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燈低頭看著披風上的花紋, 白皙的手指在上面銀色的花紋上輕輕撫過,魔宮中能用這種披風的人,恐怕就只有蒼衡了。
這上面還帶著一絲落霞木的香氣, 確實是她在蒼衡的身上常聞到的味道。
聞燈沒想到蒼衡會將自己的披風留在這里, 只是她剛剛夢見了李浮白, 看著眼前的這件披風, 忍不住會想,如果李浮白在這里的話,他會怎么做?
想了半天,聞燈突然笑起來,她現在何必自尋煩惱,蒼衡與李浮白本就是一個人啊, 只是處在不同時間段上的他罷了, 李浮白剛見到她時與十年后,待她都不會是一樣的,為何要貪求他始終如一呢?
現在這樣已經很好啦, 畢竟在之前的時候,蒼衡是只想殺了她的。
聞燈從花叢間站起身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了, 聞燈安慰自己, 三百年都已經等過來了,不差這一朝一夕了。
不過,蒼衡今日愿意留下這么一件披風卻是很出乎她的意料的,蒼衡有沒有想起一點關于自己的往事,有沒有多喜歡她一點。
聞燈將手中的披風整整齊齊地疊好,向著自己所在的院落中往回走。
流霜站在門口,看著聞燈從遠處走過來, 頓時笑了起來,調笑著說:“夫人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聞燈沒有否認,還點了點頭,對沈螢螢說:“有一點。”
流霜接著問道:“那夫人是遇見了什么事這么高興,能不能說給我來聽聽。”
聞燈抿著唇,搖了搖頭,她與蒼衡的往事即便同旁人說了,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她只想要對蒼衡說,可蒼衡卻并不愿意聽那些往事。
當年在十方州,他究竟都經歷了些什么?
聞燈想到這里,眼睛中閃過一絲黯然,她低下頭,望著懷里的披風,心中泛起一陣微微的酸澀。
流霜自然也看到了那披風,看起來應當是男人穿的,她好奇問道:“這是哪里來的?”
聞燈聽到流霜問起披風,抿唇笑了一下,對流霜說:“我剛才在花園里睡著了,一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留下的。”
流霜愣了一下,好心人?這魔宮中哪里有
什么好心人?
流霜問道:“夫人你剛才在外面睡著了?”
聞燈嗯了一聲,流霜皺起眉頭,“您知道您自己的身體不好,怎么還敢一個人在外面睡著了,雖然說魔宮是陛下的地盤,魔族不敢在這里放肆,但是萬一呢?萬一呢?”
聞燈應道:“好了好了,我下次不這樣了。”
“您可別敷衍我了,您又不是第一次犯這個毛病了,我跟您說過多少次了,您哪一次是聽了的?”
聞燈無話可說,流霜什么時候這樣能嘮叨了?
她抱著披風,趕緊走進了屋里,擺脫這個小嘮叨。
流霜知道聞燈不喜歡自己這樣念叨她,可是夫人她自己總不注意著點,她身上的病那么嚴重,長得又這樣惹人注意,為什么不照顧好自己呢。
不過,剛才夫人臉上的表情讓她不免要多想些的,流霜還記得,聞燈曾經對她說過,她見到她的心上人了,那怕披風會是她的心上人送給她的么?難道聞燈的心上人是這魔宮中魔使?
聞燈什么都不愿意與她說,流霜一時間也想不大明白。
蒼衡回到宮殿當中,坐在王座上面,他沉著一張臉,單手支頤,廷下的魔使小心注意他的神色,魔君陛下現在看起來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雖然魔使也不知道蒼衡的心情什么時候好過。
蒼衡莫名想起自己剛才在花園中看到的場景,白衣的美人睡在花叢里,不知道做了一個怎樣的夢,眼角有淚水緩緩淌下,那淚水在日光下閃爍著微茫的光,蒼衡站在一邊看了很久,最后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般受到了誘惑,他從靈物袋中拿出一件披風,蓋在聞燈的身上。
他的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般順暢,等他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時候,披風已經落在了聞燈的身上。
他的動作僵住,像是被定了身一般,像是一個生了銹的齒輪,凝塞、窒礙,動彈不得,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臉上的淚水一點點干涸,再沒有半絲痕跡。
他終于可以活動,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自己只是因為柳驚眠的囑托,才會對她照顧了一下,沒有其他的原因。
蒼衡放下托著下巴的那只手,忽然想起了另外一樁事來,魔宮中
的這些美人們留在這里也沒有什么用處,不知那時候怎么就昏了頭了,將這些眉目間有些相似的女子都留在了這里,現在若是仔細來看,這些人又并不是很像沈螢螢的。
這些女子中還有一個聞燈,柳驚眠托他照顧好聞燈,按理說將她留在魔宮當中,也能方便些,只是以聞燈的手段,哪里需要人來照顧?
