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分,天氣已然很冷,步家大院里歡聲笑語不斷,燈火通明,營造出一種熱鬧的暖意。
但木澍濡知道,這些笑聲和溫暖,都和他無關。
木澍濡停在原地,不愿意朝前走了。
“唉快走啊”步炎彬的爺爺,步笠仲拉住木澍濡的手,笑呵呵地說“孩子,你知道里面坐的是誰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老夫我廢了多少工夫,才請來的貴賓啊。”
木澍濡聽到這里,更不想進去了。
“爺爺,要不我先帶他去偏院休息吧,這一路上,他應該也累了。”步炎彬打斷又要說什么的爺爺。
步笠仲卻拉住他的手,強硬地帶他進去,邊走邊說“休息什么,你們年輕,還不知道機緣的中概要性。”
老人的手很溫暖,第一次被這樣拉住手,木澍濡有點恍惚。被溫暖的掌心裹住,肌膚相貼,能感受到一個長輩的脈動和一片拳拳之心。
木澍濡被步笠仲牽進了主客廳之中。
客廳中正中間做的是寒乾尊者。
煉丹大會時,他來元傾城,是冉火招待的,煉器大會時他來元傾城是步笠仲招待的。
不管在哪個領域,他都是這一領域頂尖人物小心拉攏的對象,哪怕需要冉火的丹藥,算是有求于他,依然改變不了這一現狀。
正如冉火所說,武力為尊,在至高的武力面前,一切榮耀和地位都形同虛設。
能看出來步炎彬在步家很受寵,他進門后,哪怕是寒乾在這里,也有很多家人悄悄跟他說句話,拍拍他的手。
“尊者,這是我孫子,步炎彬。”步笠仲拉步炎彬站在寒乾面前,“當年特別想去擎天宗,可惜沒通過選拔。”
步笠仲很聰明,他只說到這里,沒再繼續說步炎彬現在沃雪派。
寒乾點點頭。
步笠仲拉過木澍濡,“這位是我孫兒的好友,是哎,看我剛才高興得忘記問名字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澍濡被眾人注視著,好奇的,猜測的,了然的,惡意的,不是多難受,就是感覺他站在這里像個多余的人,不過,好像一直就是多余的,除了在秘境里。
“我叫木澍濡。”他抿了抿嘴說“群生澍濡,雨潤萬物名曰澍?!?br/>
隨著他話音落,客廳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良久,開口的竟然是寒乾尊者。
“名字倒是個好名字?!焙鹫咭恢皇帜﹃璞K,狀似無意地問道“誰給你起的名字”
“是我娘親。”木澍濡自己解開了那層別人不知道該不該碰的面紗,“我娘親,木上清?!?br/>
寒乾再沒說過一句話,喝了一口茶,茶杯和手擋住了他的眼睛,就算沒遮住,別人也不敢看他。
一群大家族的人,一句話能聽出好幾個意思,好多人在想,“名字倒是個好名字”背后的意思是什么,一般這樣的話,不應該接一個“可惜”嗎
看人下菜碟是大家族成員的必備技能,這一瞬間,大家都知道了該怎么對這個步炎彬帶回來的好友。
眾人移步餐廳,木澍濡松了一口氣,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步家的管家請他一起去。
木澍濡苦笑一聲,請他去做什么經歷過太多這種事,他大概都能猜到,借機嘲諷、挖苦他,以討寒乾尊者或者擎天宗的歡心嗎
“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步炎彬猶豫地說“我帶你去休息吧?!?br/>
管家卻說“對不起小少爺,是老爺專門吩咐一定要去的。”
“我不是沃雪派的人,也不是你們步家的人,你們無權強迫我做什么?!闭f著,木澍濡走出客廳,不顧步炎彬的喊叫聲,穿過院子里的九曲回廊,直奔大門而去。
