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靜。
兩人無聲對視半晌, 路穗穗反射弧長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她張了張嘴，瞅著裴之行神色，正想反悔, 裴之行垂下眼，伸手開始解襯衫袖扣。
他把襯衫袖子折到小臂，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我進你浴室……”他頓了下, 征求她的同意, “洗把臉？”
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 裴之行手沒洗，臉也沒洗。
路穗穗：“嗯。”
她垂著眼，抿了下唇道：“其實你還可以回家洗個澡。”
她尋思著不洗澡睡覺不舒服。
聞言, 裴之行微頓, 眸子里壓著笑看她, “你真放心我？”
“……”
路穗穗不明所以看他，“什么？”
對著她澄澈的那雙眼眸，裴之行無言，揉了揉疲憊雙眼道：“我就在旁邊瞇一會。”
他道：“不回去了。”
耽誤時間。
路穗穗沒再勉強。
她其實也不介意裴之行洗不洗澡這事，他們又不做什么, 只是很單純的蓋棉被聊天而已。
沒一會，裴之行洗了臉出來了。
路穗穗還躺在床上, 但手里拿了個手機, 沒有目的的在瀏覽刷新。
聽到聲響，她抬眸去看從浴室出來的男人。
和沒洗臉前沒多大區(qū)別, 唯一有那么一丁點的是，他臉好像更白了, 臉上還掛著水珠，年輕了好幾歲。
路穗穗由衷感慨――裴之行要是去混娛樂圈, 一定會被人稱之為是老天爺賞臉吃飯的那種。
他就算是沒演技沒能力，就這張臉，也能有一大批的女友粉。
注意到她目光，裴之行斂目，“臉上有東西？”
“……沒有。”
路穗穗別開臉，順著他的視線往自己這邊看了看，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很自覺給裴之行空了個位置出來。
裴之行微頓，有點兒頭疼。
他走近，坐在床邊轉(zhuǎn)頭看她，“睡吧。”
路穗穗眨眼，“你不睡？”
他鞋都沒脫。
裴之行應(yīng)聲，靠在床頭處坐著，垂睫盯著她，“嗯，我這樣瞇一會就好。”
他抬手，給她掖了掖被子，“能睡著嗎？”
路穗穗沉默了會，意識到了點什么。
她是不是太為難裴之行了？
“穗穗。”
裴之行喊她。
路穗穗回神，“睡得著吧，就是要點時間。”
裴之行應(yīng)聲，抬手摸了摸她腦袋，哄著說：“睡吧，我會一直在房間里。”他低低說：“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
只要有他在身邊。
不知道是裴之行的話帶著安全感，還是他在她旁邊有催眠的作用。
沒多久，路穗穗便腦袋沉沉地睡了過去。
……
夢中，好像有了什么聲響。
路穗穗皺了下眉，很快，聲音又消失不見了，她再次陷入了睡眠。
-
路穗穗沒把昨晚半夜遇到的事告訴路年年，但裴之行跟路景山說了，路景山考慮到自己還在國外沒辦法那么快趕回來，便給在國內(nèi)的路年年打了個電話，讓她如果能擠出時間，回家看看路穗穗。
聽到這事，路年年就算是擠不出時間也會回來。更何況，她最近戲份不緊張，本來也打算回家待兩天的。
匆匆忙忙回來時，路年年問過楊姨她姐在哪后，也沒聽她后面說裴之行在樓上，慌亂地往樓上跑，推開路穗穗房門。
“姐――”她剛蹦出一個字，便看到了房間里的兩人。
裴之行半躺著的位置是靠門這邊的，所以路年年第一時間看到的是他。
她張大嘴瞪大眼愣了愣，眨眨眼說：“我……姐呢。”
裴之行微頓，示意道：“先出去。”
