多數(shù)人或多或少都被投資方亦或者是導(dǎo)演副導(dǎo)演占過便宜。
    戚書語那會剛進(jìn)圈,  無論對誰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被封殺。
    那個飯局，其中一位投資方借著吃飯對她動手動腳。
    戚書語當(dāng)時(shí)想向包廂里的人求助，可所有人好像都見怪不怪的樣子，還有幾個和她同是公司的新人演員，竟還主動配合，跟投資方調(diào)情,  坐他們腿上，陪他們喝酒。
    戚書語家境算不上很好,  但也不算差,  父母都是高中老師,  從小到大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在她不知道第幾次將男人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推開時(shí),  男人來了怒火。
    倏地,  一直在角落里喝酒的路穗穗站了起來。
    她走到戚書語旁邊,  笑盈盈望著那個男人，喊他：“錢總，別為難新人行不行，不介意的話我陪你喝幾杯？”
    名叫錢總的男人似笑非笑看著她，“穗穗今天有興致？”
    路穗穗笑得嬌俏，“陪錢總喝酒的興致一直都有。”她頓了下，看向戚書語說：“你去那邊坐著吧。”
    那天飯局，路穗穗陪那個錢總喝了不少。
    喝到中途，她起身去洗手間，戚書語直接跟了出去。
    兩人在洗手間碰了個面。
    戚書語正想跟她道謝，路穗穗冷漠道：“你如果想要這個角色，晚點(diǎn)進(jìn)去陪錢總多喝兩杯，如果忍受不了，這角色放棄。”
    她扯過一側(cè)紙巾擦手，說出的話冷漠至極，但能點(diǎn)醒人。
    “沒有背景在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考慮清楚，是忍還是不忍。”她沉默了會，提醒她：“不想忍，你現(xiàn)在給你經(jīng)紀(jì)人打電話，讓他半小時(shí)內(nèi)趕過來過來接你。”
    那天晚上，戚書語給經(jīng)紀(jì)人打了電話。
    雖然被罵了，但至少逃過一劫。戚書語走的時(shí)候，問路穗穗要不要一起，她拒絕了。
    戚書語本想勸她，路穗穗笑望著她，柔聲說：“我不會出事。”
    次日，戚書語才知道，路穗穗在餐廳發(fā)了酒瘋，鬧上了熱搜。
    她砸了好些酒瓶，在餐廳撞了其他客人，最后餐廳經(jīng)理報(bào)警，她被帶去警局，而后被經(jīng)紀(jì)人贖了回去。
    看到新聞時(shí)，戚書語恍然大悟，明白路穗穗在餐廳發(fā)酒瘋是為了什么。
    她也在躲，她在自救。
    她寧愿讓所有人罵她誤解她沒禮貌是個蠢貨，也不愿妥協(xié)于人。喝酒可以，但別的不行，那是她堅(jiān)守的底線。
    她和戚書語不一樣。
    戚書語有罵自己，但也愿意妥協(xié)去接自己的經(jīng)紀(jì)人，而她，沒有。
    后來，戚書語想跟她當(dāng)面道謝，卻被告知她被經(jīng)紀(jì)人勒令在家閉關(guān)，旁人根本接觸不到。
    之后，兩人差距拉大，戚書語因?yàn)檠莸膽蚨啵_始小有名氣，而路穗穗?yún)s越來越差，每次有新聞爆出，都是在熱搜上，都是被罵。
    兩人也沒緣分，沒在任何場合上碰見。
    直到這部戲選角試鏡。
    -
    聽戚書語說完，路穗穗愣怔在原地。
    戚書語看她，笑問：“你真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
    路穗穗回神，抿了下唇道：“嗯。”
    戚書語錯愕，有點(diǎn)不敢相信，“你記憶力這么差？”
    路穗穗默了默，告訴她，“主要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勇氣了。”她看著戚書語，玩笑似的說出真心話，“把你救出水火的，像另一個我才會干的事。”
    至少換作是她在那種情境下，她不一定有原主的勇氣，去得罪人，去思考自己得罪人之后的退路。
    戚書語愣了下，失笑道：“那不都是你。”
    “那是以前的我。”路穗穗看她，“你要感謝以前的穗穗。”
    這個功勞，她領(lǐng)的問心有愧。
    戚書語沒太明白她話里意思，只當(dāng)她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感謝。她看她，配合道：“那行，那就謝謝幾年前的穗穗。”
    路穗穗彎唇一笑，“嗯。”
    她沒敢代替原主對戚書語說不用謝，因?yàn)樗耄蛟S原主做這件事的時(shí)候沒想要被人感謝，但她跟自己說熬不下去時(shí)，她其實(shí)是渴望有人記得自己的好的。
    所以這聲謝，路穗穗擅自做主替她領(lǐng)了。
    戚書語瞅著她，說道：“你變化很大。”
    “嗯。”路穗穗和她對視一眼，想著她說的以前，輕聲道：“你也是。”
    戚書語聳聳肩，“沒辦法，我一直記得你跟我說的另一句話，如果不想做那些事，就只能努力用實(shí)力去征服人。”
