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閣老匆匆進(jìn)宮,獅王勢大，加之皇上那現(xiàn)在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的人要是放一個人進(jìn)來,易如反掌。
    反之,有心存異心的人進(jìn)來,難于登天。
    章閣老一路進(jìn)來得暢通無阻，發(fā)現(xiàn)守衛(wèi)皇宮主城門的人并不全是皇上的人,獅王的人居然居大半,越發(fā)的心驚。
    他與獅王之前交情并不太好,他之前是個置身事外的，那是說得好聽，說得不好聽點(diǎn)的，那就是風(fēng)吹哪邊，他就哪邊倒的墻頭派，而那些年間，并無什么大風(fēng)吹到獅王那頭，他也就沒有什么機(jī)會站到獅王那邊，與之相熟。
    等到這幾年，他準(zhǔn)確抓住風(fēng)向，倒在了獅王這派，但老實(shí)說，他并不是太了解獅王這個人。
    他了解的，都是朝廷上大家都了解的那個獅王，獅王具體是個什么樣的，他還真是不怎么了解。
    較多的了解，還是這大半年間的來往。
    他們章家出力，獅王府那邊也與他們接洽，這才發(fā)現(xiàn)，獅王軍的嚴(yán)密，是他前所未見的。
    而他所見的人，都是出自獅王親自帶出來的那些人。
    聽說都他們出來的那些師傅，現(xiàn)在都在西北，是獅王身邊的幕僚，家中兩代以內(nèi)，都被接在獅王府里居住。
    而且，住在里面，并不算控制他們，他們有時候，還可以跟獅王妃叫板。
    當(dāng)然，獅王獅王妃所住的西北王府，尊卑分明，賞罰也分明，并不是誰有話都敢說——但獅王軍的齊心力之前是章閣老詫異的，如今他也還是驚訝。
    當(dāng)然，他并不明白，獅王治軍賞罰分明是怎么個分明法，獅王周容浚這些年所得的大半錢財，都花了在統(tǒng)軍上。
    為之，獅王妃都會恰當(dāng)?shù)乇芷滗h芒，在這些人與她有爭執(zhí)些，適當(dāng)?shù)赝艘徊剑@樣的獅王軍如若都沒點(diǎn)用處，獅王也就不會養(yǎng)他內(nèi)務(wù)了。
    “章閣老。”蘇公公在皇宮中殿門口迎了章閣老。
    “蘇公公。”
    “請隨我來。”時間不早，蘇公公沒客套，朝章閣老一點(diǎn)頭，帶著他去了他們王爺要去靈堂必經(jīng)的路中。
    章閣老候了一會，候到了慢步過來的獅王。
    獅王步伐居然不急切。
    章閣老每見他一次，都有些料不準(zhǔn)他這個人。
    現(xiàn)在還是一樣。
    他以為獅王召他來這么候著，肯定著急，可他神色卻并不如此。
    “王爺。”
    “閣老。”
    章閣老舉手，周容浚也回了一揖。
    “不敢。”
    周容浚沒說話，嘴角微挑。
    “閣老家中可好？”周容浚閑話了一句。
    “一切都好。”
    “你孫女明年八月出嫁，也沒多遠(yuǎn)了吧？”
    本來王府是定于今年八月的婚期的，但章家推遲了，他王妃居然也答應(yīng)了。
    今年八月是太趕，但明年八月卻太遲。
    這中間，章家要是再有個反悔，他們也來得及。
    章家這頭老狐貍，但好在老狐貍心里想得多，但于王府做的事多，若不然，就算一旁有個王妃勸著，周容浚也未必如章家的意。
    不過如今看來，跟貞吉兒當(dāng)初跟他所說的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一樣，忍忍章家的心思，現(xiàn)在章家回饋他的，不比當(dāng)初他預(yù)估的少。
    誠意是雙方的。
    這是他的王妃知道章家催遲婚期與他所說的。
    主子跟臣下談?wù)\意是雙方的？周容浚當(dāng)初覺得有些荒謬，但現(xiàn)在想想，這套還是行得通。
    章家也沒有讓他失望。
    “是，沒多久了，過完年，再準(zhǔn)備準(zhǔn)備，就差不多了，老臣想五月開始就斷斷續(xù)續(xù)宴客，等到七月差不多了，就往西北送嫁。”章閣老把好話都挑出來說了。
    他對獅王盡忠，但他確實(shí)也有保留。
    但好在，一路太平到現(xiàn)在。
    他也希望一直太平下去。
    “章閣老也要來？”聽他那慎重的口氣，周容浚揚(yáng)了眉。
    “是，老臣唯獨(dú)疼這么個孫女，想親自送嫁。”也是去看看西北。
    “有心了……”周容浚這時側(cè)首，看他一眼，嘴邊有笑，“那本王到時恭候章老大駕。”
    “不敢。”
    “李相要見我？”
    “正是。”
    周容浚一轉(zhuǎn)話，章閣老也毫無誤差地跟上。
    兩人神色誰都沒有變。
    章閣老年漸七旬，跟過先皇，見過朝廷百態(tài)，自有他一翻為人處世的功底，但見獅王這般年紀(jì)，也老沉得猜不透，他不由多看了周容浚幾眼。
    周容浚腳步緩緩，臉色還是沒變，甚至轉(zhuǎn)回過去的頭，也沒回頭再看章閣老一眼的意思，“你知道他為何要見我？”