“木澍濡,你就這樣走了,我爺爺那邊不好交代,你不想參加煉器大會了嗎”步炎彬拉住他的胳膊,“不要意氣用事?!?br/>
木澍濡從步炎彬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月光下,他上是一層冷白的色調,眼瞳漆黑沁涼,嘴角卻帶笑,“我意氣用事”
“是不是被你們嘲諷多了,你覺得多被嘲諷一次無關痛癢是不是你覺得受傷次數多了,心里接結痂變硬,多被戳一次也不怎么疼所以你覺得我意氣用事”
“我不想守在沃雪山了。”木澍濡輕飄飄地說“我不給你們隨意欺負?!?br/>
他以前被他們欺負,不是說他真的打不過他們的某一個,而是他打不過他們總體,而他又一心想守在沃雪山上,所以只能忍耐。
為什么要守在沃雪山上
因為沃雪山是他娘親曾經住過的地方,是他跟娘親唯一有聯系的地方,那一絲牽連是唯一的他和這個世界的牽連。
如果離開沃雪山,他和天衍大陸最后一絲牽連也斷了,沒有任何血脈相連的人,沒有任何牽掛,好像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天地浩大,煢煢孑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可以永遠不出來?!?br/>
步炎彬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現在的木澍濡好像是開在冰川上的花,美澤美,但不敢觸碰,碰了會凍傷手,也會會毀滅他。
“我是為你好,你來步家的目的忘了嗎是為了參加煉丹大會,你這樣不打招呼就走,我爺爺怎么樂意帶你去?!辈窖妆蛘f“我是為你好,難道現在我還能害你嗎”
“我不參加煉器大會了?!蹦句^續朝前走,轉身時卻看到了寒乾和步笠仲正從庭院一頭走近。
他們站的比較遠,寒乾遠遠地看過來,“上次見還是個劍修,現在又想要靠步家煉器了”
木澍濡不言不語,不管步炎彬怎么示意,也倔強地不說話,尊者已經認定他不務正業了,他多說無益。
好在他們好像只是路過,寒乾說過這句話就離開了,步笠仲站在寒乾身后對步炎彬招手,臉上沒了那種笑呵呵的表情,一家之主的威嚴盡顯。
步炎彬不知該怎么辦。
“我跟你一起走?!钡群筒襟抑僮哌h后,步炎彬咬咬牙說“我們走吧?!?br/>
木澍濡笑道“進擎天宗不是你的夢想嗎寒乾尊者不是你一生的追逐嗎”
那又能怎么樣呢步炎彬心里復雜,張了張嘴也沒回答,現在又能怎樣呢。
“你去跟他們吃飯吧,我不會那么快回秘境的?!蹦句Σ活櫜窖妆颍簧硪蝗穗x開了。
初冬時分,天氣寒涼,即便在這樣初冬的夜晚,元傾城依然人聲鼎沸,大街小巷點點燈光。
木澍濡走出門,才感覺到暖意,他拉了拉領口,對唔唔說“我們去吃烤地瓜吧?!?br/>
“唔唔”
木澍濡走到賣烤地瓜的老爺爺那里,聞著濃郁烤地瓜香氣,看著沁糖焦黃的治愈顏色,瞇起了眼。
“小少爺,要吃烤地瓜嗎”老爺爺樂呵呵地說“剛烤好的香噴噴的地瓜,不甜不要錢嘿?!?br/>
“嗯”木澍濡伸出細白的手指,美滋滋地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兩個,這四個都要?!?br/>
“好嘞”老爺爺歡快地給他包起了地瓜。
“木澍濡木澍濡”
正幸福捧著烤地瓜,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他捧著四個熱氣騰騰的烤地瓜轉身,看到冉火在不遠處朝自己招手。
“還真是你”冉火樂呵呵地,“我就說這身姿和衣服,也就只有你了?!?br/>
