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山的滿門被屠?妖皇森鴻的刺殺?瀾灃上君之死?</br> 這樁樁件件不是千年前就有定論嗎?就算妖皇是被魔族所控做下屠山之事,那和孔雀王又有什么干系?不對,孔雀王華默早已修煉了魔力,難道千年前的事真和孔雀王有關(guān)?</br> 青龍臺上的仙妖望向鳳皇,突然從鳳皇口中的那句“師門大澤山”中回過味來。眾仙神情一震,難掩眼中驚訝。</br> 當(dāng)年大澤山中活下來的只有三人,神君元啟,末代弟子青衣,還有那個在羅剎地受諸天雷劫而死的女弟子阿音。</br> 雖心有猜測,但聽到鳳皇親口承認(rèn),眾仙依然難以置信。</br> 下三界開天辟地來頭一個逆天而生降世為神的火鳳凰,竟然是那個一千年前受盡唾罵化為飛灰的大澤山女君阿音。</br> 難怪鳳皇說她經(jīng)受過雷劫,當(dāng)年青龍臺上那六道天雷,還有元啟神君以神劍劈下的玄雷,就是鳳皇晉神的劫難。</br> 難怪鳳皇降世后一力主張重查當(dāng)年大澤山之事,而元啟神君更對鳳皇回護(hù)至深,原來鳳隱便是當(dāng)年那阿音女君!</br> “大澤山……”華姝直直望向鳳隱,目中神情復(fù)雜難辨,“鳳隱,你果然就是那阿音!”</br> 隨之她冷哼一聲,眉間絲毫未被剛才鳳隱之言動搖:“你是阿音又如何。鳳隱,當(dāng)年觀世鏡中瀾灃是死于九尾狐妖之手,傷他的兵刃是狐妖一族的神器寂滅輪。至于大澤山,就算他是被魔族所控,難道鴻奕就不是親手殺你同門的人!”她說著指向鴻奕,“當(dāng)年之事是他一手做下,就算我今日已墮魔道,這妖孽的罪責(zé)也一樣洗不清!你別想混淆視聽,將瀾灃的死和大澤山的毀滅推到我父王身上來。”</br> 見華姝固執(zhí)至此,鳳隱神情未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這些鐵錚錚的證據(jù),她和鴻奕千年前又怎會成為被仙族唾棄斬殺之人。</br> 鳳隱看向華姝,淡淡道:“華姝,觀世鏡中所現(xiàn)的一切不假,殺瀾灃的的確是一只九尾妖狐,瀾灃也確實(shí)是死于寂滅輪之下。但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一件事嗎?”</br> “什么事?”華姝仍神色冷凝,只當(dāng)鳳隱是在為鴻奕脫罪。</br> “御宇殿的封印只有瀾灃能打開,那九尾妖狐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進(jìn)去的?還有,為何瀾灃會在你們大婚之日去一座塵封千年的殿宇?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中的奇怪和蹊蹺?”</br> 華姝神色一怔,眼底終于露出了一抹遲疑。這兩件事確實(shí)一直存于她心中,只是當(dāng)年瀾灃的死太過慘烈,而那觀世鏡中又現(xiàn)出了真兇的真身,她便將這兩處疑慮埋在心底再未想過。</br> “你究竟要說什么?你知道些什么?”華姝開口,緊緊盯著鳳隱,“瀾灃他為何要去御宇殿?”</br> 事關(guān)瀾灃之死,饒是華姝再信任孔雀王,也一定會問這一句。她隱隱覺得鳳隱要說的話并非她想知道的,但她不能不問清楚,她一定要知道那改變她一生命運(yùn)的一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br> “華姝,你可還記得,這千年間自你殿中曾下過一道御令,貶謫了天宮中的十三位仙侍下凡歷劫。”鳳隱沒有回答華姝的問題,反而突然問了她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話。</br> 一旁一直毫無表情的孔雀王微微瞇了瞇眼,陰沉的目光落在鳳隱身上,負(fù)在身后的手輕輕摩挲,目中閃過一抹殺機(jī),鳳皇和天帝果然已經(jīng)查出來了。</br> 華姝一愣,沒瞧出孔雀王的神情變化,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她皺了皺眉,“這不過是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和千年前的事有什么干系?”