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為官的辛苦自不必說,一去數年,等回來的時候,家都已經面目全非的不在少數。
就像現在,王若來看到王淳之兩個都不認識,但是只要一說他們的父輩,他就能對上了。
王沛良介紹過自己后,就對王若來道,“族叔,這位就是我們王家的族長,王淳之?!边@個名頭簡直比介紹王淳之的父親還要響亮。
王若來很快就把他們兩個和他們的父輩對上,看著王淳之笑道,“原來是若瀾的孩子啊,沒想到一轉眼都這么大了?!?br/>
他比王若瀾年長不少,但是膝下子嗣的數量和王若瀾沒法比。
在來之前,王善才老爺子給他們說了不少有關這位族叔的事跡。
相比起先成家再立業的大部分人不同,這位族叔是立業后都還沒有成家,直到這個年紀都還沒有孩子,屬于族那類已經開會商議給他名下過繼子嗣一事的存在。
不過就王淳之看來,老爺子和族老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直到見了王若來本人,他才發現族人一直為他憂心的子嗣一事并沒有被王若來給放在心上,態度非常的灑脫。
當然,雖然自己沒有孩子,但是不妨礙王若來喜歡孩子,尤其是半大的孩子臉嫩,捏起來手感非常好,王淳之態度鮮明的拒絕,王若來沒有多下手,王沛良可就遭了,因為一開始對這位族叔不是“很客氣”的緣故,被王若來動手揉捏了好久。
“這位是?”王若來看到落后一步而來的謝小天問道,瞇著眼打量著謝小天,從姿容和風度上,就不是他們王家能培養出來的人。
如果說王淳之和王沛良身上還有一些“土氣”,接地氣,謝小天就不用了,世家多年的培養讓他的一言一行有刻下規矩,也就出來以后才松懈了不少。
但是融入身體的氣質是無法抹消的,這讓見過類似人物的王若來對謝小天上了心。
“這位是我們的友人,姓謝,若來叔叫他小天就行了?!?br/>
“小天,這是我們的若來族叔。”王沛良為雙方介紹道。
謝小天正色道,“小侄見過王家世叔?!?br/>
等接到了人,時間也到了晌午,眾人索性就在縣城的酒樓用飯。
感受到縣城有些奇怪的氛圍,王若來問怎么了。
“瑯琊縣城的縣令被殺了,兇手至今還未抓捕到。”王沛良低聲說道。
抓不到是一回事,縣丞沒有發布追捕令也是一個原因。
那么多官員為何被殺,他們身為同僚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內情,所以他們現在所做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生怕自己一個打眼被人給注意到,誰都不想去做那個出頭鳥。
王若來聽后皺起眉頭,“那縣城秩序是怎么維持的?”
王沛良和謝小天看向了王淳之,距離王淳之在縣城維持秩序也才過去了數天,余威還在,所以縣城還不太亂。
“你們都看淳之做什么?”王若來奇怪道。
“瑯琊縣城的秩序總不會是淳之維持的吧。”王若來隨口說道,心里并沒怎么當真。
還真是。
別看王淳之年紀小,但是在縣城卻有兇名,那些普通的百姓知道的不多,陰影里面的人對王淳之卻畏懼有加。
最讓他們刻骨銘心的就是王淳之一人一劍搗毀整個張家賭坊的那一幕。
他們為人大都混不吝,當初也是有人挑釁過王淳之的,結果王淳之二話沒說就把他們給送上了路。
為人行事簡直比官府還要嚴苛。
被關進大牢,可能還會留一條小命,要是惹上了王淳之,全都性命不保。
能惹事的基本都是那些人,普通的百姓們只要事不找上門,自然不會憑白鬧起來。
王若來不知個詳情,王沛良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
別看王淳之在外面為人兇殘,但是在村里面,大部分長輩們心里,王淳之簡直乖的不能再乖了。
至于王淳之動用手段懲罰的那些人,本就是家族就有的刑罰,除了被處罰的人,大部分村民們都對王淳之的兇殘沒有一個具體概念。
等吃了飯,王淳之和王沛良把謝小天送回了鎮子上,而后馬車在前面給王若來的車隊帶路。
王若來沒有坐他的馬車,而是來到了王淳之這輛馬車上,王沛良則負責趕車。
車內,王若來面色不復之前的輕快,而是一臉愧疚的對王淳之道,“族長,我當時在信上隱瞞了家族一件事。”
“什么事?”王淳之道。
王若來之前在北地為官,他說邊關戰火快要蔓延到他那里,所以向族請求辭官好保全自身。
王淳之回信同意之后,王若來才向朝廷提交的辭呈,這就是家族子弟,不可能和家族一聲招呼都不打的就離職。
只有家族同意之后,他們才會行動。
王淳之若是不同意,王若來現在也回不來。
王若來對家族信上所說自然大半都是真的,他為官的地界也開始亂了起來,他也是為了保全自身才辭官回鄉的。
他低頭小聲道,“我在走之前,在那邊做了一件事?!?br/>
眼看著外敵就要來到他那邊,他們那邊兵力不足,一看就是守不住的架勢,王若來和同僚們一合計,覺得這城有很大可能守不住了,與其死守之后被強勢攻破,他們還不如先敵人一步的撤離。
都同意這個決定之后,他們就把縣城的糧倉打開,讓百姓們分一分,自己再拿一點,東西一收拾,就只給敵人留了一座空城。
