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收起戲覷的表情,淡漠地掃了一眼水鏡中成魔的華姝,手一揮,水鏡散去,煉獄深處重歸寧靜。</br> 上古神界的乾坤臺上,厚重的真神古盤上靜靜淌著四大真神的神名,十數萬年來不曾變過。炙陽立在古盤前,突然伸手在上面一揮,流光閃過,斑駁暗淡的“玄一”在“炙陽”之下若隱若現。</br> 他望向下界紫月山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br> 這邊的鷹島上,華默興致沖沖為華姝去抓祭品,卻得了個無功而返的結局。</br> 鳳族四位長老化出真身在鷹島上空四方相護,饒是華默如今的魔力深不可測,也只得悻悻離去。他能打敗鳳云數人,可一番爭斗勢必會引起鳳染和鳳隱的警覺,如今天帝人選未定,絕非他暴露身份的時機。</br> 這一日夜里,孔雀族的長老莫名消失了三人,孔雀后島的溶洞里,華姝被華默逼著吸光了同族的靈力。</br> 三月時間在仙界彈指即過,天宮的青龍鐘在天界敲響傳到四海盡頭的時候,久居海外鳳島的天帝鳳染回到天宮,祭起九宮塔,公布了爭奪天帝的人選。</br> 令人意外的,除了天宮四位上尊外,這一次三府六洞的掌教竟沒有一人缺席,連梧桐鳳島的鳳皇也跟著鳳染來了天宮,唯有清池宮的元啟神君,九宮塔之戰前夕,仍舊沒有出現。</br> 華姝父女和眾仙一起入的天宮,覲見完天帝后兩人便回了琇陽殿,并不顯眼。倒是鳳染的目光在華姝的背影上脧巡而過,眉頭皺了起來。</br> “師君?!兵P隱雖是鳳皇,但在鳳染身邊也只有立著服侍的道理,她見鳳染神情不安,道:“上次我來天宮便發現孔雀王身上的靈力是我未曾見過的,這回華姝也是如此了。”</br> 仙妖魔力兩人都不陌生,可華默和華姝身上那股子沉郁神秘的力量,以她們入神的法力,都瞧不出個究竟來。</br> “明日九宮塔內,便能分出真章了?!兵P染眼底浮光微動,“我們做了這么多事,以華默的性子,該是忍不住了?!?lt;/br> 鳳隱頷首,看向華默父女消失的方向亦目光沉沉。</br> 琇陽殿里服侍的仙侍們戰戰兢兢從主殿退下,連紅雀也沒敢在華默父女身邊多留。也不知怎的,公主回了一趟百鳥島,性子竟比以前愈加乖張暴戾了。</br> “父王,明日便要在九宮塔里擇出天帝,有鳳隱在,女兒怕是不能十拿九穩。”華姝臉上猶有憂色。</br> “無妨?!比A默聲音沉沉,手一動,掌心幻出一座赤紅妖幡,遞到華姝面前,“明日你帶著它入九宮塔,眾仙激斗正酣時,將此幡祭出?!?lt;/br> 華姝一愣,神情大變:“父王,這是聚妖幡?”</br> 一千年前妖皇慘死在妖界三重天的重紫殿后,妖族至寶聚妖幡也一齊消失不見,怎么會在父王手中?</br> 華姝神情莫名,想起千年前之事,聲音干澀:“父王,當年入重紫殿殺妖皇的是你?”</br> 到如今這地步,孔雀王也不再隱瞞,大方承認,眼底隱有得色:“是,我盜了御風的仙劍,和那魔尊合力將森鴻殺死。”</br> “父王,聚妖幡里收有不少上古妖獸,若我在九宮塔里將聚妖幡祭出,那天帝和各府掌教……”</br> “我要的便是如此?!比A默冷冷打斷華姝的話,嘴角噙起笑意,“我已經悄悄將孔雀島的兵將調至天門外,明日鳳染和眾仙齊聚九宮塔,妖獸盡出,必定兩相爭斗,待他們兩敗俱傷,我們便坐收漁利?!?lt;/br> 華姝神情大震,她未想到父王竟早就籌謀在九宮塔里誅殺天帝和眾仙,讓孔雀島在仙族中一家獨大。</br> 見華姝遲疑,孔雀王沉沉道:“姝兒,你真以為仙人染了魔力還能安然無恙地做天帝嗎?”</br> 華姝猛地抬頭。</br> “為父這些年寧愿含屈受辱,也從來不曾用過體內魔力,就是怕被他們發現。無論仙妖都不會容忍魔族在世,明日九宮塔之爭,你體內的魔力就無法再隱藏,不殺一儆百,震懾仙族,我們父女和孔雀一族,就再也沒有活路。”</br> 孔雀王的聲音落在華姝耳里,她顫抖地接過聚妖幡,點了點頭。</br> “父王放心,為了我孔雀族萬年基業,女兒一定不會心慈手軟?!?lt;/br> 清池宮后池邊,元啟長身獨立。</br> 長闕匆匆走到他身后,行禮低聲稟告:“神君,天帝和鳳皇已經去了天宮?!?lt;/br> 元啟頷首,喚了一聲:“元神。”</br> 元神劍從元啟袖中而出,化成人形。</br> “去紫月山。”</br> “神君?!遍L闕喚住兩人,面帶猶疑,低聲道:“您真的不再去天宮一趟,去見見……”</br> 元啟目光掃來,長闕聲音一滯,不敢再言。</br> 元啟將掩在袖中的手伸出,右手若隱若現,幾近透明。</br> “這副樣子,不必了。”</br> 他說完,轉身朝妖界飛去,元神劍復又躥入他袖中。長闕低嘆一聲,跟上了元啟。</br> 皓月當空之際,元啟落在紫月山上空,一道挺拔威儀的身影正立在結界外。</br> 魔獸的怒吼咆哮入耳,滔天的魔氣仿佛要將結界撕裂。那道紅色身影祭出寂滅輪,將魔力堪堪鎖在紫月山中,讓山中境況不為外人所知。</br> “結界還能撐多久?”元啟沉聲開口。</br> “最多兩日?!奔t色身影轉過身看向元啟,“魔氣太盛,憑我一人和天帝修補的結界,已經困不住它們了。我當年進過煉獄,里面的魔獸窮兇極惡,一旦煉獄被打開,三界將重蹈七萬年前的魔族之亂。”</br> “我知道?!痹獑⒌哪抗饴湓诮Y界邊緣噴涌而出的魔力上,神情微凝,“你做好你該做之事,紫月山交給我?!?lt;/br> 元啟說完,手一揮,元神劍化出劍身,純粹的混沌之力覆在元啟身上。他抬步朝結界內走去,凡混沌之力所到之處,魔氣皆偃旗息鼓,縮回了結界中。</br> 元啟即將踏過結界的那一瞬,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br> “阿晉?!?lt;/br> 元啟腳步一頓。</br> “阿音,她還是什么都不知道?”</br> 元啟搖頭:“阿玖,阿音早就不在了,如今回來的是鳳隱。”</br> “當年大澤山上,是我錯了。”</br> 一千年后,妖皇對著當年那個在三界生死相托的朋友,終于說出了這句話。</br> 元啟回過頭,冷冽的眉展開,笑了笑,亦不是這千年冰冷漠然的模樣。</br> “不怪你,大澤山當有此劫,天命如此。”他回眼看向結界深處的煉獄,“如今,我也該完成我的天命了?!?lt;/br> 他說完,轉身踏進紫月山,再未留下只言片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