</br> “自然是有干系。這十三個仙侍居于天宮不同宮殿,你為何會將他們同時(shí)貶下凡間?”</br> “仙侍犯錯,貶謫而已,有什么好深究?”華姝不耐煩回。</br> “犯了小錯?”鳳隱聲音一頓,“以他們當(dāng)初在凌宇殿服侍瀾灃上君的情分,一點(diǎn)小錯,你何至于將他們貶謫下凡受千年輪回之苦?”</br> 華姝神情一愣:“凌宇殿?你說那十三人曾經(jīng)是凌宇殿的仙侍?”</br> 當(dāng)年仙妖大戰(zhàn)后元啟避居清池宮,天帝回了鳳島,御風(fēng)將天宮庶務(wù)交由她打理,有一年天宮宴會,紅雀來稟有幾個仙侍服侍不周冒犯了父王,彼時(shí)她剛掌天宮,一句都未多問便把那場宮宴服侍的仙人都貶下了凡,她怎會想到冒犯父王的仙侍竟正好是曾經(jīng)服侍瀾灃的舊侍。</br> “我并不知道……”華姝皺著眉道。</br> “你自然是不知道,有人處心積慮又悄無聲息地把凌宇殿的仙侍送下凡輪回,當(dāng)年瀾灃上君大婚之日發(fā)生的一切就可以永遠(yuǎn)被埋葬。”鳳隱的目光掃向一旁的孔雀王,“華默殿下,你說本皇說得對不對。”</br> 聽得鳳隱之言,華姝神色一變,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孔雀王。</br> 自鳳隱提起千年前舊事起便不再開口的孔雀王瞇了瞇眼,冷聲道:“本王不知道鳳皇在說些什么。不過鳳皇陛下既然是那千年前的大澤山女君阿音,若不想自己以鳳皇尊位背著當(dāng)年罵名,想將這些罪責(zé)扣在本王和姝兒身上,本王也奈何鳳皇不得。”</br> 剛剛才有所遲疑的華姝聽見孔雀王這話,神情一定。</br> 鳳隱挑了挑眉:“孔雀王,到如今你還巧言令色,顛倒是非。本皇當(dāng)年在凡間以水凝獸之身歷劫,生死有命,怨不得誰。但你為了挑起仙妖之爭害死瀾灃上君和我大澤山滿門,其心可誅。御風(fēng)上尊!”</br> 鳳隱說完朝御風(fēng)上尊看去,御風(fēng)上尊點(diǎn)點(diǎn)頭,臉色蒼白站起身,抬手化出一座小塔,那是前天帝暮光傳給他的鎖仙塔。御風(fēng)掌心微動,十三個模糊的身影自塔中飄出,這十三人并無實(shí)體,只是若有若先的虛靈,但確是曾經(jīng)在凌宇殿服侍瀾灃又遭華姝貶謫的那十三位仙侍。</br> 想不到鳳隱和御風(fēng)竟將這十三位在凡歷世的仙侍靈體都帶回了天宮!</br> “拜見天帝陛下,鳳皇和諸位上尊。”那十三人從塔中飄出,瞧見青龍臺外之景,驚訝之下紛紛向鳳染等人見禮。</br> “爾等凡間歷世,無需多禮。”鳳染擺了擺手,“鳳皇問什么,你們答便是。”</br> “是,陛下。”十三位仙侍齊齊起身,雖眼底疑惑,仍聽諾頷首。</br> “子悠仙君,當(dāng)年瀾灃上君大婚之日,他為何會突然去了御宇殿?”鳳隱看向凌宇殿眾仙侍中曾為首位的子悠仙君。</br> 子悠自凡間被突然帶回天宮時(shí),鳳隱已經(jīng)問過他一次,如今再答,答案仍是一樣:“回鳳皇陛下,瀾灃上君大婚那日雖在書房處理公務(wù),但曾有一仙君來訪,那仙君徑直化身入了上君的書房,上君待之有禮,在房中相談,上君屏退左右,并未讓人服侍。后來吉時(shí)到公主殿下見瀾灃上君久久不至,遣人來問,我們這才入書房小院請上君前往青龍臺參禮,但那時(shí)書房內(nèi)已無上君和那仙人交談之聲,我們闖進(jìn)書房,里面已空無一人,尋找時(shí)上君恰在御宇殿上空化龍突破封印……”</br> 子悠頓住聲,看了華姝一眼,沒再說下去。他這番話和千年前眾仙詢問之時(shí)回答得一般無二。那時(shí)眾仙也覺得隱身入凌宇殿的仙人有疑,可那仙人徑直化身入了瀾灃的書房,凌宇殿的仙侍也被瀾灃屏退,連那仙人的聲音都未聽到,更無從得知那人的身份。瀾灃和九尾妖狐相斗的慘景隨后在觀世鏡中重現(xiàn),大澤山連逢劫難,眾仙一心捉拿九尾妖狐,再未分心力去查那來路不明的仙人。</br> 鳳隱也早就知道這答案,卻也不急,她又看向其他十二名仙侍,沉聲道:“你們作為宮內(nèi)的隨侍,就沒有一人曾瞧見過那仙人的容貌,聽到過他的聲音?”</br> 另十二人眉頭微皺,面容苦惱。顯然這問題當(dāng)年便有人問過他們,若是知道早便說了。