“噢……”路年年傻愣愣的往后退了兩步，又探出腦袋，小聲道：“你沒對我姐做什么吧？”
裴之行給了她一個眼神。
路年年訕訕，撇撇嘴退出房間。
她一退出，便看到了跟上來的楊姨。
“還在睡？”
路年年小聲：“楊姨，我姐房間里有人你怎么也不跟我說？”
楊姨哭笑不得，“楊姨想說，沒來得及呀。”
路年年那不管不顧架勢，她根本來不及喊住她。
路年年微窘，“我的錯。”
楊姨無奈搖頭，“我去做早餐，別吵你姐姐睡覺。”
“好。”
跟楊姨說完，裴之行從房間里出來了。
他手里還拎著一件西裝外套，一看就知道也是收到消息趕回來的。
路年年自知理虧，摸了下鼻尖說：“不是故意吵你跟我姐睡覺的。”
裴之行“嗯”了聲，道：“下去說。”
“……”
到一樓，路年年說話大聲了點。
她扭頭看向裴之行，“知道怎么回事嗎？是誰故意嚇她的？人抓到了嗎？”
她一下子好多問題。
裴之行睇她一眼，“還沒有。”
他道：“你回來了正好，待會吃完早餐陪你姐再睡一會。”
路年年：“啊？”
裴之行：“你姐睡不安穩(wěn)。”
路年年“噢”了聲，狐疑道：“你不陪她了嗎？”
“我有事要處理。”裴之行交代，“今天別出門。”
路年年乖乖記下，保證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看著我姐的。”
裴之行瞥了她一眼，“嗯。去她房間的時候動靜別太大。”
路年年：“……明白。”
等裴之行走后，路年年撓了撓頭想――路穗穗是她姐，她為什么要那么聽裴之行的話？
他就算不交代，她也會把自己的姐姐照顧好的好吧！！
楊姨聽她一個人在客廳嘀咕，哭笑不得：“年年快過來吃點東西。”
路年年：“楊姨我不太餓，所以得辜負你心意只吃一點點啦。”
楊姨笑，“好，吃一點給你和你姐放著，晚點睡醒了再吃。”她看路年年，摸了摸她小腦袋，“趕回來累不累？”
“不累的。”
路年年眼睛彎彎說：“我在車里睡了幾個小時的。”
她是早上六點多起來收到的路景山電話，掛了電話，路年年跟導(dǎo)演請了個假便回來了。
她今天有戲要拍，但在晚上。
如果路穗穗情況好，她可以趕回去拍完，情況不好的話，把晚上這場戲推遲兩天，導(dǎo)演那邊也沒有問題。他們是室內(nèi)的戲，所以不用太考慮天氣場景問題。
畢竟這場戲只是路年年自己一個人的。
吃過早餐，路年年回房間換了套睡衣，然后去了路穗穗房間。
她躡手躡腳的，小心翼翼換了一邊在路穗穗一側(cè)躺下。
可能是腦子里裝太多事了，路年年這會并不怎么困。躺下后，她沒睡著，索性掏出手機玩。
汪珍知道她請假這事，倒是沒說什么。導(dǎo)演都同意了，她說什么也沒用。更何況路年年晚上這場戲，也確實不是那么的著急。
跟汪珍說了兩句，路年年瞥到跳出來的一條消息。
是許禮的。
過年的那天，她就跟許禮重新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但兩人聊天的次數(shù)不多。
原本，路年年是想把他放在通訊錄當(dāng)擺設(shè)的，但許禮給她發(fā)過幾次消息，她也不好意思不回。而且，他每次找自己，都帶著和她工作相關(guān)的借口理由，讓路年年根本沒辦法拒絕。
這會倒是首次看到他談別的事。
許禮：「不在劇組？」
路年年：「怎么？」
許禮：「導(dǎo)演說你著急請假，出什么事了？」
路年年：「沒什么事。」
許禮：「路年年。」
莫名其妙的，路年年能想象到他敲下這三個字時的神情，甚至于耳邊還能回響起他喊自己路年年時候的聲音，許禮的聲音很好聽，高中時候的變聲階段，周圍很多男同學(xué)都是鴨子嗓，唯獨他，像清泉一樣，是一股清流。
思及此，路年年不自覺地卷了卷被子，耳朵熱。
