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在這兒等有效?”</br> 江涉吸了吸鼻子,神情復雜的環顧四周。</br> 淮南一中的小樹林就在食堂對面,是從教學樓到食堂的必經之路,不過晚自習的時候食堂早已關閉,小樹林也就再沒有人來。</br> 但對于精力旺盛的學生來說,越是隱蔽的地方越方便做點學校和家長不允許的事。</br> 近些年德育處沒少在小樹林蹲點,抓住不少趁著晚自習偷偷約會的情侶。</br> 只不過現在冬天天氣冷,幾乎沒人往外面跑,德育處的老師也不傻,抓的力度松懈不少。</br> 江涉討厭各種蟲類,所以從來不往小樹林這邊走,哪怕去食堂,也都是繞路。</br> 幸好現在天涼,蟲子都死光了,楚洮又堅持要來,他才跟著過來的。</br> 小樹林的地上還覆著幾天之前下的雪,已經凍的發硬,一腳踩上去,能聽到十分清晰的雪塊折斷聲音。</br> 樹林里的松樹還保持著枝繁葉茂,蓬松的枝葉上掛著冰霜,在風聲侵襲下,撲簌簌下落。</br> 楚洮蹲在地上,用圍脖裹緊了腦袋,微微發抖:“我了解我哥,他肯定還回來的。”</br> 楚星寧是個不喜歡聲張的人,所以就連約會也選在最隱蔽的地方。</br> 怪不得楚洮一次都沒有遇到過,原來哥哥和他的小朋友一直在小樹林見面。</br> 這地方晚上沒什么燈,黑漆漆的,楚洮無論如何也不會來。</br> 晚自習的課間休息只有二十分鐘,每天到小樹林看看也不會耽誤多少時間。</br> 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和哥哥約會的那個人是誰。</br> 然后他就會毫不打擾的離開。</br> 江涉也跟著蹲下來,伸手抱住楚洮的后背,低聲問:“冷不冷?”</br> 楚洮搖了搖頭:“還行,身上其實不太冷。”</br> 就是四肢凍得有些發麻了。</br> 江涉建議:“你得起來動一動,不然肯定受不了。”</br> 說罷,他想抻著楚洮站起來。</br> 楚洮沒聽話:“走路會有聲音的,再等五分鐘我們就回去,或許我哥今天不會過來了。”</br> 江涉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因為臉凍得發僵,連牽動肌肉都覺得不自在。</br> “哎,這是咱倆第一次進這地方吧?”</br> 楚洮低低應道:“嗯。”</br> 江涉抬眼望向教學樓里的燈光。</br> 主教學樓一共有七層,屬于高三的幾層如今都開著燈,光源連成一排排筆直的線,灼燒著生命,在冷冽的空氣中顫抖。</br> 溫暖的教室和寒冷的室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br> 楚洮這樣的好學生本該屬于教室那種地方,但現在卻固執的蹲在曖昧的小樹林。</br> 江涉繼續道:“我聽他們說,學校在小樹林里抓到過抽煙的,談戀愛的,還有做-愛的,避孕套就扔在外邊的垃圾桶里。”</br> 楚洮:“......”</br> 江涉云淡風輕問:“你說他們為什么都愛往這兒跑呢?”</br> 楚洮低喃道:“可能是覺得安全唄。”</br> 江涉眼前微亮:“也可能是刺激吧。”</br> 楚洮:“?”</br> 江涉凍得要死還不老實,伸手去揉楚洮的腰腹:“來都來了,寶貝兒親一個吧。”</br> 楚洮趕緊往后縮了縮,嚴詞拒絕:“不要,我還有正事呢。”</br> 江涉箍住他,在楚洮毛茸茸的圍脖上蹭了蹭臉:“課間都過一半了,你哥不會過來了。”</br> 楚洮嘟囔道:“他不過來我就回教室,凍死我了。”</br> 說罷,楚洮掙開江涉的手,就要站起身往回走。</br> 誰知蹲的時間太久了,血液不流通,又凍得沒有知覺,一用力才發現雙腿根本使不上力氣。</br> 他沒法保持平衡,驚呼一聲,朝后摔去。</br> 江涉就蹲在他身后,根本來不及躲閃,雙腿也不比楚洮好多少。</br> 楚洮整個人倒下來,毫無意外的將江涉壓在了身子底下。</br> 黏在枯燥根上的雪層被巨大的力道沖擊,發出分崩離析的哀嚎。</br> 楚洮的胳膊肘不小心杵到了江涉的肋骨右側,那里本就脆弱,就算隔著衣服也禁不起狠狠的一下。</br> 江涉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緊緊一閉眼。</br> 疼痛瞬間蔓延,大腦皮層充分體會了那一瞬間的刺激。</br> 楚洮趕緊翻了個身,緊張的在江涉身上摸著。</br> “撞到哪兒了?”</br> 江涉忍不住□□一聲,扯著楚洮的手,按在自己肋骨根:“這兒。”</br> 楚洮心疼不已,跪在雪地里,躬身湊到江涉肋骨邊:“疼嗎?”</br> 江涉倒不至于這點疼也忍不了,于是咬牙道:“沒事,不疼。”</br> 他把上半身撐起來,小臂著地,剛準備起來,結果肌肉一拉扯,肋骨又是一陣悶痛。</br> 楚洮軟聲道:“還能動嗎?”</br> 江涉低笑,額前青筋跳起:“這有什么不能動的,我又不是玻璃。”</br>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身下的碎雪又被壓得咯吱吱響。</br> 楚洮:“慢點。”</br> 江涉:“唔。”</br> 楚洮:“你慢慢動,扶好我。”</br> 江涉:“不用,我能自己動。”</br> 他們剛準備從雪地里爬起來,一道明亮的手電筒光照了過來。</br> 檸檬黃的亮光筆直的投在江涉臉上,江涉被晃的一閉眼,眼淚差點流了出來。</br> 楚洮也是一愣,條件反射的朝后望去。</br> “真是傷風敗俗!成何體統!你們倆給我穿好衣服滾出來!”