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開學沒多久,所有大一新生就被拉去軍訓基地進行為期十五天的軍訓。</br> 所有新生抱怨連連。</br> 以往都是在學校內軍訓的,環境要比軍訓基地好的多,聽說那個基地建在山里,白天熱晚上冷,住的是十人間的平房宿舍,吃的是色香味都不全的大鍋飯,連超市都只有一個,里面東西又貴又不全。</br> 楚洮回寢室,聽到室友正在抱怨。</br> “我為什么這么倒霉,復讀一年趕上這種破事!”</br> “我問了別的學校去過的朋友,那地方簡直是地獄啊,連洗澡水都是半涼不涼的。”</br> “絕了,有必要嗎學校?”</br> ......</br> 楚洮把新買的資料放下,抖了抖被汗打濕的襯衫:“你們在說什么?”</br> “軍訓啊,你沒看郵件嗎,今年我們要去基地軍訓,環境特別差。”</br> 楚洮單手拄著自己的座椅靠背,輕描淡寫道:“看到了,還好吧,十五天忍一忍就過去了。”</br> 室友羨慕的鼓了鼓掌:“哇大哥,您心態是真的好。”</br> 楚洮笑笑。</br> 他的確是不太怕吃苦,環境惡劣對他來說也能忍,最主要的是,去山里比在學校有新鮮感多了。</br> 果然,沒過幾天,學校租大巴把所有大一新生送到了軍訓基地。</br> 剛到的第一天就開始忙活了起來。</br> 他們住的房間陰冷潮濕,床上的墊子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一整個下午,所有人都在外面曬墊子,整理物品。</br> 班級紀律管理的特別嚴格,軍訓期間禁止使用手機,就連吃飯去食堂都要以班級為單位排隊。</br> 有關食堂口味的形容半點都沒有夸張,楚洮隨著大隊從宿舍區走到食堂門口,還沒等進去,就聞道一股刺鼻的垃圾的味道,食欲頓時減半。</br> “臥槽,泔水桶就放在食堂門口,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br> “我是一點食欲都沒有了,還不如回去吃泡面。”</br> “可是好餓啊,求求了,我想吃雞腿。”</br> ......</br> 楚洮抵著鼻子走進去,里面有人正在發饅頭。</br> 他正被泔水味道熏得難受,就沒要饅頭。</br> 等到了里面才發現,每張桌面上都擺著四個盆,盆里裝著土豆塊,豆芽菜,醬菜,煮蘑菇。</br> 桌子旁邊沒有椅子,所有人都要站著吃飯。</br> 楚洮看了一眼里面的菜,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br> 身邊的同學也都一臉喪氣,忍不住撇了撇嘴。</br> 能把菜做的這么清湯寡水的,還真是人才。</br> 最后楚洮只吃了一顆雞蛋,勉強墊了墊肚子。</br> 好不容易熬過了晚餐,晚上又要以班級為單位學習軍歌。</br> 學習完軍歌,等肚子里的雞蛋消化,半點睡意都無的時候,他們又必須上床睡覺。</br> 第二天五點就要起床,六點就開始列隊訓練。</br> 就這樣一連過了八九天,楚洮受了四五斤,但也逐漸開始適應這里的生活。</br> 他和江涉在不同專業,不同住宿區,平時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手機可以聯系。</br> 他甚至都不知道江涉過的怎么樣。</br> 在軍訓只剩最后幾天的時候,訓練內容明顯輕松了很多,也增加了不少娛樂項目,比如班級競技對抗賽。</br> 要求每個班級選出體能最好的一位,參加軍訓版鐵人三項比賽,獲得第一名的同學可以為班級所有人贏得一個甜筒。</br> 在烈日炎炎的下午,誰不想悠閑的吃點冰呢。</br> 這個獎勵刺激了所有的學生。