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江玉的未來,老夫人不惜成為家人眼中蠻不講理的長者,成為所有人眼中不明事理的老太太,可又有誰知道,倚老賣老的表象背后,是如此一番苦心?
被歲月摧殘過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些渾濁,隱隱閃動的水光,是一種連我都能感覺到的疼痛,我又不禁茫然困頓——老人為何要將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部說出來?soudu.
被打上‘小三’標簽的龍珊與老夫人同時出現(xiàn)在家中,證明老夫人已經(jīng)對他們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偽裝,這原本就是要放棄江玉的信號吧?
心里一動,我并未將猛然涌起的那個猜疑表現(xiàn)在臉上,可還是被江老夫人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她壓根就沒抬頭看我,而是用感覺捕捉到了我的想法,一壺熱水喝盡,她一邊沖泡著我?guī)淼钠斩瑁贿呡p聲嘆道:“記得我上次說過嗎?這次回國,我會在北天多留一陣子,也許不會再回溫哥華了,一把年紀的人了,說不定哪天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像老頭子那樣”
“媽”
聽老夫人言語傷感,老墨要插嘴,被老夫人阻止,老人對我笑著說道:“都說人是活得越老就活得越明白,越明白,牽掛就越少,放不下的就越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來我是越活越不明白了,牽掛多了,心里放不下的也多了,溫哥華是個好地方,冬天不冷夏天不熱,不像咱們北天,冬天干冷夏天燥熱,空氣污染也厲害,那地方好呀,住著是真舒坦可一個人待在國外,害怕啊,人總有活到頭的一天,我在那里過一天,能和閨女在一起的日子就少一天,也就越來越想家”
“老夫人明白著呢,溫哥華再好,不是您的家,您的家人都在這里,您的根就在這里,這才是家,最舒坦的地方,不就是自己家里嗎?”我道:“回來挺好,也免得墨董和兩位阿姨惦記,‘共享天倫本才是人一輩子最大的幸福’,這是我爸媽經(jīng)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難怪我那傻閨女待見你,你這小孩兒嘴巴是真甜,也真會說話,”老夫人潤茶之后,泡上一壺,說道:“我火急火燎的飛回來,是假的,其實早在幾天之前我就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回北天的準備,不然一把老骨頭,真經(jīng)不起這通折騰,盡管如此,我還是祈禱著不要被我猜中,可惜事與愿違,接到小玉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江家人多半已經(jīng)到了北天,結果又如我所料小玉這次是鐵了心要留在北天了,他很清楚風暢與月之谷的合作意味著什么,新舊交替的時候到了,一旦菲兒接了班,亦之在風暢的話語權都沒有了,我的話還管用嗎?他再想回來,就難了,說到底,我也只能做亦之的主,亦之是我女婿,可菲兒與我們江家卻是毫無關系的小南啊,你明白了吧?我是不得不回來,因為我沒有推脫或者敷衍的理由啊,如果這個時候我不盡力幫小玉爭取機會,是會被他憎恨一輩子的,他與菲兒原本就是競爭關系,菲兒贏了,即便不會刻意難為他這個失敗者,想來也不會重用他,更何況”
老夫人說到此處,頓了頓,狠狠瞪了老墨一眼,“更何況為了這一天,菲兒的好大伯可謂‘用心良苦’,一直幫小玉掩蓋上+海分公司的真相,也從不抵觸我的提議,多次在高層會議上點名夸獎,總公司有個什么缺兒,首先會想著舉薦小玉,讓雪冬那鬼靈精都誤以為他對小玉父親是真心愧疚,有意培養(yǎng)小玉做接班人,完全沒意識到他是在給小玉挖坑,是對我的陽奉陰違他對小玉越好,雪冬與張力兩個人就會越重視越提防,越想攥小玉的把柄,雪冬那丫頭早就不插手風暢的管理,卻和張力一樣,死死盯著上+海分公司,處心積慮的想安插自己人進去,就是為此,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替菲兒轉移了壓力和阻力,所以這位好大伯才敢讓小丫頭直接進入總公司,將投資部交給她,如此一來,既緩解了雪冬的不滿,又讓張力犯暈,畢竟菲兒太年輕了,完全沒有鍍金的過程就被委以重任,有被捧殺的風險,張力自然而然會這樣想:亦之若有意培養(yǎng)菲兒,不可能這么急躁,明知道自己會反對,還讓她逆流而上,為她增加不必要的阻力吧?于是相互一比較,還是在上+海歷練了多年并且表現(xiàn)出眾的小玉更有接班的資本張力懷疑亦之是想借菲兒吸引分散他的精力,伺機將小玉調(diào)回北天,這才沒有在菲兒接管投資部的事情上設置什么障礙,本身是有挑撥菲兒與小玉、小玉與亦之的用心在其中的,等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的時候,菲兒已經(jīng)在投資部證明了自己,表現(xiàn)出了一個接班人應該具備的能力”