烤地瓜的熱氣飄到他的臉上,化為水汽浸潤肌膚,水潤潤使得他看起來更小了,冉火從他的臉上移到他懷里的烤地瓜,“還沒吃晚飯吧,正巧我要吃晚飯,走吧,我們一起去吃。”
“您知道我的名字啊”木澍濡側臉看向冉火,眼神有點亮。
“知道啊,你第一次來丹心堂我就知道了。”冉火不在意地說。
木澍濡笑出了小梨渦,走路都輕快了很多。
冉火笑笑,復又不太滿意地說“我剛才看你從步家走出來,怎么你那么好的條件,不煉丹卻要煉器”
木澍濡笑著點點頭,“要煉器。”
看著冉火不解地眼神,他明白冉火的意思,他有很多煉丹師羨慕不來資源,不煉丹浪費了。
木澍濡得意地說“煉器我也有特有條件?!?br/>
“哈哈好吧?!比交馂⒚摰卣f“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小道友或許真的適合煉器?!?br/>
“那你要參加煉器大會嗎”冉火說“步笠仲那老頭帶你參加”
木澍濡搖搖頭,“他應該不會帶我參加了。”
冉火哈哈一笑,“那正好,我讓我師弟帶你參加怎么樣我師弟你知道嗎火云殿的長老冉名,也算在煉器界小有名氣了,這次正好帶弟子來參加煉器大會?!?br/>
“你放心,他是一個器癡,不問世事,也不通人情?!?br/>
木澍濡眼里亮晶晶地點頭,“謝謝冉火大師”
冉名哪里是小有名氣,明明是個煉器大師。
“嘿嘿,叫什么大師,叫我冉火就行。”
“好啊?!?br/>
一老一少一對忘年交,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說有笑地走遠。
冉火口中的器癡師弟冉名,住在冉火住處,兩人吃完飯來見冉名。他看著有些木訥沉默,他們進來后,眼神都沒給,全部心神放在他面前的鞭子上。
“師弟,后天帶我這個小道友參加煉器大會吧?!比交鹫f“他錯過初選了,你還有名額帶他直接決賽嗎”
冉名依然沒抬頭,“哦,好?!?br/>
冉火無奈地搖搖頭,“那就這樣說好了”
“嗯?!?br/>
木澍濡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他一句話還沒說呢,冉火就要帶他離開了。
在走之前,冉名忽然說“哦,對了,名字留下?!?br/>
木澍濡有點緊張地說“木澍濡?!?br/>
冉名“哦。”
木澍濡“。”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這個前輩看起來不像是會主動說什么的人,他只能主動點。
冉名想了半天,“你煉器有什么特別的嗎”
木澍濡也想了半天,“我煉的器很好看算嗎”
冉名“。”
冉火“?!?br/>
看起來不算了,木澍濡有點不好意思,“那我煉的器能自動吸靈算嗎”
冉名“?!?br/>
冉火“。”
冉名“師兄,我不帶他他一點也不認真”
木澍濡急忙說“我很認真,我煉的器真的可以吸靈,冉名大師不信的話,可以試試?!?br/>
說著他拿出一把扇子,那把扇子比普通的扇子大很多,造型極美,扇面上有著華麗的羽毛,層層疊疊的羽毛,隨著木澍濡手上的動作,起了柔軟的漣漪,扇尾處還鑲著一顆亮晶晶的,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看到這把扇子,兩人都覺得,木澍濡剛才說的沒錯,他煉器特別好看真的可以算是特別之處,至少他們沒見過這么美的武器。
美得不像是用來打架的。
可是修士拿一把扇子也不是比美的啊,要的就是打架。
木澍濡輕輕搖了搖扇子,端的是一派風流,晃人心神,冉名的屋子仿佛都亮堂了不少,“感受到了嗎”
感受到什么兩人被木澍濡的聲音拉回神,片刻之后,冉火面露驚詫,“屋內的靈氣”