她撇撇嘴，心有不甘地回復(fù)：「干嗎？我姐這邊有點事，回家看看她。」
看到她消息，許禮放下心來了。
他還想說點什么，路年年快速結(jié)束了和他對話。
路年年：「我要陪我姐睡覺了，許導(dǎo)有事等我睡醒再說吧。」
……
放下手機，路年年一轉(zhuǎn)頭就對上了路穗穗的眼睛。
她錯愕，“姐，你什么時候醒的？”
路穗穗眨眨眼，遲疑說：“在你跟許導(dǎo)聊天的時候。”
路年年：“……”
她輕哼，“我們算什么聊天呀，他是找我有事。”
聞言，路穗穗笑了下。
路年年看她，“姐。”
“嗯？”
“嚇壞了嗎？”路年年伸手，“要不要抱一下。”
路穗穗彎了彎唇，“還好，但是要抱一下。”
姐妹倆抱了會，路穗穗拿起一側(cè)的手機，“爸爸給你打電話了？”
“嗯嗯。”路年年看她，“出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訴我？”
“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路穗穗摸了摸她腦袋，“你不是在劇組拍戲嗎。”
她就沒想讓路年年擔(dān)心。
路年年嘆了口氣，“那以后不能這樣了，我就算是在拍戲，我也可以回來看你的。”
路穗穗看她委屈神色，妥協(xié)答應(yīng)：“好，以后有好消息壞消息我都第一時間告訴你。”
“嗯嗯。”
路年年看她起床架勢，“你不睡了嗎？”
“不睡了。”路穗穗看了眼時間，“晚上再睡。”
路年年索性跟她一塊起來。
知道裴之行回家后，路穗穗沒再多問。
-
洗漱完，路穗穗下樓吃了個早餐，給路景山打了個電話，大概是讓他放心在國外出差，不用著急趕回來，事情她自己能搞定，再不濟……還有裴之行。
掛了電話沒多久，夏莉來路家了。
樂樂昨晚便和她說了這事，但那會過來也于事無補，她便沒親自跑一趟。
“還好嗎？”夏莉看她臉色，“睡著了嗎？”
“睡著了。”路穗穗失笑，“其實還不錯。”
夏莉應(yīng)聲，“裴總那邊有什么消息了嗎？”
路穗穗正要說還沒有，裴之行的電話來了。
路穗穗接通。
“喂。”
裴之行低沉的聲音傳來，低聲道：“人查到了。”
路穗穗微怔，“是誰？”
“你粉絲。”
昨晚半夜，裴之行便讓人幫忙調(diào)查那個路段的監(jiān)控。
那條路監(jiān)控多，雖然有一兩個壞了，可還是捕捉到了那個戴面具人的訊息。
人臉沒看到，拍到了一輛自行車，循著那輛自行車的掃碼軌跡，查到了人。
裴之行從路家離開后，回家洗了個澡便直奔警局。
他在警局有熟人。
很快，自然也拿到了那個人的所有訊息。那些微博賬號等都顯示，他是路穗穗粉絲，更重要的是，他消費賬號里也確有顯示面具的購買。
“粉絲？”
聽到這話，夏莉第一個出聲，“這種嚇藝人的算什么粉絲？他是有病吧！！”
她憤怒道：“罵他私生都算不上。”
裴之行沒吭聲。
路穗穗沉默了會，低聲問：“確定是我粉絲？”
“嗯。”裴之行告知，“你之前有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過嗎？”
路穗穗：“……沒有。”
她警覺性一般，就算是當(dāng)了藝人也沒提高。
更重要的是，路穗穗沒想過自己會有私生。她就是一小演員，不是那種大紅大火的頂流藝人，她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裴之行擰眉，低聲問：“這邊數(shù)據(jù)顯示，這個人除了昨晚在你車旁嚇了你之外，沒有其他過分舉動。”
他頓了下，“你想怎么處理？”
路穗穗怔了下，“如果只是私生跟蹤藝人的話，是不是沒辦法處理？”
“有。”裴之行告知，“你想怎么處理都行。”