果然是老狐貍啊,望著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品嘗的老墨,我發(fā)自肺腑的感慨: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
老墨為了墨菲,老夫人為了江玉,固然用心良苦,可這份厚黑,也著實讓人戰(zhàn)栗
“還是媽您更厲害,”老墨咂了咂后味兒,笑道:“您早就識破了我的心思,我卻一點都沒察覺到您的心思。”
老夫人淡淡道:“我好歹比你多活了二十年。”
哥們真心覺得這不是多活幾年的問題
江老夫人遞給我一杯茶,我雙手接過,她繼續(xù)之前的話題,道:“亦之對小玉在上+海所作所為的包容,在小玉看來是受迫于我這方面的壓力,覺得我的話對亦之管用,也是他在上+海這么多年仍然可以不急不躁的主要原因,當然,是在月之谷與風暢合作的消息暴露出來之前,察覺到亦之有意將風暢交給菲兒以后,他就坐不住了,他未必是想得到風暢,但肯定不滿足于一個上+海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更何況風暢一旦換了菲兒做主,分公司的真相必然藏不住,他可能連這個總經(jīng)理都做不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以此利用江家人,通過我向亦之施壓,就是想在風暢變天之前,回到總公司,坐穩(wěn)一個位置,而向我提議你去上+海,毫無疑問,是要你去背黑鍋,為上+海分公司買單,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亦之與他是同黨,他不相信亦之退休之前會為了你而在自己神話一般的人生履歷中留下一個污點,更堅信,我會為了他和菲兒,借機將你這個威脅清理掉”
“難為江表哥了,在我身上花了這么多心思”我自嘲的笑道:“有時候我覺得我像個臺階,無論誰想爬的更高,都會來踩我一腳,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像個沖水馬桶,專門替人清洗屁股和排泄物”
老夫人聞言,差點將剛剛含到口中的一口茶噴出來,勉強咽下,燙得直咳,老墨一邊幫她拍背,一邊沖我罵道:“為什么你小子每次打比喻都這么惡心?你爸真的是大學教授嗎?”
“他更喜歡人家叫他‘老師’”
“低調(diào)務實,難怪生了你這樣一個兒子,”老夫人對墨亦之擺擺手,扯了一張紙巾,優(yōu)雅的擦了擦嘴角,道:“如果你不是臺階,別人踩你,非但爬不上去,還可能會摔倒,如果你不是沖水馬桶,別人對你撅起屁股,也不過是暴露自己的肛+門,讓自己出丑這就是你的人生哲學,對嗎?”
“咳咳咳”這回是我被嗆到了。
老夫人一笑而過,道:“我以前不接受龍珊那丫頭,不是因為不喜歡、不欣賞,只因為她太聰明了,而我那傻閨女卻天真的像個小孩子,做媽媽的,總是害怕女兒吃虧,對于她和亦之的事情,我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閨女求情是一小部分原因,知道她與亦之兩情相悅是小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那丫頭能在事業(yè)上幫到亦之,一個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只能做避風的港灣是不夠的,真正的支持還是切實的分擔,這是我女兒做不到的我今天叫龍珊過來一起吃飯,既是正式接納她成為這個家里的一員,也是對小玉的最后一次暗示——我老了,只圖一個安樂,家和萬事興,為此我都可以接受龍珊,又怎么可能為了他,將家里搞得烏煙瘴氣呢?”
“江表哥急急忙忙跑銀行,不想您在江家的威望受到影響,可能就是察覺到了您的苦心”這話是我說的,但我自己都不信。
“他如果真的意識到了,就應該明白,那晚我為什么只將他從度假村帶回來,卻對其他人不理不睬”哀莫大于心死,老夫人道:“我不在乎那些人對我有什么看法,可小玉不死心啊,所以他在乎”
“那老夫人為什么還要讓他回北天?”
老夫人望著杯中的茶湯,道:“我讓他回北天,是因為我要讓你去上+海”
我愕然,老夫人的目的,不會與老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