作為煉器師的冉名更是滿臉不可置信,“這、這”
他激動的不行,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跌倒,跌跌撞撞地跑到木澍濡身邊,目光殷切地看著木澍濡手上的扇子,視線火熱的像在看心愛的姑娘。
木澍濡把扇子遞給他,冉名拿著扇子愛不釋手,想揮動又不敢揮,他驚喜欲狂,“好好好一定要參加煉器大會,一定會一鳴驚人,震翻其他門派”
“不如以我嫡傳弟子的身份”冉名紅著臉,低著頭,假裝隨意地問。
“你別趁機賺便宜,你們倆誰的煉器水平高還不一定呢”冉火把他推到一邊。
木澍濡也沒正面回答,很有自知之明地說“不敢和冉名大師比?!?br/>
他的煉器水平只是平平,只是靠大師小小的靈氣永動機,煉出了煉器師一生都在追逐的功能。
和冉名說好后天見面后,木澍濡在冉名戀戀不舍的目光下離開了,好在木澍濡也答應住在冉火這里,不然或許不會那么簡單脫身。
于此同時,步家的書房里,步炎彬跟步笠仲鬧得很不開心。
“反正我不能帶他去參加煉器大會。”步笠仲很堅決,“你以前不是很討厭他的嗎他究竟給你喝了什么湯,讓你不僅不再討厭他,還帶他回來讓步家帶他去煉器大會”
“心機深沉?!辈襟抑賲挆壍卣f。
“不是他,是我主動提出的,他煉器真的厲害,爺爺你給他這個機會,我保證他一定會讓您滿意,他跟著步家去參加,也會提升步家在煉器界的地位?!辈窖妆蛘f“您為什么就不能信我呢”
“您是不相信他的能力,還是怕得罪寒乾尊者”步炎彬氣急直問。
“你”這樣被直揭穿,步笠仲也被氣到,“你還說我,你以前是怎樣的”
步炎彬張張嘴,說不出話,不顧父親和母親阻攔,當晚就神色郁郁地離開了步家。
第二天,木澍濡心情很好地在元傾城逛了一天,冉名破天荒地沒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偏要跟著他一起逛。
正值煉器大會,街道上各種新奇的小玩意,木澍濡邊跟冉名交流煉器心得,邊收了不少有趣小器具。
回來后,冉名對他更熱情了,木澍濡腦袋瓜里有很多他想不到的想法,乍聽覺得不可思議,再細細品味,會讓人激動的意想不到的收獲。
煉器大會那天,人山人海,這場涉及整個天衍大陸盛事,單單是場地就占據了小半個元傾城。
會場中間有數千個小隔間,每個參賽者一個,里面有統一配好的鍛造爐和一些基礎煉器材料,上個月這里還是煉丹爐,現在已然煥然一新。
比賽場地周圍是看臺,木澍濡粗略一看,發現天衍大陸有名號的門派,和很多強者都在。
這很正常,武力為尊,武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武力的發揮。
煉器大會這種不是每年都有的盛事,一般這些大能都會來看看能不能找到稱心的武器,門派也會來看看有沒有好苗子,收歸門派所用。
在這樣場合,寒乾尊者依然坐在正中間,擎天宗也在最佳看點,寒乾尊者身邊坐著一個美艷絕倫的女修士,身著擎天宗最常見的黑衣。
和擎天宗比,步家人只占據了一小塊位置,即使小也離中心位很近,木澍濡沒在那里看到步炎彬。
火云殿正好在步家的內側,占據了很大一塊區域,火云殿和沃雪派相差不大,但火云殿的煉器,在眾門派中一騎絕塵,這種場合,位置僅在擎天宗之下。
冉名正站在那里跟木澍濡揮手,他身邊人皆滿臉錯愕,這個器癡寡言的長老,竟然會這么熱情不會是被奪舍了吧
木澍濡也抬手跟他揮了揮,他胳膊上綁著的是標著火云殿標志的絲帶。
寒乾向這邊忘了一眼,木澍濡已不像以前那么那樣猜他會想什么了。
上次去秘境時,寒乾對他說的那句話,現在想起來也不覺得難受,他只要自己知道他不是憑臉,也沒用什么下作的方法就好了。
