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候的時間總是漫長而無聊。尤其是和一群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人一起的時候。
    外間的蘇荷站在落地窗前，懶懶看著窗外夜景，心里無聊得快要背《九九乘法表》了。
    她身后的房間內，卻格外熱鬧。
    林菡作為劇本女主，又是當紅小花旦，被女模特們眾星拱月地捧在中間。那些變著法兒奉承的話，幾乎能給她哄得樂出花。
    尤其這些奉承還是當著蘇荷的面——這總讓林菡有種終于一雪了當年之恥的快意。
    直到……
    “菡姐，有件事我實在好奇，您和驍神是真認識嗎？”
    不知道哪個小模特問出這個問題，瞬時便壓過了所有聲音。
    房間里的眼睛紛紛落到林菡身上。
    顯然這個問題的真假，大家都很好奇。
    林菡的笑容有一秒的停滯，但很快恢復自然。
    她甚至曖昧地婉然一笑。
    “當然。”
    “哇，這么說你們那個機場十秒對視是真的？”
    林菡說：“只是偶遇，有些意外，所以……”
    “那照片的事情豈不是也是真的了！菡姐你真的跟驍神——！？”
    這話聲未竟，小模特們已經配合地驚呼議論起來，那些加身的艷羨目光讓林菡有些施施然。
    但她還是有點腦子，深知這種事不能落人口實。
    更何況，那個她想捆綁的緋聞對象可是如今娛樂圈第一偶像的天神商驍。以那人在圈里堪稱可怕的資歷和地位，一不小心她就可能遭到炒作反噬，落到永無出頭之日的境地去……
    林菡目光一閃。
    “這話不要亂說，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小心被ja寄律師函哦。”
    既無明確否認，又像是故意影綽了某些曖昧的“事實”，但偏也抓不到她造謠的話柄。
    站在窗前的蘇荷聽到這里，終于忍無可忍。
    她輕笑一聲，轉身。
    “林菡，你說清楚——那照片跟你真有關系？”
    本想含糊帶過，卻被單刀直入，林菡心里惱怒，看向蘇荷。
    只是視線甫一觸及落地窗前的女孩兒，瞧清那張與自己有點相似卻又f麗得多的臉蛋，林菡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腦海里掠過個聳人聽聞的想法。
    商驍和神秘女子幽會的那張照片，她是仔細看過的。當時她只慶幸那五官輪廓與自己真有相似，卻丁點都沒往蘇荷身上想。
    畢竟，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圈內第一人，而另一個只是塵埃里默默無聞的十八線，誰可能會把這樣兩個人聯想到一起？
    然而此時，面對著蘇荷的淡笑與涼眸，林菡只覺得自己的心開始往深淵里滑去……
    不。
    不可能的！
    蘇荷她不可能和那人有關系——如果真有，那蘇荷進圈三年，怎么可能只是一個寂然無名的十八線？！
    找到了最強佐證，林菡強自鎮定下來。
    “我……”
    “——驍神，您真的不能進！”
    隔著一扇鏤空的玉石屏風，包廂門突然打開，保鏢的聲音傳進一半來。
    房間里所有人愣住。
    等回神，林菡和女模特們驚喜地轉頭看了過去。
    唯獨窗前。
    蘇荷懵住了。方才要沖上去干翻林菡的氣勢瞬間消散，女孩兒眼睛睜得微圓，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來參加這種陪酒的酒局應酬，如果被商驍看見了……
    蘇荷小臉一白。
    她嗖地一下轉回身，背對房間。
    目光四掃，最后定格在半米外的落地窗簾上。
    遲疑了0.1秒，蘇荷掀開那深灰色的絨質厚簾子，把自己裹了半圈，躲進墻角。
    我是只壁虎，壁虎……
    蘇荷一邊自我催眠，一邊盡可能貼在墻上，豎著耳朵聽簾外動靜。
    保鏢果然未能攔住人。
    房間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便是林菡了。她幾乎本能地捧起笑，迎上前去。
    “商前輩，我們又見面——”
    “了”字未出口，男人已走過她身旁。
    冷淡，漠然。
    像走過空氣一樣。
    林菡的表情全副凍在臉上。
    想起幾十秒前的交流，房間里幾個小模特相顧不言，神情微妙。
    簾子后。
    蘇荷努力豎著耳朵，房間里卻很安靜。
    難道……走了？
    心里數了十個數，仍舊聽不到動靜，蘇荷小心翼翼，從窗簾邊上扒開一點點縫，黑溜溜的眼睛露出來。
    視野被近在咫尺的“物體”擋了嚴實。
    眼前能看清的，只有白襯衫的暗紋，以及，襯衫上方露出的冷白如玉的頸線上……
