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圣上終于開口說話。

“顧將軍，且不說其他。朕未曾下令過讓你回京，可你此刻卻身在京中，有人在朕面前狀告此事，就這件事，朕要你一個解釋。”

顧玄對他提起此事早有心理準備，即便是事出有因，他問心無愧。但在這件事上他確實有錯，于是干脆地認罪。

“老臣知罪。但當時湫兒在鄉下差點被人毆打致死，而身為湫兒生父的葉青不作為，不聞不問。老臣擔憂心切，就將軍營的事暫時轉交副將之后就趕去了鄉下，來不及稟報圣上，老臣甘愿受罰。”

皇帝相信顧玄對朝廷的忠心，也相信他的能力，但適度的敲打還是應該要有。同時為了給知道顧玄回京一事的人一個交代，還是將他叫進宮來了，可對于顧玄說的這些事倒是還未聽說過。

“將軍事出有因，軍營秩序也并未被擾亂，此事就這么過去吧，還望將軍引以為戒，就不必受罰了。”圣上看了葉青一眼，思索片刻對顧玄說道。

顧玄連忙恭敬一叩首，道：“多謝圣上，老臣還有一事不解，還請圣上為臣解惑。”

圣上知顧玄心中不快，也不說別的，爽快點頭，“將軍直言便是。”

顧玄余光朝葉青瞥去，隨后恭敬問道：“老臣想知道是何人狀告。”

圣上沒有馬上回答，伸手用兩指隨意夾起桌上的一封信，隨后將目光投向葉青。

“此信正是送到朕案前狀告將軍的，本是匿名，不過朕派人調查過后，得到了一個讓朕有些意外的人。”

圣上說著，將信放下，目光直接落在葉青身上，感受著這個如有實質的目光，葉青心中有了預感，那個名字險些脫口而出。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見圣上語氣隨意道：“很巧合的是，正是葉相的續弦妻子，葉王氏。”

結合顧玄剛才說的那些，圣上要是想不透其他關竅，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來。

他瞇著眼睛，問了葉青進殿之后第一句話：“葉相，對于顧將軍方才的那些指控，你可有話說？”

葉青臉上有點發熱，這種事抖出去對他的聲名影響很大，還會讓圣上懷疑他的人品，甚至不信任他，他囁嚅著，不知如何回答：“臣……”

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圣上身邊的大太監李寅公公進來稟報道：“圣上，葉府二夫人葉王氏已經請來了，就等在外面，是否要宣進來？”

葉青心里咯噔一下，沒忍住看了一眼圣上，又飛快把頭低下，他意識到圣上可能是要追究這件事，這場懲罰他是如何都擺脫不了的了。

王若蘭很快被請進來，她骨子里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在莫亓面前尚能演戲，但如今到了圣上面前就不敢那么肆無忌憚了。欺君之罪是能抄九族的，她自然不敢拿家族的命運去賭。

她看見同樣跪在地上的顧玄和葉青，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了不祥的預感，要是圣上追問的是信件一事，她還可以辯解一番，但顧玄也在這里，那圣上要追究的很可能就是她欺負葉湫這件事了。

王若蘭第一次產生了后悔的情緒，但不是愧疚于她對葉湫的惡意，在這件事上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想的是，應該早點解決葉湫，毀滅罪證的，這樣就沒人能把她怎么樣了。

就在出神之際，她聽見圣上充斥著嫌惡的聲音。

“葉王氏，朕了解到你虐待排斥原配之女，差點致其走上死路，你可認罪？”

王若蘭本意是很想要否認的，但是她也知道這些事她沒處理干凈，要是現在否認了，到時候被圣上或是顧玄查到證據，她罪責可能會更重，猶豫片刻，她還是應道：“湫兒不喜臣婦，在府中并不尊重臣婦，臣婦一時糊涂，如今已然知罪，甘愿受罰。”

圣上不置可否，又拿起桌上的信，追問道：“這封信，可是你的手筆。”

頂著圣上和顧玄的目光，王若蘭頭皮發麻，硬著頭皮點頭承認了。

“是臣婦請人擬的。”

圣上冷哼一聲，將信甩回桌上，語氣帶著不悅。

“你可知冤枉當朝大臣是大罪？還敢用這樣誘哄性這么強的字句，你真當朕是老糊涂了不成？”

王若蘭立刻結結實實磕了個頭，顫著聲音道：“圣上恕罪，臣婦實在是心系京都安穩，用詞不當，還請圣上責罰。”

圣上沒有讓她起來，眼神帶著冷意，“你當然應該受罰。來人，將葉王氏拖出去，雙罪并罰，杖責五十，以作懲戒。”

宮中的杖刑可不是開玩笑的，王若蘭臉色煞白，想要求情，被葉青瞪了一眼。最終還是不敢說話，渾身僵硬被拖了出去，剩下葉青和顧玄跪在原地。

顧玄全程表情未變，罪人受罰只是一種彌補，無法讓受過傷害的人真的無恙。

因此王若蘭受罰就是罪有應得，顧玄并不因此覺得解氣。

圣上這時看向葉青，眉頭微皺，“葉相縱容續弦妻子，差點做出寵妾滅妻之事，實在糊涂，罰俸半年，以儆效尤，往后不可再犯。”

葉青松了口氣，叩首，“臣，遵旨。”

圣上點了點頭，再看向顧玄，眼神柔和了一些。

“湫兒受苦了，朕特許湫兒為外姓公主，待其及笄再由將軍領著進宮領旨謝恩。”

顧玄一聽，這賞賜正好合了他的心意，高高興興的也磕了個頭，“老臣代湫兒多謝圣上。”

圣上擺手，語氣隨和：“皇后過去曾經多次念及思念妍兒，往后將軍閑暇時多帶著湫兒進宮，陪陪皇后，以解皇后思念之情。”

顧玄鄭重應下，“老臣明白，等湫兒身體休養好些就帶著湫兒進宮。”

圣上滿意的點頭，緊接著滿是關心的問道：“如此甚好，湫兒年紀還小，又受了苦，是該好好養著，如今是住在將軍府上？”

見顧玄應了，圣上便提高聲音喚了一聲李寅，吩咐道：“一會你去領些上等補品，親自送到將軍府去，朕公務繁忙，恐無法親自去探望了，將軍好好照顧著些。”

顧玄還想叩首謝恩，卻在圣上的目光中緩緩直起了身，只那語氣中透露著欣喜，“老臣明白，一定好好照顧湫兒，往后再親自帶著湫兒進宮謝恩。”

明明獎勵的是自己的女兒，但應承的卻全是顧玄，葉青心中發堵，但也知道自己并沒有這個立場，因此低頭沉默不語。

圣上又叮囑了一些其他事，才擺手讓他們退下，兩人便磕頭告退，一同退出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