    章閣老斟酌了幾步，道，“李相這人，不好說。”
    “怎么個不好說法？”
    “李相是有大才之人。”
    “……”
    “卻并不迂腐，當(dāng)年皇上推他上任時，他不過一介有才被壓的世家子弟，在他族中，那時他也沒到呼風(fēng)喚雨的地步，但他上任后，談吐不虛，神色不卑，站于皇上之下，哪怕看似平庸，也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姿態(tài)，那時老臣就想，他不是一般人。”
    “嗯。”
    “先是不卑，這幾年，李家不如以前，甚至快有些及不上他父輩那代了，他還是跟以前那樣，看著不卑也不躁，那不餒的模樣，王爺所有不知，現(xiàn)在外面那些窮書生們，都敬他這泯然于世的樣子。”
    “呵。”周容浚還笑了一聲。
    章閣老沒聽出是嘲笑，還是無意義的笑。
    他沒有深究，接著道，“這樣能屈能伸的人，老臣不知道怎么說。”
    不知道怎么說，也還是說了一大堆了。
    周容浚也明了他話里行間的意思，不過就是此人不可信。
    “但你還是幫他遞話了。”周容浚淡淡道。
    章閣老啞然。
    可不就是，他遞話了。
    不管王爺想不想句，他遞了話，總得有個意思。
    章閣老沉了沉心，腰彎得更沉，沉聲道，“老臣是有這么個意思，見不比不見好，至少，能知道他明面想弄出個什么章程里，這私下的意，也好揣測些。”
    章家其實(shí)也不輕松，他們家?guī)ь^出來支持獅王，獅王在京至少有一半的壓力，是轉(zhuǎn)嫁到了他們章家身上了。
    章閣老從沒大意過，現(xiàn)在李相與他說話，李家出了這個頭，他表面上也得應(yīng)著，他得給李家這個面子，而獅王這邊的話，他希望獅王給他這個面子，讓他從京中七家九族中能站得住腳。
    說白了，就是這么回事。
    “嗯，那就見。”周容浚沒多給章閣老反應(yīng)的時間，步子往前一邁，他身邊的人在蘇公公的示意下?lián)踝×苏麻w老的腳，不再讓他跟隨。
    “章閣老……”
    “蘇公公……”
    蘇公公這次根本沒客套了，道，“章大人，不如我們來商量下，李大人見我們家王爺?shù)臅r間吧。”
    **
    “太慢。”
    周文帝要見他，周容浚在前往德宏宮的路上，與蘇公公道。
    蘇公公剛才稟太子下葬，應(yīng)在十二月初了。
    周容浚覺得太慢，他要太子盡快下葬。
    他要回妻兒身邊過嚴(yán)冬去，而不是在這些死人的人，恨他的人，和對他心思莫測的人身邊過冬。
    “那是不是先見過李大人再說？”蘇公公小聲道。
    “嗯。”
    此話后，主仆無一人再說話，一路到了德宏宮。
    恒常見到他，趕緊道，“皇后娘娘還在歇著。”
    “在宮里？”周容浚挑眉，朝德宏宮正殿看去。
    恒常低頭。
    周容浚也就明了了，略帶譏嘲地翹了下嘴。
    “姑姑醒了？”他又問。
    “說是睡過來之后，又醒了，胃口挺好。”恒常樂呵呵地笑了。
    像姑姑這樣的人才好，賤命，吃好睡好，別人不心疼自個兒，自個兒心疼自個兒才是正途，才能活得長長久久。
    周容浚看了笑得樂呵的恒常一眼，沒多話，進(jìn)了御書房。
    周文帝一夜未睡，正疲憊地揉著頭看奏折，眼眶下，一片黑青。
    周容浚先前本沒有什么感覺，看到他那殫精竭慮的樣子，嘴角一勾，想起某人，有些好笑。
    他若是久日未睡，不能身處在哪，他甜美嬌俏的王妃能化身為母老虎，能來捉人，哪怕不能親自前來捉拿，也會驅(qū)長殳為鬼卒，翻天覆地也要尋到他，看他一眼才安心。
    他的王妃，與他母后，從來都不一樣。
    他疼她一點(diǎn)，她恨不能挖心掏肺全都償給他。
    “父皇。”
    許是他臉色輕松，嘴邊甚至還有點(diǎn)來不及掩飾，沒有卻掉的笑惹怒了周文帝，周文帝瞪著眼前這個不像死了兄長的皇子，心里無名火四起，道，“查清楚了？”
    “父皇說李蓮秀？”
    “哼，”周文帝譏嘲苛刻地?fù)P起嘴角，“虧你還叫一個下賤之人叫得出口。”
    死在他皇后宮前的賤人，千刀萬剮，五馬分尸都不為過。
    周容浚看著他的臉，也沒退避，站在那稟道，“李相說要見我，孩子在想，在昨晚在鳳宮輪值的裘禁衛(wèi)頭查清事情之前，要不要見見他，聽聽他的說法。”
    要給他說話的不是他這個皇子，而是他的屬下，禁衛(wèi)軍的頭目裘杰。
    他來京城，一是送皇后，二是述職，再不濟(jì)，也是來收拾一堆歪瓜劣棗的，可不是來給他父皇當(dāng)捕頭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一定要三更啊。
    這是我對自己的展望，嗚嗚。
    今天二更畢。
    大家晚安。
    多謝各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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