路穗穗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她想了想，那人除了嚇到自己，什么也沒干。她思忖了會，“人現(xiàn)在在警局嗎？”
“嗯。”
裴之行看向不遠處叫囂的人，眸子里閃過一絲戾氣，但跟路穗穗說話時，他語氣是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溫和。
“沒想好的話，我替你決定？”
路穗穗愣了下，“不要。”
她怕裴之行做什么違法的事，她頓了頓，低聲道：“按正常法律流程走吧。”
一般情況下，私生跟蹤藝人算侵犯了個人隱私，會有幾日拘留。
裴之行皺眉，“就這樣？”
路穗穗“嗯”了聲：“先這樣。”
她說的是先這樣。
裴之行眉頭微蹙，“好。”
掛電話前，路穗穗提醒裴之行，“裴之行。”
“嗯？”裴之行聲音低沉沉的，聽起來很有安全感。
路穗穗斂目，輕聲道：“只是個私生，不用和他們多計較。”
裴之行啞言，嗓音低啞答應(yīng)：“好。”
掛了電話，楊向明看向他。
“裴總。”
裴之行：“說。”
他神色冷峻，看上去有些嚇人。
楊向明突然有點不敢說話了，他糾結(jié)三秒，道：“這私生不止跟蹤了路小姐一次，他經(jīng)常蹲守在路小姐回家的那個路口，剛剛有警局同事在他電腦里搜出了不少他自己合成的跟路小姐的照片。”
至于什么照片，楊向明不說，裴之行也能明白。
裴之行明白了楊向明意思。
他掀起眼皮，看向不遠處被罵罵咧咧的男人，抬腳往那邊走。
“借個火。”
裴之行走過去時，恰好碰上在審訊那個私生的警察。
他微微俯身，拿起了一側(cè)的打火機。
“你是誰？”
私生瞪大眼，一臉驚悚地看著朝自己走近的男人。
裴之行沒吭聲，他彎腰，撿起了剛剛從他家里搜出來的那個面具。他看著，目光冷淡的看向那個男人，“你是路穗穗的粉絲？”
“是啊。”
男人回答的理直氣壯，“怎么？我追星也犯法了？”
裴之行輕哂，“沒有。”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拿著的面具，淡聲問：“你既然喜歡她，為什么要用這個面具嚇她？”
“哈哈。”
男人跟瘋了似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人嚇壞的表情可有意思了，尖叫聲從車里傳出來，跟那個――”
話還沒說完，裴之行手里拿著的面具放了下來，正對著男人。
男人看習(xí)慣了，沒有任何感覺。
他正準備譏笑，裴之行手里的打火機點燃了。
火光夾在男人人臉和面具中間。
外頭的燈光好像有人控制，室內(nèi)突然變暗，審訊室一點光都沒有，只有打火機的微光，在燃燒，在搖擺。
火光在男人面前晃，被風(fēng)微微吹著，傾斜著，時不時灼到他的肌膚。
“啊啊啊啊啊……“他發(fā)出尖叫，驚恐道：“你在做什么？滾啊！！！這人是誰，警察呢警察呢！我要告你……”
裴之行輕笑了聲，“告我？”
他說：“你不是說，看人被嚇壞的表情有意思？確實。”裴之行重復(fù)他的話，“是還挺有意思的。”
話音一落，他舉著的打火機側(cè)了側(cè)，點燃了面具。
這款面具恰好是火能化燼的材質(zhì)。
面具在他面前一點點被火光燃燒，化成灰燼。
他身子微微往前傾了點，看向臉色煞白的男人，歪了歪頭說：“面具燒完。”他斂眸，云淡風(fēng)輕地問：“你覺得這個打火機能不能把你燒完？”
“又或者是――”他看著面前這個男人被嚇壞的表情，勾了勾唇問：“你覺得把你燒成這樣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