</br> 楚洮:“......”</br> 江涉:“......”</br> 十分鐘后,楚洮和江涉站在校長辦公室里。</br> 身上掛著的雪被室內的暖風一熏,立刻融化成水,浸透衣服。</br> 沉甸甸潮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悶得人喘不過氣來。</br> 當然,屋內的氣氛更加讓人喘不過氣來。</br> 校長背著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了好幾圈,最后深吸一口氣,面色鐵青的指著楚洮和江涉。</br> “我,五年都不去一趟小樹林抓人,難得過去一趟抄個近路,也能撞上你們倆。誰給我解釋解釋怎么回事?”</br> 楚洮面色發紅,血管噴張,尷尬的在白晃晃的燈光下無處遁形。</br> 他張了張嘴,磕絆道:“我......”</br> 江涉倒是坦然,臉上還掛著笑:“說明我們倆運氣不好。”</br> 楚洮:“......”</br> 校長冷笑一聲:“哼,運氣不好,我看是頻率太高了總會翻車吧。”</br> 楚洮低著頭,眼瞼快速顫抖:“我們是第一次去。”</br> 校長沉了沉氣,對著楚洮平和道:“第一次去就能被我撞到,誰信啊?”</br> 楚洮:“......”你信不信我也是第一次去啊!</br> 江涉神色如常的走到飲水機邊上,用紙杯接了一半涼水一半溫水,遞到校長面前。</br> “季叔,他臉皮薄,你別沖他喊。”</br> 季校長掃了一眼面前冒著絲縷熱氣的水杯,氣消了不少。</br> 他拿江涉是真沒辦法。</br> 江涉畢竟是江戚風的兒子,江戚風這兩年給學校捐了不少資金,平時還經常跟他在一起打牌吃飯。</br> 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他也不能讓江涉難堪。</br> 但江涉屢次挑戰學校權威,他又不能不小懲大誡。</br> 季校長冷著臉道:“你臉皮厚?”</br> 江涉欣然點頭,向后退了幾步,跟楚洮站在一起:“對,我臉皮厚,你怎么說我都行。但我倆真不是去談戀愛的。”</br> 季校長嗤了一聲:“我知道你倆不是去談戀愛的,我再去晚點,孩子都生出來了吧?”</br> 楚洮從脖子一直紅的耳根,臉上的毛細血管漲的快要爆炸了。</br> 江涉努力抿了下唇,忍住笑:“也不是去干那種事的。”</br> 季校長扯扯自己的耳朵:“我親耳聽到的,你還跟我狡辯!”</br> 江涉捂著自己的肋骨:“您聽錯了,我倆不小心摔了,他撞到我肋骨了。您也不想想,這大冷天的誰硬的起來,還跑風口去做。”</br> “停停停你給我打住!”眼見著話題越來越跑偏,季校長趕緊制止住江涉。</br> 江涉從小就渾,季校長怕他再說出什么離經叛道的話來。</br> “江涉,你早戀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看在你成績一直在進步的份上。結果Omega都不夠你鬧騰的,你還跟alpha早戀,你說你是不是跟我作對啊?我一天不得心臟病你是不是難受?憋屈?”</br> 楚洮背后熱出了一層薄汗。</br> 如果預料到會有這種后果,他絕對不會心血來潮帶江涉去小樹林。</br> 學校看早戀本就看的特別緊,對AA戀更是嚴防死守。</br> 因為AA信息素互斥,兩個人在一起,稍有不和,就容易在信息素的作用下發生沖突。</br> 幾乎每年都有學生因為這事兒打進醫院,兩家家長鬧過來,學校領導是焦頭爛額。</br> 江涉斂起笑意,突然牽起楚洮的手,正色道:“我也不是故意跟alpha談戀愛的,誰讓他剛好是alpha。”</br> 楚洮微怔,下意識看向江涉。</br> 江涉云淡風輕道:“還有季叔,你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我喜歡楚洮純粹因為他善良大方優秀可愛,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br> 季校長翻了個白眼:“你是要氣死我。”</br> 楚洮怕江涉跟校長起沖突,趕緊道:“校長,你別生氣,我們倆在學校挺低調的,也沒有影響學習,今天這事兒純屬意外。”</br> 季校長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沖楚洮道:“你哪班的?你跟他談戀愛對你有什么好處?江涉他有資本折騰,有他爸給他搭路,他就是考不了一個好學校也不影響他的未來。</br> 你呢,你現在跟他談戀愛談的好好的,高中畢業之后想過嗎?最關鍵的高三影響了你能怎么辦?你現在年級多少名?”</br> 楚洮低著頭,慚愧道:“第十。”</br> 季校長:“......”</br> 江涉挑了挑眉,得意道:“厲害吧。”</br> 季校長:“你閉嘴。”</br> 季校長:“年級第十,你也不能滿足,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稍有不慎就會被別人超過去,你要是把心思都放在戀愛上,高考絕對考不了第十!”</br> 楚洮認真點點頭:“我知道。”</br> 室內一片靜默。</br> 季校長突然沒什么話說了。</br> 江涉他沒法管,能管的這個學習太好,不出意外還能幫學校沖一個TOP2的名額。</br> 這就很尷尬了。</br> 江涉勾著唇,拽起楚洮的手:“都說別沖他喊了,他特別尊敬長輩,容易多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