等時間一到,元傾城最大煉器門派的掌門就宣布了這次大賽命題,防御鎧甲。
“竟然是防御法器”
“已經有好多少屆沒出過防御武器了,我都沒準備唉”
“別擔心,防御武器比進攻武器簡單多了,有的只需要法陣,連鍛造爐都不要?!?br/>
“也是,但越簡單越難做出彩啊?!?br/>
這個題目剛出,木澍濡就聽到周圍議論紛紛,大多是犯愁的,只有他瞇了迷眼,心情很好。
“竟然是防御武器,看來師弟這次白來了,師弟哪里還會需要什么防御武器?!焙磉叺呐?,施黛,笑聲說道。
“施黛長老說的是?!?br/>
“施黛長老也不需要。”
擎天宗的弟子紛紛應和,寒乾依然不語。
施黛笑笑,視線從寒乾冷漠的臉上移到臺下白衣少年身上,笑容愈加艷麗。
“咦,師弟你看那個少年,他做的東西倒是有點意思?!笔燧p抬素手,指向臺下木澍濡的方面,手腕最纖細美好的一面正好露在寒乾面前。
寒乾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格格不入的木澍濡。
別人都在鍛造厚實耐操的鎧甲,有的人甚至用鍛造爐煉制了一層又一層沉重的鐵甲,生怕不夠一樣,用最堅硬的材料,把防御功能加強再加強。
只有木梳在拿著針線,在潔白柔軟的布料上刺繡
其實也不是真正的刺繡,他只是在將面料縫在一起,只是他針腳太漂亮了。
做的也不是薄薄一片,有被固定的兩層,兩層之間還有很大空隙。
他做的太美了,和其他人做的鎧甲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兩層之間被塞入輕柔漂亮的羽毛和一個亮晶晶的東西,那個手掌大小的亮晶晶的東西,在座的各位都沒見過,連那羽毛都不似凡品。
羽毛和亮晶晶的東西在中間,透過兩側輕薄的面料若隱若現,美不勝收。
木澍濡不顧別人的目光,安靜地做他的盔甲。
用柔軟的面料將一條條粗細長短都毫無二致的鐵翼木枝條包裹住,作為支撐固定住兩層面料,再在面料上作法陣。
別人的法陣都是畫上去的,他的是用唔唔的靈蠶絲縫上去的,不僅更加穩固,還立體唯美,在法陣關鍵部位,還縫上了小巧的極品靈石。
他細致到連這幾十顆靈石都是自己雕刻的,一個那么小的靈石有幾十個面,折射出美麗耀眼的光澤。
畫完防御法陣,他又截出好多片薄如蟬翼的輕紗,一片片縫在鎧甲上,層層疊疊如云如煙,仙氣縹緲。
“天哪好美我想要”
“人也生得極好。”
“有點想嫁,想讓他一生只給我做衣服,我會好好寵他的哈哈哈哈。”
“呵呵,清歡派果然名不虛傳?!?br/>
在場一半以上女修都在討論木澍濡做的鎧甲,還有一部分因為他吵起來。
連施黛都說“確實有一雙巧手,鎧甲能做成這樣,連我都心動了?!?br/>
“等結束后,我去為長老尋來?!绷⒓从星嫣熳诘牡茏诱f。
“繡花枕頭罷了?!辈郊矣腥苏f“這一看就沒多大的防御能力啊?!?br/>
步笠仲點頭,“你們要記住,煉器最根本是什么,不要舍本逐末,做些嘩眾取寵的東西?!?br/>
“都沒親手測試,你怎么知道是嘩眾取寵的東西”冉名皺著眉,一本正經地反駁他,“不要看到好看的人就說是繡花枕頭,也不要看到別人做出了好看的東西就是嘩眾取寵?!?br/>
步笠仲笑笑,“我很好奇,冉名大師為什么要帶他來參加煉器大會”
“當然是因為他煉的器很厲害?!比矫胍膊幌氲鼗卮穑八仟氁粺o二的?!?br/>
步笠仲笑得意味深長,不少人也跟著他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笑,冉名一肚子氣,“你們什么意思啊”
“沒什么意思?!辈襟抑俚幕卮鹱屓颂舨怀鲥e,但更氣。
“你們等著看吧”冉名氣沖沖地說。