蒼衡抬頭對廷下魔使說道:“將魔宮中的女子們都送走吧。”
魔使剛才在想事情想得入神,沒太聽清蒼衡說了什么,直到蒼衡把他的話又重復了一遍,魔使立刻瞪大了眼睛,問道:“都要送走?”
蒼衡點頭。
魔使心中嘀咕,這陛下是真夠奇怪的,弄了這么多的美人在魔宮中不臨幸也就罷了,現在還要給全部送走了,陛下看到這些美人的時候就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
魔使又問:“那送到哪里去?”
蒼衡說:“從哪里來的,就送回哪里去?”
魔使應下,只是心中感嘆,這可有些麻煩了,這些美人不是同一個人送來的,要一一把她們送回她們主人的手上,可能是要花費上一番工夫的。
其實這些女子們很多都是想要從蒼衡這里探聽出一些機密,結果被蒼衡給丟到魔宮中,一年到頭都不見一次的,現在能夠離開魔宮,對她們來說應當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魔使忽然想起前些時候,陛下與聞燈間傳出來的那些風流韻事,不免多嘴問了一句:“陛下,那位聞燈夫人也要送走嗎?”
“……”蒼衡沉默了一會兒,對魔使說,“也送走吧。”
魔使心道一聲可惜,第一美人聞燈也不能打動陛下,陛下的那位心上人究竟是長得什么模樣?
這件事很快便在魔宮中傳揚開來,流霜聽聞一二后,連忙回來說與聞燈聽。
她進來的時候,聞燈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擺弄著繡架上刺繡,聽見她的腳步聲,隨口問了句:“什么事。”
“我聽魔使們說,陛下好像是要將魔宮中中的美人們都送出去。”
聞燈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看向流霜,“送出去?送給誰呢?”
流霜搖頭:“我也不知道。”
聞燈放下手中的針線,是羅章
將她送給蒼衡的,如果蒼衡要把這些美人都送走,那是要把她再送給羅章嗎?
流霜仔細觀察著聞燈的神色,夫人的心上人已經回來了,現在能有機會離開魔宮,對夫人來說應該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似乎并不想要離開這里。
“夫人?”流霜輕輕喊了她一聲。
“沒事,”聞燈回過神兒來,“我只是奇怪陛下為什么會突然想要把魔宮中的這些美人都給送走。”
流霜回答說:“也不是很奇怪吧,之前陛下留著這些美人也從來都不碰她們的,留著也沒什么用,而且不是說陛下有心上人的嗎?或許是陛下的心上人要來魔淵中了,不想她看到這些。”
聞燈點頭:“你說有些道理。”
在人間的時候,蒼衡看起來的確是很擔心讓沈螢螢知道他在魔宮里藏著這么多與沈螢螢相似的美人。
可他卻不怕自己知道。
或許是聞燈的眼神不大好使,她自從在人間見了沈螢螢以后,便覺得魔宮中的這些美人與沈螢螢也并不是十分相似。
也可能是有其他相似的地方,而她看不出來。
“夫人,你這去了一趟人間,怎么不多抓兩個人回來。”
有蒼衡在邊上守著,她哪里敢去抓人采血,她對流霜說:“忘記了。”
“這么大的事您也能忘記了,”流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您這病再這么熬下去的話,恐怕心頭血也沒用了吧。”
聞燈抿著唇沒有說話,流霜便繼續說:“不如過些日子我再去人間找找那肉身靈芝的下落吧。”
“不用了,既然到現在都沒有傳出一點風聲來,定然是有人護著的,你一個人也找不到什么的。”
蕭衍從外面經過,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他敲門進來,問道:“夫人是想要找肉身靈芝嗎?”
聞燈沒有說話,流霜開口問蕭衍:“你知道肉身靈芝的下落?”
蕭衍點點頭,說:“知道一點。”
流霜頗為震驚地叫了一聲,“你在人間到底是個身份?竟然連這種事也知道!”
“……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蕭衍有些羞赧地低下頭,說,“肉身靈芝可能是在皇宮當中。”
“皇宮?”流霜歪著頭問他,“人間的皇宮嗎?”
除了人間,其他地方好像也沒有皇宮了,蕭衍點頭。
流霜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找到肉身靈芝的機會,她立刻轉頭向聞燈問道:“夫人,要我去看看嗎?”
聞燈搖頭,現在柳驚眠陪著沈螢螢一起回了皇宮,流霜若是對上柳驚眠,毫無勝算。
若是真的到了需要用肉身靈芝的時候,就只能她自己走這一趟。
柳驚眠對她的好和虧欠,雖然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但未嘗不能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