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宇殿里,珍酒仙瓊飲盡,一番寒暄下來,一眾上仙待姿態威儀神力不凡的鳳隱更是敬服。鳳皇雖說年輕,可論見識威儀仙界沒幾個人能頂得上。天帝當真好命,有這么個出息的弟子,即使日后她飛升神界,鳳族亦可再保數萬年繁盛榮華。</br> 杯酒酣,話敘盡。御風上尊為鳳皇準備的接風宴順順當當到了尾聲。御風有意讓仙侍們領著掌教們和驚雷等人先行離去,然后和鳳隱在御宇殿內細查了一番。</br> 御宇殿在瀾灃和那只來歷不明的九尾狐一戰后便被重新封印,一千年前大戰后的仙力氣息仍在。</br> 鳳隱用神力探查了一番,皺了皺眉。她隨手一揮,御宇殿后院一株樹下的塵土被破,騰空出現一圈念珠。</br> 念珠隨著神力而動,落在鳳隱手里。</br> 御風望著她手里的念珠,神情嚴肅:“這串念珠上有狐族的妖力。”</br> 當年瀾灃死于九尾妖狐之手,看來這念珠便是那九尾狐在打斗中遺落的。他們當年急急追著那九尾狐的蹤跡去了大澤山,未在御宇殿中細查,反而錯失了這個重要的證據。</br> 鳳隱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檀木念珠,眼沉了沉。她當年在阿玖手上也看見過同樣的念珠,阿玖說過是他姑姑常沁所贈。</br> 一千年前在御宇殿殺死瀾灃上君的九尾妖狐,真的是傳說中已經離世的狐族族長常沁。但她明明妖丹已碎,為何還會活著?不僅活著,還能殺死天宮第一高手瀾灃?</br> 御風見鳳隱神情凝重,問:“陛下可是有了線索?”</br> 鳳隱點點頭,把自己和鴻奕相見所談之事緩緩道來,半點未瞞御風。</br> 她千年前被逼死的最大罪過便是勾結妖族戕害仙人,只有證明了鴻奕不是勾結魔族的人,一切才能大白于天下。</br> 御風聽完亦是驚訝:“陛下是說常沁族長還活著?”</br> 常沁出事后,雖然沒人見過她的尸體,但她的妖丹被森羽帶回了狐族。妖族沒了妖丹是決計活不下來的,所以瀾灃被刺后,沒有人懷疑過常沁。</br> 見鳳隱點頭,御風凝色道:“太奇怪了,常沁族長沒了妖丹,如何能活下來,又如何能殺死瀾灃上尊?當初在觀世鏡里我曾見過那只和瀾灃上君交戰的九尾狐,她的法力高深莫測,只怕已到了神位,更離奇的是她雖然手持寂滅輪,但招式卻和常沁的不盡相似。”御風看了看鳳隱手中的念珠,“但若不是常沁,御宇殿里又怎么會有她隨身攜帶的狐族念珠,除了她和鴻奕,又有誰能用已經認主的寂滅輪?”</br> 鳳隱搖頭:“此事疑點重重,也是我一直未想明白的。”她抬頭望了御宇殿一眼,突然道,“但有一事我想請教上尊。”</br> “何事?”</br> “御宇殿里的封印,當年可是只有瀾灃上尊能解開?”</br> “是,當年瀾灃上尊代掌天宮,天帝陛下只將御宇殿封印開啟的方法教給了他一人。”</br> “既然如此,那九尾狐又是如何進來的?”鳳隱挑眉道。</br> 御風一愣,露出一抹沉思。</br> “還有,那日是瀾灃上尊成親之日,這么重大的日子他為何會獨自去御宇殿,打開這里的封印?”</br> “陛下的意思是?”</br> “觀世鏡中只能看到瀾灃上尊和九尾狐相斗,無法得知瀾灃上尊是如何去的御宇殿,又是否是獨自一人,是嗎?”</br> 御風點頭,神色一凝,聽出鳳隱話里藏著的意思來。</br> “陛下是說有人封印了瀾灃上尊的記憶?”</br> 鳳隱頷首:“我懷疑有人約了瀾灃上尊在御宇殿相見,那人在瀾灃上君打開封印之時,悄悄將九尾狐放了進去。九尾狐在殺了瀾灃上尊后,刻意封印了他其他的記憶,只留下和九尾狐相斗的記憶,并將天宮眾仙引向了大澤山里的阿玖。”</br> “可我們當時趕到時,御宇殿里除了瀾灃上尊,并沒有其他人。”</br> “那人很可能趁他們打斗時悄悄回了無極殿,混入了賓客之中。”</br> 御風皺眉道:“無論那個人是誰,他必定是瀾灃上尊十分相信的人,而且那人極有可能便是勾結魔族的人。”</br> 否則瀾灃又怎么會在大婚之日,在那人邀約之下獨自去了御宇殿?他置瀾灃于死地,顯然和刺殺妖皇的手法如出一轍。</br> 到底是誰能讓瀾灃獨自離開凌宇殿,毫無防備地解開御宇殿的封印?</br> 兩個人陷入了沉思,許久,鳳隱道:“上尊,我想請上尊秘密徹查瀾灃上尊大婚之日在凌宇殿和琇陽殿當值的仙侍,或許能有蛛絲馬跡。”</br> 御風頷首:“就是陛下不說,我也要再仔細查探一番,當初事出突然,又遭逢大澤山之難,很多細節都忽視了。”