規定的煉器時長是兩個時辰,這么長的時間,木澍濡那個看似簡單鎧甲卻到最后一刻才做好,在一眾鎧甲中格外出眾,烘托之下,更顯得唯美飄逸。
防御法器的初步測試很簡單,當場就有不少金丹期的修士一一下場,初步篩選只要能承受得了金丹期的奮力一擊即可。
在眾多大能的注視下,他們每個人都發揮出最強攻擊,也不敢作假,當時就聽到遍地法器爆廢聲和哀嘆聲。
木澍濡面前的金丹修士,讓木澍濡退開一點,以為和前幾個法器一般,這個也抵不過他一招,沒想到他的攻擊連上面輕紗都沒能震碎。
那個修士如同見鬼一樣,靜了靜,又試了一次,那件看似脆弱不堪的鎧甲,依然沒任何變化。
“咦快看那羽衣鎧甲,真的好神奇”
“我以為只是好看而已,竟然這么厲害”
“想要”
“這個小修士是誰呀”
“看著應該是火云殿的,不愧是煉器大派啊”
冉名得意地揚起了頭,上百歲的人了,還幼稚地沖步笠仲冷哼了一聲。
步笠仲臉上火辣辣的,不能接受那個鎧甲會厲害到這個程度,“可能是那個修士出了什么問題?!?br/>
吸引了全場的關注,那個修士臉上也不好看,他又試了一次,依然是同樣的結果,擺擺手讓身后的人將這件鎧甲搬到前排,表明它通過了初試。
而木澍濡始終淡定輕笑,這件鎧甲里,那個亮晶晶的是大師說的人工水晶,里面是大師給他做的護身小圓球之一,他就算不相信自己,也相信大師。
在這場比賽中,他一定會名列前茅。
數千個鎧甲,通過的只有幾十個,這幾十個鎧甲被擺放在一個高臺上,開始第二輪測試。
只見一個修士飛身而起,長長的黑色裙擺,在半空中搖曳出凌厲的弧度。
“是施黛仙子擎天宗的長老施黛仙子”
“啊終于見到施黛仙子了”
“施黛仙子是真真的神女下凡?!?br/>
“各位,今天就由我來為大家選出本屆最佳法器?!彼嫦騾①惖臒捚鲙焸儯陨怨笆?,“得罪了?!?br/>
被堂堂擎天宗長老這樣對待,一下就俘獲了很多煉器師的心。
不過,當看到她一鞭子下去,大多數鎧甲化為灰燼后,還是肉疼了起來。
能通過初選的,哪個用的材料能簡單
施黛那一鞭子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燒紅了半邊天,在眾人的驚呼和贊嘆之中,毀掉了幾乎所有鎧甲。
煉虛境界的修士,可怕如斯。
但依然有鎧甲還在著,一共有三件,最完好無損的也是眾人最沒想到,是木澍濡的羽衣鎧甲。
“那件不是最不幸的嗎施黛仙子是火靈根啊,竟然沒把輕紗燒成灰燼”
“怎么可能”步笠仲滿臉不可置信地站起來
連寒乾也皺了皺眉,看向那件美麗依舊的鎧甲。
施黛眉頭皺得更深,意味深長地的看向木澍濡,飛身而下,在寒乾耳邊說了什么。
木澍濡笑眼彎彎,唔唔的靈蠶絲,可不一般。
毫無疑問,本屆煉器大會的獲勝者,不是之前大家猜測的任何一位,而是半路殺出來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
他做的鎧甲太神奇,贏得毫無爭議。
當即就有很多門派來恭喜木澍濡,哪怕知道了他的名字,熱情也依然不減。
木澍濡沒有自得,他知道不是他贏了,而是大師給他的東西太厲害了,但他依然非常非常開心。
拿了獎品,和開心至極的冉火冉名一起慶祝了一下,木澍濡拒絕了所有的邀約,和步炎彬一起打算當晚就離開元傾城。
“真厲害,我爺爺悔得腸子都青了哈哈”步炎彬也很是開心,“你沒見他當時那個臉哈哈?!?br/>
“我們直接回去嗎”步炎彬問一直笑著的木澍濡。
“不回去,把外面的事情都解決到了再回去。”木澍濡問了一個步炎彬沒想到問題,“給你承諾,我死了就讓你成為擎天宗弟子的人,是寒乾尊者身邊的人嗎”
步炎彬愣了愣,說“不是,不是天極峰的人。”