    那天過后，她再沒有一夜爆紅的想法，她從小角色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
    花的時(shí)間和精力雖比別人多，但戚書語過得很開心，也很自在。
    路穗穗想著戚書語這兩年的成就，真誠道：“恭喜。”
    她想，原主會高興看到她現(xiàn)在這樣的。她沒辦法掙脫開自己的命令，但自己幫助的人脫離了苦難，變得越來越好，她知道的話，一定也會高興對戚書語說出恭喜這兩個字的。
    戚書語朝她眨了下眼，“所以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S時(shí)說。”
    她道：“給我個報(bào)恩的機(jī)會？”
    路穗穗被她逗笑，“又不是古代。”
    “那也一樣。”戚書語看她，“李導(dǎo)不錯，你在劇組玩得開心一點(diǎn)，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路穗穗：“好。”
    戚書語下午有場戲要拍，她問路穗穗：“要不要等我拍完戲一起去吃飯？我請客。”
    路穗穗想了想，玩笑說：“你不怕被拍？”
    “怕什么？”
    戚書語回問她，“幾年前的時(shí)候你怕嗎？”
    “……怕的。”路穗穗想。
    “怕你也那樣做了不是嗎？”戚書語看她，“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無非是覺得自己現(xiàn)在黑料多，不想帶著我一起被罵。”
    說到這，她揚(yáng)了揚(yáng)眉，一本正經(jīng)說：“我這幾年也是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你覺得我會怕被罵嗎？”
    路穗穗無言。
    她沉吟半晌，認(rèn)真道：“那好吧，那這頓飯我肯定蹭。”
    戚書語失笑，說話算數(shù)。
    “一定。”
    -
    知道自己和戚書語是怎么回事后，路穗穗放下心來。
    戚書語去拍攝時(shí)，她換了自己衣服坐在片場開始觀摩。路穗穗自知自己在有些方面演技不足，只能臨時(shí)抱佛腳，努力向前輩學(xué)習(xí)。
    正看著，打電話的夏莉回來。
    “你剛剛跟戚書語聊什么？怎么聊那么久？”
    路穗穗沒瞞著她，“聊過去的一些事。”
    “你們之前認(rèn)識？”這個夏莉還真不知道。
    路穗穗點(diǎn)了下頭，“嗯，不過我沒什么印象了。”
    夏莉詫異：“怎么說？”
    路穗穗直接把戚書語說的告訴她。
    聽完，夏莉愣了愣說：“你剛剛說的那件事，我好像還有點(diǎn)印象。”
    路穗穗一怔，“真的？”
    她抓著夏莉的手問：“那有辦法能調(diào)到當(dāng)時(shí)的監(jiān)控嗎？”
    如果可以的話，路穗穗其實(shí)很想讓網(wǎng)友更多的了解原來的路穗穗。
    至少，讓他們知道路穗穗真的不是不講道理的無理取鬧，她是一個自己生活在泥潭里，卻愿意把不小心碰到泥潭邊緣的人拉出來的一個小女生。
    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還一直保留著一塊干凈的地方。
    聞言，夏莉搖了搖頭，“不可能。”
    她告訴路穗穗，“餐廳就算錄到了你們當(dāng)時(shí)發(fā)生的事，那監(jiān)控錄像最多也就保存兩三年，一般沒什么大事，不會存放太久。”
    路穗穗：“這樣。”
    夏莉“嗯”了聲，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別泄氣，就算沒有監(jiān)控，我相信你很快也會證明自己。”
    路穗穗怔了怔，輕聲說：“那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夏莉不解，“那都是你。”
    路穗穗嘴唇動了動，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安靜了會，路穗穗主動轉(zhuǎn)開話題。
    夏莉都說沒辦法，那可能就是真的沒辦法了。
    “我晚點(diǎn)跟戚書語出去吃飯。”
    夏莉：“要我跟著嗎？”
    路穗穗哭笑不得，“你想跟著就跟著。”
    夏莉思索了兩秒，“還是不跟著吧，給你自由時(shí)間。”她看向正在走戲的戚書語，淺聲道：“戚書語演技不錯，她是一步步演配角走上來的，你有演戲方面的問題可以多問問她。”
    路穗穗乖巧答應(yīng)，“好。”
    兩人聊了會工作上的事，夏莉把樂樂留給她，先回酒店那邊處理其他公事了。
    她現(xiàn)在是只帶路穗穗一個藝人，所以要為她考慮更多。
    就目前情況來看，夏莉還得多多篩選一些適合她的劇本和綜藝，可以的話，她還想給路穗穗接點(diǎn)代言。
    藝人總要有自己的商業(yè)價(jià)值。
    -
    等戚書語拍完戲，兩人帶著助理去了附近餐廳。
    他們拍攝這邊還算繁華，吃喝玩樂都有。