</br> 楚洮無意是醫學院一班體能最好的,這在平時的訓練里大家都看的出來。</br> 所以他自然成了寄托全班希望的那個。</br> 每個人都來給他加油打氣,希望他能一舉奪魁,為班級贏來雪糕。</br> 也有人專門去外面打聽情報,去摸其他參賽者的底。</br> “楚洮,我聽我高中同學說有個特別厲害的人也參加了。”</br> 班里其他同學也湊了過來:“誰啊?還能多厲害啊,楚洮已經很快了。”</br> “好像是德語班的,叫江涉,聽說他平時跑步都破紀錄了。”</br> “哎,誰讓咱們專業錄取分數高,連個體育特長生都沒有。”</br> “不是,那位也不是體育特長生,這次對抗賽不讓特長生參加的。”</br> “啊?不是特長生還能破紀錄?”</br> “他跑步比他班特長生都快,其他的也快,體能超級好。”</br> “那楚洮......”</br> 楚洮乖乖坐在椅子上,單手拄著下巴,見所有人都朝他望過來,他只好坐直身子認真道:“抱歉,我可能贏不過他。”</br> 室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你不要灰心,碰上這么厲害的人也沒辦法,大家不是非要你贏。”</br> 楚洮點點頭:“嗯,但我會盡力的。”</br> 除了高中跑步測驗外,他和江涉好像還沒正式比試過。</br> 這次對抗賽不光是障礙跑,還有匍匐,攀爬,所有項目加在一起也未見的贏不了。</br> 楚洮燃起熊熊斗志。</br> 為了甜筒,他會努力的!</br> 對抗賽很快到來,就在他們平時訓練的操場上。</br> 實在不湊巧,天氣格外的熱。</br> 陽光炙烤著地面,連沙子都帶著滾燙的溫度,明晃晃的反著光。</br> 楚洮剛在外面站一會兒,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軍訓服黏膩的沾在身上,密不透風的布料仿佛一層保溫膜。</br> 他扭開兩顆扣子,領了自己的號碼,到起始點準備。</br> 各個班級的應援口號已經喊起來了,隔著遠遠的,楚洮也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br> 當然,還有江涉的。</br> 江涉在起點看到楚洮,立刻眼前一亮,朝他做了個飛吻的手勢。</br> 楚洮跟他隔著一段距離,也不敢擅自離位,只好沖他招了招手。</br> 江涉似乎有些不滿,連比劃帶說話,還在原地跳了幾下。</br> 可惜現場太吵,楚洮聽不清他的話,但從肢體語言上來看,江涉大概是也想要個飛吻。</br> 兩人畢竟好幾天沒見了,連個電話都沒通過,誰也不知道對方什么樣,難得見面,江涉肯定激動。</br> 可楚洮不好意思。</br> 好在很快就有教官來主持紀律,把江涉給扯了回去。</br> 對抗賽很快開始。</br> 一聲槍響,楚洮咬著海綿棒,奮力向前跑去。</br> 他的起步并不晚,爆發力也很強,但還是有人一躍沖到了最前面。</br> 那個背影楚洮再熟悉不過了。</br> 他穩了穩心神,拼盡全力的跟上去。</br> 即便江涉比他跑得快,但兩百米的距離而已,不會拉開太大的差距。</br> 果然,兩百米過后,江涉第一個伏倒在地,匍匐穿越鐵絲網。</br> 這個項目對個高的人來說極其不友好,所以楚洮比江涉多些優勢。</br> 他沖到了鐵絲網前,朝前一看,江涉已經爬了三米遠。</br> 楚洮趕緊趴下來,顧不得沙粒的燙,用雙臂支撐著身體,快速向前爬去。</br> 衣服摩擦著地面,發出刷刷的聲響,煙塵隨著他的動作揚起來,瞬間將他包裹。</br> 楚洮咬著海綿棒,低著頭,不管不顧的往前沖,鼻子里也不知道吸進去多少沙了。</br> 他體重輕,相對的摩擦力少,這個項目對他來說很占便宜。</br> 匍匐結束后,他已經基本和江涉平齊了。</br> 楚洮忍不住喘氣,雙臂已經酸疼的甩不動了。