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薏看著他,又看了眼緊閉的病房門,臉上重新綻開了笑,懶著嗓音道,“來都來了,你不去看看李小姐?我看她生無可戀的樣子,指不定一個沒想通,就追隨著她爹去了……那我往后的人生履歷,就得添上一筆——逼死丈夫救命恩人的父女。”
墨時琛好笑的看著她,手指捏了捏她的臉頰,跟著淡淡的道,“我是來接你的?!?br/>
“哦……”溫薏拉長了語調(diào),任由他力道不重的捏著,“墨大公子啊,我不在的時候,你親自去機(jī)場接人家,我一在了,隔著一張門你都不去探望下,說實在的,你這么表現(xiàn)……著實太刻意了點兒,讓人不覺得你心虛都不行。”
墨時琛低頭瞧著她,收回手,點著頭笑,“行,我進(jìn)去打個招呼,待會兒帶你去吃飯,等我一分鐘。”
溫薏沖他露出個笑臉兒,然后作勢抬起了手腕,“計時開始,過時不候?!?br/>
“……”
他看她一眼,松開摟住她腰身的手,走到門前便擰開門把走了進(jìn)去。
李千蕊仍然維持著溫薏離去時的姿勢,有人進(jìn)來,她也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動靜,靜坐如雕塑。
墨時琛立在病房的中央,無聲無息的看著她寂靜纖細(xì)的身形,過了大概二十秒,他的聲音才打破這墳?zāi)拱愕乃兰牛斑@兩天你好好休息,后天你父親下葬,早上我過來接你?!?br/>
她沒說話,沒反應(yīng)。
“千蕊,”男人平平淡淡的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覺得悲慟跟絕望,但是,不要想不開,那除了剝奪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br/>
李千蕊終于動了動,她回過頭,臉上干涸的淚痕,眼睛里沒有了淚水,空空的,她笑著道,“你是在告訴我,如果我跟我爸一樣自殺了,你也并不會因此而后悔或是愧疚,所以我沒必要這么做嗎?”
“會,”男人漂亮的薄唇不急不緩的吐出一個字,他看著她眼睛里浮動出來的希冀,語調(diào)不變的將剩下的話說完,“但不會很久,時間越長越偶然,直到再也想不起來?!?br/>
李千蕊眼睛里亮起的微光瞬間就熄滅了下去。
墨時琛收回視線,轉(zhuǎn)身離去。
帶上門,他看著靠在墻壁上,低頭盯著腕表看的女人,笑了,“太太,如果我超過了一分鐘,你還真的打算撂下自己老公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這么走人啊?”
“五十四秒,”溫薏左手落回到了身側(cè),抬頭看他,微微一笑,“那當(dāng)然是不行的,我得等著大公子出來,然后甩下不悅的臉色,再氣沖沖的走人。”
“那我是不是得晚個七秒鐘出來,給太太你表現(xiàn)的機(jī)會?”
她懶懶的瞥他一眼,隨即不自覺的打了個呵欠,困意襲來讓她蹙了下眉,還沒等墨時琛做出反應(yīng),她已經(jīng)上前走了兩步,雙手環(huán)住了男人的腰,腦袋埋在他的胸膛,咕噥著道,“困了,也餓了。”
她這個動作,讓墨時琛心頭徒然一軟,像是有什么地方輕輕的坍塌了,他反手回抱住她的身子,溫柔的低問道,“先吃還是先睡?”
“不知道。”
他笑了笑,低低的道,“我?guī)闳コ渣c你愛吃的,然后再回去洗澡睡覺?!?br/>
“嗯?!?br/>
…………
再來江城,頗有種今非昔比,物是人非的感覺。
墨時琛遣退了司機(jī)親自開車,他說帶她去幾個月前她跟人“相親”的那餐館,補(bǔ)上她想吃卻被后來的談話敗了胃口的那頓。
溫薏坐在副駕駛上,隨意的支著腦袋,邊漫無目的掃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邊撐著下巴調(diào)笑他,“大公子回了這地方,人都變得接地氣了,又是親自開車,還肯屈尊降貴的去餐館吃飯了?!?br/>
男人偏頭瞧她一眼,勾著唇道,“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并且會覺得甜蜜。”
溫薏不吝給予肯定,“還不錯?!?br/>
“來點兒實際的?!?br/>
“你好好開車,等下車的時候給你實際的?!?br/>
墨時琛嗯了一聲,視線看著前方,專心開車,一會兒后,他唇角的弧度被收斂了,臉上的神色也逐漸恢復(fù)了淡然,眉眼間甚至有幾分說不出的陰郁。
只是溫薏的確是因為時差的關(guān)系有點困,就瞇上眼睛小憩了會兒,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直到車子突然減速時,她猛地被驚醒了過來。
然后駕駛座上男人那張英俊又寂然的臉就撞入了她的視線里。
她微微怔然,但無聲,待車速穩(wěn)定下來后,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而開車的男人大約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維里,心不在焉的發(fā)散使得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旁的女人睡著了又醒來。
車在餐館前停下,墨時琛解下身上的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門旁邊,拉開車門,蓄著慣有寵溺意味的唇揚了揚,沖她伸出手。
現(xiàn)在是傍晚五點左右,距離飯點略早,所以餐館外人車稀疏,但這個地方的這個季節(jié),日落雖然沒有西山,但也就在海平線的上方。
夕陽的顏色偏橘紅,很美。
籠罩著他修長俊挺的身形,漏下的落在她的臉跟發(fā)上。
溫薏下了車,待她的腳落地,車門便被男人伸長的手臂關(guān)上了。
他自然而然的牽上她,轉(zhuǎn)身要往餐館里面走去。
但她站在原地,不肯動。
墨時琛回過頭看她。
江城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即便是初冬,溫度也不太低,溫薏就穿了件中長的流蘇開衫毛衣,及肩的短發(fā)被海風(fēng)吹亂了幾許,散了優(yōu)雅,疊加了屬于女人的煙火味,手被他握在掌中,眼睛就這么看著他。
他轉(zhuǎn)身朝她邁了一步,高大的身軀幾乎替她擋住了海風(fēng),手指波著她的發(fā),低低的嘆了口氣,“你這是沒睡飽,所以悶悶不樂想發(fā)脾氣?”
“墨時琛,”她不再如調(diào)笑或是嘲諷的時候那樣,叫他墨大公子。
墨時琛瞇了眸,愈發(fā)深邃的視線鎖住她的臉龐。
她靜靜的道,“不要為了哄我而哄我,告訴我你的真心話,你是不是覺得我出現(xiàn)在這里,讓你為難和疲倦,因為你不得不收拾心情強(qiáng)掩悲傷來陪我,這讓你心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