    考慮到近期都要拍戲，兩人都不敢太放縱，只能選擇去吃點(diǎn)簡單的食物。
    兩人的助理倒是不用考慮這么多，點(diǎn)了不少好吃的。
    路穗穗看著，口水差點(diǎn)流出來。
    戚書語好笑看她，“嘗一嘗？”
    “不了。”路穗穗拒絕，“我前幾天吃胖的剛減下去，不敢亂來。”
    兩人邊吃邊聊，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shí)。
    吃完回酒店，路穗穗直接拿著劇本去了戚書語房間。
    她明天有兩場跟戚書語的對手戲，她們倆在劇里演姐妹，戚書語是女主，也是啞女的二姐，一個事業(yè)心很強(qiáng)的二小姐。
    路穗穗發(fā)現(xiàn)，戚書語演戲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她不算是天賦型，但感染力很強(qiáng)。
    兩人對戲時(shí)，明明不是正式拍攝，她卻總能被她情緒所感染，被她第一時(shí)間帶入劇里角色。
    來來回回幾次，戚書語指出她的問題。
    “穗穗，你在面對我的時(shí)候，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沒有那么濃？”她想了想，舉例子道：“我那天看你試鏡，你是非常入戲的，但現(xiàn)在好像沒有全身心的投入。”
    路穗穗知道她說的是事實(shí)，但自己努力了，就是找不到狀態(tài)。
    “再試試吧。”路穗穗看她，“我努力再找找。”
    戚書語：“好。”
    又試了兩次，感覺還是不太對。
    戚書語看她，“你也別太有壓力，可能是剛開始不適應(yīng)，明天我們到片場再試。”
    路穗穗看了眼時(shí)間，不早了。
    她點(diǎn)頭，“行，那我先回去了，你早點(diǎn)休息。”
    戚書語點(diǎn)頭，想了想問她，“我可以把我們的合照發(fā)朋友圈嗎？”
    路穗穗眨眼，“旗袍那張能曝光嗎？”
    “不發(fā)旗袍那張。”戚書語笑盈盈說：“發(fā)我們吃飯拍的。”
    吃飯時(shí)，助理給兩人拍了好幾張合照，兩人看著都很滿意。
    聞言，路穗穗笑，“當(dāng)然可以。”
    戚書語都不介意，她更沒什么好介意的。
    只不過路穗穗沒想到，有人會介意。
    回到房間洗完澡后，路穗穗看到幾分鐘前路年年給她發(fā)的消息，
    好幾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包，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不開心情緒。
    她失笑，給她回了個問號。
    路年年：「姐姐真好看。」
    路穗穗：「你有戚書語微信？」
    路年年給她回了個小女孩點(diǎn)頭的表情包。
    路穗穗彎唇，直接給她撥了電話。
    “姐姐！”
    撥通，耳邊傳來路年年軟乎乎聲音。
    路穗穗：“還在片場嗎？”
    路年年“嗯”了聲，“大概兩點(diǎn)能收工。”
    路穗穗皺眉，“又這么晚啊？”
    “對。”路年年看向另一側(cè)，“不過現(xiàn)在還在布景，有半小時(shí)休息。”
    路穗穗嘆氣，“困不困？”
    “還好。”路年年問：“你呢？你是剛跟戚書語吃完飯回酒店嗎？”
    “吃完挺久了，我剛找她幫忙對戲去了。”
    聞言，路年年更委屈了，“你怎么不找我對戲。”
    路穗穗撲哧一笑：“你在拍戲，我怕打擾你。”
    路年年想了想，也是。
    她像個小可憐，幽幽道：“好吧，戚書語演技很不錯的，她要是愿意姐姐你可以多跟她交流交流。”
    “好。”路穗穗笑，“你看到她發(fā)的朋友圈了？”
    “對啊。”路年年說：“不單單我看到了，我還看到季明津點(diǎn)贊夸你漂亮了。”
    路穗穗：“啊？他們也是微信好友？”
    “是啊。”說到這，路年年好奇：“姐，你說季明津會不會把你們合照發(fā)給裴之行啊？”
    路穗穗：“？？？”
    她懵了下，思忖了會道：“不會吧。”
    她覺得季明津沒那么閑。
    路年年想了想，“也是。”
    她說：“除非季明津想撮合你跟裴之行，或者是想取笑裴之行，不然不會那么無聊。”
    路穗穗微哽，眼皮跳了跳問：“什么叫取笑裴之行？”
    “你不懂啊？”路年年詫異。
    路穗穗還真不懂，這有什么可取笑的。
    “哎呀。”路年年皺著眉頭組織了下語言，“就是你這個照片裴之行肯定沒看過對吧？”
    路穗穗：“嗯，我們今晚拍的。”
    “那季明津比裴之行先看到，他是不是要嘚瑟一下？”
    路穗穗茫然，“為什么要嘚瑟？”
    她又不是什么絕世大美女。
    路年年噎了噎，欲哭無淚解釋：“因?yàn)榕嶂惺悄阄椿榉颍∷紱]看過的照片其他男人先看到了，不應(yīng)該嘚瑟，然后再去取笑他一下嗎？”
    路穗穗：“……”
    她覺得，不應(yīng)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