</br> 孔雀王見狀神色一松,冷哼一聲道:“鳳皇,你想為自己和妖皇洗去罪責(zé)也要尋些有分量的證人,這些低等仙侍……”</br> 孔雀王怒斥之聲未完,那十二名仙侍中有一青衣小童突然瞪大了眼,怔怔看向孔雀王,猛地沖出那十三人之列指向了孔雀王:“是你,你就是上君大婚之日在書房的那個仙人!我記得你的聲音!”</br> 那小童話一出,滿場嘩然。華姝猛地轉(zhuǎn)頭朝孔雀王看去,手中握著的聚妖幡都抖了抖。</br> “父王……”</br> “滿口胡言。”孔雀王神色一凜,眉目陰沉:“剛才這凌宇殿的子悠明明說瀾灃見那仙人時(shí)屏退左右,一眾仙侍未見其人未聽其聲……”他的目光在這小童的青衣仙服上掃了一眼,怒道:“你不過一看門的小童,哪里有近書房的資格?”</br> 子悠亦朝青衣小童看去,疑惑道:“門生,你不是守在殿門外,何時(shí)近過上君的書房?”</br> 門生被孔雀王陰沉的目光瞪得一抖,靈體駭?shù)蔑h了兩飄。</br> 鳳隱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門生,那天你為何沒有守在殿前,反而去了瀾灃上君的書房?”</br> 門生見天帝和鳳皇都在,心定了定,朝華姝看去:“不只是我,那日聽到那仙人聲音的,還有一人。”</br> “還有誰?”華姝凌空朝門生的方向走了幾步,眼底現(xiàn)出紅色。</br> 門生朝青龍臺上眾仙望去,見人群中沒有自己要找的人,不免有些失望,但仍是開了口。</br> “那日我守在凌宇殿門前,琇陽殿的紅雀仙子來求見上君,說華姝殿下正在試嫁衣,但殿下有兩副耳環(huán)是先王后所贈,都十分喜愛,難以取舍,紅雀仙子想讓咱們上君幫著選一選。我見紅雀姐姐十分著急,怕誤了上君和公主殿下的吉時(shí),便悄悄帶著她從后殿入了書房小院。我們剛靠近書房,便聽到那仙人對上君說……”</br> 門生頓了頓:“那人說……”</br> “暮光陛下曾對我族多為照拂,今日我族盛事,想入舊殿瞻仰陛下舊儀,不知可否?”</br> 眾仙聽得一愣,御宇殿中留有前天帝暮光的尊像,乃眾所周知之事。</br> “上君欣然應(yīng)允。正巧聽到這兩句時(shí)我叩門向上君稟告公主殿下之事,怕紅雀姐姐被罰,我便未說她和我同行,上君并未開門召見我,只隔著門笑著說……”</br> 門生說著雙眼一紅,朝華姝看去:“無論殿下?lián)衲囊桓保际撬蠲赖男履铩!?lt;/br> “上君說完便讓我退下了。”門生低聲道:“紅雀姐姐聽了上君的話也不再問,回了琇陽殿。后來、后來上君遇害的消息傳來,都說上君是被九尾妖狐殺的,我曾悄悄問過紅雀姐姐可要將那仙人說的話稟告御風(fēng)上尊,紅雀姐姐說我們只聽見那仙人模糊的一兩句,做不得證詞,她又說觀世鏡中已經(jīng)查清了上君是死在九尾妖狐之手,殿下您因?yàn)樯暇纻挠^,讓我再也不要向別人提起那天上君和那仙人說的話,免得您聽到了傷心。”</br> 門生低著頭,聲音卑小:“門生只是一介守門童子,只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孔雀王數(shù)面,未聽過他的聲音,所以從來沒想過那日在上君書房中的仙人會是、會是孔雀王。”</br> 他說著猛地抬頭朝華姝看去:“但我絕對不會記錯,那日請上君去御宇殿的仙人就是孔雀王,殿下你若不信,就問一問紅雀仙子,她可以做證!”</br> 門生話音還未落定,華姝已經(jīng)猛地抬手一揮,她指尖墨黑的魔力撕開一道空間裂縫,將一人從中拉了出來摔在青龍臺上。</br> 那人一身淺紅宮裙,神情驚恐,還只瞧見漫天仙魔對峙之景就已嚇得瑟瑟發(fā)抖,正是華姝的貼身侍女紅雀。她本被華姝留在族內(nèi)固守百鳥島,突然被一道力量拉到天宮青龍臺,一抬眼瞧見華姝紅得快要滴血的眼,尚不知發(fā)生了何事。</br> “瀾灃死的那日,你去了凌宇殿?”</br> 紅雀本是驚恐的臉色在華姝問出這一句時(shí)霎時(shí)變得雪白。</br> “你在那里,聽到了誰的聲音?”</br> 華姝伸手,凌空扣住紅雀的脖子,將她從青龍臺上提至半空,一字一句,冰冷的問。</br> 她眉間不見一絲情感。</br> 整個青龍臺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紅雀顫抖的哽咽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