木澍濡點了點頭,“那我們去擎天宗附近還恩情吧。”
步炎彬茫然。
木澍濡說“我娘親給我起這個名字,其實在提醒她自己要感恩吧,或許也有對我的叮囑在其中。”
澍濡,雨潤萬物,萬物承雨恩澤。
他不知道當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這些年可以確認的是,沃雪派確實承了寒乾尊者的恩,他體弱的娘親也受了寒乾尊者的庇護。
說著他拿出一個玉盒,盒子里正是一枚愈生果,差點驚掉了步炎彬的下巴。
這顆愈生果,當時他想留下,就是因這樣的想法。
“替娘親還了恩情,以后便再無任何瓜葛?!蹦句β曇艉茌p,但堅定。
“你要送去擎天宗”步炎彬緩了緩,高興了起來,“可以,那你就是擎天宗的大恩人了,以后再也不用怕?!?br/>
“是給他們,但不想他們知道,遠遠地扔到他們護山大陣附近,自然有人來取。”木澍濡不想跟他們有任何瓜葛,他只是還恩情而已,不想他娘親和他欠他們什么。
步炎彬雖然不能理解,但還是和他一起去擎天宗所在城里,出現在擎天宗巍峨的山門外。
擎天宗附近全是高聳入云的山脈,延綿數十里,連門外的平地也比普通山脈要高。
他們沒靠很近,就遠遠地站著,懷著不同的心情看了許久。
木澍濡抿抿嘴,運起靈力,將手里的盒子,用力扔到擎天宗的門口處。
木盒在半空中翻了幾個圈,卻掉了個頭,向后翻轉,落在一個人的手中。
兩人皆是一驚,他們竟然沒感覺到身后有人。
“師弟,路上我都跟你說清楚了,他絕對不能留,如果姑息,他的那些歪門邪道用在其他法器上,日后必會成為天衍大陸的禍害?!笔鞚M臉肅然。
聽了這話,木澍濡身體緊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兩步,他否認,“沒有,不是歪門邪道,我不是禍害。”
寒乾冷著臉,“我當時警告過你,不知悔改?!?br/>
“尊者”步炎彬在寒乾和施黛的威壓下,差點跪下,在這一群人面前,他們渺小如蚍蜉,“尊者,你看看”
步炎彬話沒說完,飛馳電掣,寒乾已經出現在木澍濡面前,“既然如此,那你做個凡人吧。”
木澍濡緩緩地低頭,發現寒乾的手伸進了自己內府之中。
一切只在眨眼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步炎彬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明明他們剛才還那么開心,明明他們是來
木澍濡的金丹
只有施黛皺了皺眉不太滿意的樣子,這個人明明不能留,現在卻只是毀掉他的金丹,讓他不能修煉嗎
他們以為會聽到木澍濡痛哭或慘叫,卻沒想到面若崩潰的不是木澍濡。
初冬的寒風,沒吹敗被擎天宗庇護的一花一草,不代表不夠凜冽。
寒風吹紅了寒乾的眼睛,這些年以殺證道,曾手刃千萬人和妖也面不改色的至高無上的尊者,臉上卻出現了害怕的神色。
那雙持劍破蒼穹的手,竟然顫抖起來。
修煉到金丹期,修士內府會形成一個金丹,等再到元嬰期,金丹會變成形似本人的小元嬰,隨著修為等級的提升,元嬰一點點長成。
木澍濡的內府里,不是金丹也不是元嬰,而是一株稚嫩的水仙花。
寒乾看著木澍濡的眉眼,唇鼻,手顫抖得更厲害,那株被握住的小水仙,本就受到攻擊脆弱不堪,在他顫抖的緊握之下,已是奄奄一息,一片花葉凋零消失。
“你、你究竟是誰,你是我、是我”寒乾不敢相信,又害怕,高高在上的他,這一刻不僅手在顫抖,聲音也是。
木澍濡臉色慘白如紙,不要抖,不要抖,他太疼了。
真的很疼。
疼得他睫毛都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