</br> 江涉也喘,但他側目看了看楚洮,忍不住笑道:“嘖,甜食果然有吸引力。”</br> 楚洮已經沒力氣跟江涉對話了。</br> 他只是繃著唇,回看江涉一眼,眨了眨眼睛。</br> 可惜匍匐過后又是二百米跑,江涉自然而然把楚洮落在了后面。</br> 最后一個項目是攀爬。</br> 那是一道兩米高的光滑墻面,參賽者要想辦法翻過去,敲響在墻對面的鑼。</br> 江涉連減速都沒有,直接用雙手勾住墻檐,雙腿一蹬墻面,靈活的跳了上去。</br> 他蹲在墻上,轉回身來看楚洮。</br> 楚洮皺了下眉,停在了墻邊。</br> 他伸手,能勾住墻檐,但是想要借力把重心送上去,實在太難了。</br> 江涉坐在墻上低笑:“寶貝兒,后悔以前沒翻墻逃過課吧。”</br> 楚洮微喘著氣,知道自己已經輸了。</br> 他撐著墻面,仰起頭和江涉對視:“你怎么還不去敲鑼?”</br> 江涉敲完鑼,比賽就結束了。</br> 他的確沒翻過墻,不懂技巧,更不知道該怎么用力。</br> 剛剛匍匐已經用光了雙臂的力氣,他不覺得自己還能跳上去。</br> 江涉朝他伸出手:“來,我拉你上來。”</br> 身后已經有人追上了來,楚洮回頭看了看,怕耽誤江涉的時間,趕緊搖頭:“不用,你快下去吧,其他人都跑過來了。”</br> 江涉知道楚洮不會爬墻,但不確定別人不會。</br> 這次比賽不光是他自己的事,他還代表了全班的希望,關鍵時候不能任性。</br> 江涉頓了幾秒,沖楚洮道:“那我真走啦?”</br> 楚洮點頭:“嗯。”</br> 江涉也沒猶豫,轉身跳下了墻,用自己帶著的海綿棒敲了敲鑼。</br> 聲音很小,但很快裁判就吹了哨,宣布江涉獲勝。</br> 楚洮疲憊的靠在墻邊坐著,把海綿棒甩在一邊,大口喘著氣。</br> 其他人也放棄了爬墻,比賽結束。</br> 德語系頓時沸騰起來,準備好的甜筒就在終點放著,獲勝的班級可以來領取甜筒。</br> 江涉敲了鑼,直接對教官說:“先給我一個甜筒。”</br> 他是獲勝者,教官想也沒想,拿出一個給他。</br> 江涉用礦泉水沖了沖滿是灰塵的手,等沖干凈了,才用手撕開包裝紙,舉著甜筒繞到了墻壁對面。</br> 他一眼就找到了坐在墻根休息的楚洮。</br> 楚洮渾身都是土,汗順著鬢角往下流,漂亮的桃花眼耷拉著,影子在陽光下拉出一條斜長的陰影。</br> 江涉走過去,蹲身把甜筒遞到楚洮嘴邊。</br> “喏。”</br> 楚洮抬起眼,猶豫道:“只有第一名的班級可以領。”</br> 江涉抬手擦了擦楚洮臉側的汗:“我的那份,快吃吧。”</br> 楚洮伸手要接,江涉按住他的手:“你手臟,我喂你。”</br> 楚洮抿了抿唇,在甜筒上舔了一口。</br> 冰涼甜爽的奶油在口腔中融化,楚洮忍不住瞇著眼睛。</br> 他已經快兩周沒吃過甜食了,實在是格外想念。</br> 但他還是忍不住推給江涉:“你也吃啊,天這么熱。”</br> 江涉搖頭:“我不愛吃甜的,要不是班里其他人都等著吃,我就讓你贏了。”</br> 楚洮像累癱的小貓似的,在江涉手邊咬著冰淇淋吃。</br> 天氣熱,冰淇淋化得快,稍有不慎,就順著江涉的手指流下來。</br> 楚洮想也沒想,快速用舌尖一舔,柔軟發涼的舌頭滑過江涉的手背,江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br> “干什么呢,都累成這樣了還勾引我。”</br> 楚洮巨冤,眼神哀怨道:“我是不舍得浪費。”</br> 畢竟好久沒吃了。</br> 江涉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喃喃自語:“小舌頭挺好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