至于留下來死拼為國捐軀,世家子出身的他們可沒有這個覺悟,為家族死還差不多,至于為大申國盡忠就算了吧。
“北方那塊常年打仗,糧倉內積蓄的糧食數量自然不少,我們尋思著與其把糧食留給敵人飽腹,還不如分給百姓們,讓他們吃飽跑的快一點,之后他們怎么樣,我們就管不了了。”王若來道。
就這樣,一座城在官員的帶領下,還有百姓們的配合下直接成了空城。
不管是開倉放糧的舉動,還是棄城而逃的行為,王若來他們都犯了朝廷禁令,這要不是世道亂了起來,他們也不敢這么干。
王若來得到了自家族長的同意,自然能回歸鄉里,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官員都被同意回歸族里,他們又不可能留在那里死守。
“……他們說山東這塊離得近,一部分人就跟我回來了?!蓖跞魜淼?,心忐忑,不知道王淳之會不會接受那些人。
王淳之沉默,沒有想到王若來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不少的糧食和人手。
他道,“可以,你負責安置好他們就行?!?br/>
“按理來說靠近邊關的縣城兵力本該足夠才對,怎么就能兵力不足了?”王淳之問道。
王若來抹了一把臉,道,“那邊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起,就流行起了吃空餉,明面上一萬的兵力,人數實際上就幾千。”
這樣一來,他們要想靠常年吃空餉的兵力守住城池就是一個笑話了。
至于那些明明沒有人了,卻還照拿著軍餉,里面的水深是他們這些底層的官員接觸不到的。
既然軍隊沒有指望,總不可能讓他們這些官員和百姓們去阻擋那些兇殘的外敵們吧。
棄城而逃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對朝廷卻是一種蔑視。
所以王若來還真是畏罪潛逃回家的,還帶回來了不少罪友。
不過現在北方已經亂了,估計也沒人去確認他們還活不活著了。
王沛良再一次確信,亂世還真不是一方面的事情,而是各方面崩壞導致的。
大申國現在就像是一個病人,身上各處都有了毛病,已經快要無力回天了。
想到這里,他心不由沉重不已。
王淳之這邊也給王若來說了一些村子里面的事情,當聽到王家村現在正在修建堡壘,王若來一愣,而后反應過來,家族這是決定留在老家死守了。
他為官時遇到危險可以退守家族,但是現在家族已經修建堡壘,就意味著他今后將退無可退。
王若來深呼一口氣,問道,“我回去后能做什么?”
“先幫忙修建堡壘,等堡壘修建好以后,我們在這亂世將會擁有一處棲身之所?!蓖醮局畬λ馈?br/>
王若來這群退下來的家族子弟比他們自己想象的還有用。
直到回去以后,王若來看到王家堡壘所圈定的地盤都驚呆了,堡壘也是分大小的,王家村所修建的堡壘無疑是最大的那種,已經堪比一座城池了。
跟著王若來一起來王家避難的那些人們也全都一驚,連忙拉住王若來道,“你跟我們說你出身的王家只是一個小家族而已,你睜大眼睛,告訴我們這就是你口所謂的小家族?”
修建堡壘的規格都按照頂尖世家的面積來,如此大手筆,怎么可能會是小家族。
王若來也納悶啊,“我都多年沒有回來了,不知道家族發生這么大的變化也是應該的。”
“我有預感,我們現在進去容易,以后想要出去可就難了。”一位精神抖擻的年人說道,回首望著堡壘的雛形,他有預感,王若來這位同僚所在的家族一定會有大動作。
其余人也沒遲鈍到哪去,“管他呢,這世道能有一處棲身之所就是上天庇佑了,哪還允許我們挑三揀四的?!?br/>
“既然來了,就好好的幫幫王家吧?!睅椭跫遥彩菐椭麄冏约骸?br/>
要不然王家堡壘被攻破,他們也得不了好。
覆巢之下無完卵啊。
除了避難人員外,王若來的車隊上還搬運下來了不少的糧食,有新有陳,加在一起,差點堆滿了一個糧倉。
這讓堡壘內的人精神為之一振。
王家的族老們去見王若來,親人之間多年未見,自然是要好好的說道說道。
王淳之和王沛良兩個沒有去多摻和,一路上該說的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他們來到訓練場,看著那些已經令行禁止的隊伍,已經被訓練的有模有樣。
除了身體訓練外,王淳之還給他們安排了精神訓練。
比如以后出去作戰,不得拿百姓一針一線,不得收受賄賂等,剛開始的時候還讓游俠隊的游俠們分外頭疼,到了現在,他們已經適應良好,身上的壞習慣已經改的差不多了。
王淳之還在訓練上見到了鄭琇瑩,他上一次離開,他們的訓練就全權交給了鄭琇瑩負責,現在他回來了,鄭琇瑩這邊也沒卸下訓練場的重擔。
見到王淳之過來,訓練場上的鄭琇瑩嫣然一笑,朝著王淳之跑了過來,“淳之,我跟你說個事?!?br/>
“再過些日子就快要入冬了,好些人都沒有厚實衣服,冬天還能訓練么?”
雖然冬天現在還沒來,但是鄭琇瑩心細,已經把這事給考慮到了。
游俠們除了極個別的,大多都是缺錢的主,就跟普通的百姓差不多,到了冬天,缺少衣物避寒是難免的。
而普通的百姓可穿不起奢侈的毛皮大衣,到了冬天,一般都穿羽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