    那一點淡色的小痣。
    蘇荷：“………………”
    爸爸救我。
    可惜蘇爸爸遠在天邊，聽不見自家閨女的呼喚。
    蘇荷只能自救了。
    猶豫了0.1秒，她選擇從心。
    “晚……晚上好啊驍神，哈，哈哈……真、真巧啊……”
    “。”
    天神他不說話。
    “……”
    被那雙冷冰冰的眸子一懾，蘇荷腿有點軟。
    ……現在跪下還來得及嗎。
    此時房間里，所有人表情詭異。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這兩人是認識，而且似乎……還挺熟悉。
    至少，盡管女孩兒口里喊著“驍神”，但商驍對她顯然卻不只是疏離的淺識。
    那張冷白清雋的面孔，從顴骨至下頜線，凌厲微繃。漆黑的眸子里更不掩飾冰涼的薄怒。
    別說林菡和小模特們，即便是站在屏風旁，計安安和吳頌也十分驚愕。
    計安安已經傻眼了。
    吳頌倒是在訝異之后，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身影。片刻后，他嘴角挑起點算計的笑意。
    正相持間，內包廂門開了。
    “怎么回事，剛剛吵什么呢？”
    走出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寸頭，圓邊眼鏡。
    保鏢快步過去。
    “關總，不好意思，這幾位硬要進來，我沒攔住。”
    關城遠聞言，視線一掃，先看見了屏風旁的吳頌。
    吳頌笑得像只狐貍，表情無辜。
    “抱歉，叨擾了，關制片。”
    “這不是吳導嗎？”關城遠愣完回神，笑了，“您怎么有時間過來了？”
    說完，他看向保鏢。
    “沒眼力見，這吳導到了這兒就是我的客人，誰讓你攔的？”
    保鏢諾諾。
    關城遠走過去，和吳頌握手。
    “吳導今天是來……？”
    “不是我，”吳頌甩鍋飛快，拿眼神一示意房間內角，“我陪著貴客，貴客又恰巧聽說您這局里有他一位朋友，這才冒昧了。”
    關城遠順著吳頌視線，看見了落地窗前，立著一道修長挺拔的背影。
    ……有點眼熟。
    看了兩秒，關城遠猛地一愣。
    他終于想起這是哪位了！
    “驍神？？”
    關城遠樂了，表情比對吳頌又熱切了不知多少分，幾乎是小跑步過去的。
    “嗨喲，我沒看錯人吧？沒想到今天能有機會見著您啊！”
    到了跟前，關城遠剛要再開口，就突然注意到商驍面前還站著一位——方才完全被商驍身影擋在了陰影里，他過來前并沒看到。
    打量了兩秒，關城遠就想起這女孩兒身份。
    ——
    邢天娛樂那邊塞過來的一個小十八線，要不是和林菡有幾分相像，可以借著炒炒劇的熱度，他都未必會同意她進組。
    可如今看意思，這十八線和商驍是認識的？？
    即便是關城遠腦瓜子活，這會兒也有點懵。
    不過他調整得很快。
    “驍神是跟蘇小姐認識？”
    “……”
    商驍的目光終于從蘇荷身上移開。
    他眼神冷淡。
    “抱歉，關制片，人我要帶走。”
    這話實在算不得客氣。
    關城遠笑意微收，很快又重展，“當然，我不給誰面子，也不能不給驍神啊。不過……”
    關城遠壓低了聲音，微微斜身，笑。
    “您就這么把人領走，我面子上實在有點抹不開啊，您說是吧？”
    “……”
    “我也不敢難為您。我這小劇組過幾天就開機了——有時間，您來劇組露個臉，只客串一下，您看行嗎？”
    商驍眉眼一寒。
    他不動聲，蘇荷卻急了。
    ——
    天神粉絲里，誰不知道商驍出道以來專心音樂，從不碰那些亂七八糟的營銷炒作，而這個制片人的意思分明就是想狠刮一波商驍的熱度。
    到時候很可能還要冠上“天神熒屏處女作”之類的虛名……
    蘇荷心惱，眸子也冷下來。
    “關制片，今天權當是我臨時有事，不管您想解除合約還是怎么做，我都奉陪。但請您別把無關人拉進——”
    “好。”
    “……？！”
    蘇荷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可置信地轉身看向商驍。
    察覺她的視線，商驍垂眼。
    他望向蘇荷。
    男人唇角微微一翹，笑意卻涼得發冷。
    “還不走，等我抱你出去？”
    “………………”
    蘇荷心里猛一哆嗦。幾秒后她反應過來，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前路灰暗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