</br> “有勞上尊了。”鳳隱和御風商量妥當,朝御宇殿外走去。</br> 剛走到殿門,候在外面的鳳歡和井竹一同迎了上來。</br> “陛下。”鳳歡喚了鳳隱一聲,面上有些為難。兩人正感疑惑,井竹的聲音響起。</br> “鳳皇陛下,尊上,可要從側門而出?”</br> “為何?”御風面帶疑惑。</br> “華姝上尊正領著一眾女君在殿外的留仙池賞花。”井竹回:“華姝上尊還來殿門前問過陛下和尊上了,我見陛下和尊上有事相商,便讓仙侍稟了華姝上尊,說宴席早就散了,您和上尊已經回宮了。”</br> 御風一聽這話,登時便傻眼了。華姝即便是天宮上尊,但畢竟比不過鳳皇位重。況且當年鳳皇尚是阿音時還受了她六道天雷之刑,怕是心底對華姝多少有些膈應。自家這木魚疙瘩腦袋一樣的仙將這番說辭,定是犯了鳳皇的忌諱。</br> “怎么?”果不其然,鳳隱挑了挑眉,氣極反笑,“你這是要本皇躲著華姝?本皇倒是不知,你天宮的尊上如此位重,出行竟還要本皇退避三舍。”</br> 井竹抬頭,看向鳳隱,眨了眨眼巴巴地道:“陛下,那些女君們嘰嘰喳喳跟幾百只鴨子一樣,我和鳳歡都被鬧得不行,我是怕她們吵到您,才讓您走側門的。”</br> 也不知為何,原本跟著華姝前來賞花的女君們像小媳婦似的大氣都不敢喘,一聽鳳皇陛下早已離了御宇殿,個個容光煥發就開始賞花了,頓時御宇殿外笑聲不斷,著實不太清凈。</br> 一旁的鳳歡跟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瞥了一眼殿外一副苦瓜臉。</br> “哈哈哈哈!”鳳隱一愣,隨即大笑,她朝御風擺了擺手,“尊上,你這小仙將有些意思,尊上真是會調教人。”</br> 她一邊說著一邊拂袖于身后朝御宇殿外走去:“無事,幾百只鴨子就幾百只鴨子,本皇乃百禽之皇,難道還會怕幾只鴨子不成。再說,老朋友既然想覲見本皇,本皇也該給她一個機會才是。”</br> 御風瞧著足下生風的鳳皇,眼底犯難。華姝掌管天宮上千年,自是生出了傲氣來不肯臣服于鳳皇之下,今日還不知會生出什么事端來。</br> 御宇殿外,留仙池旁。</br> 一眾女君圍著池邊賞荷花,神情輕松,只有一個木蓉女君眼底略有遺憾。</br> 華姝聽說鳳隱和御風已經離宮,正百無聊賴地看著池水,眼底有些莫測。</br> 原本她還打算在眾人面前和那小鳳皇先見上一面,她執掌天宮大權多年,自是要在一開始便擺明不為屬臣的態度,那小鳳凰初出茅廬,眾目睽睽之下顧及著鳳島和天宮的交情,自是不好再視她為飛禽之臣。</br> 哪承想她一番算計,卻撲了個空,還要陪這些女君們在此賞花做樣子,難免有些郁悶。</br> “上尊,留仙池的荷花真是好看,不愧是天宮一絕。上尊可能賞我幾枝,讓我帶回山門養著,也沾沾天宮的……”</br> 見華姝興致缺缺,離山上君家的小女兒笑呵呵地討好她,她站在留仙池最邊上,一抬頭正好瞧見從御宇殿走出來的人,嘴邊的話還沒說完便停住了。</br> 鳳隱今日著了一身正紅古衣,挽袖上鳳凰于飛,任是誰都瞧得出她的身份。</br> 旁人一下便留意到了離山女君的異樣,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齊齊愣住了。</br> 鳳隱一雙眸子漆黑如墨,威儀深沉,不止如此,她的容貌秉承了鳳族的傳統,說一句極出挑都是委屈了她。</br> 她就那么懶懶散散地負手立在御宇殿的階梯上,曜日落下點點光暈在她身后,一眼望去,紅衣黑發,宛若神祇。</br> 一眾女君看呆了眼,直到木蓉女君輕呼一聲,跪倒在地。</br> “南海木蓉,拜見鳳皇陛下!”</br> 她行禮時自然拉上了自家已經看呆眼的表妹縉云。</br> 兩人的行禮一下便驚醒了旁人,一眾女君們慌忙跪下。</br> “拜見鳳皇陛下!”</br> 御宇殿前,隔著跪倒在地的女君們,兩雙同樣清冷又高傲的眼在半空相遇,只是鳳隱那雙眼更深沉凜冽一些。m.</br> 華姝望著石階上的鳳隱,心底的震撼難以自抑。以她的修為自然看得出鳳隱已經入神。</br> 那個一千年前因她隕落的鳳隱居然生得這般樣子!她才剛剛降世,得了鳳皇之位也就罷了,怎么會生而為神!</br> 華姝做了千般算計,也決計想不到那個初降人間的雛鳳竟已如此絕世。她緩緩起身,袖袍中的手死死握緊,眼底變幻莫測,朝鳳隱走去。</br> 她嘴張了張,還未開口,鳳隱的聲音便響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