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喝完一支汽水，集合的時候也到了。
    再次來到校門口，清點人數無誤，眾人騎著自行車，浩浩蕩蕩地出了門。
    散伙宴沒什么好說的，也就吃吃喝喝，高考結束，大家都沒了壓力，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有人帶了筆記本，讓每個人在上面簽名，寫上句祝福話留念。
    老師也沒平時那么嚴肅了，還會開玩笑，很多學生則向他們敬酒。
    蘇澤林也給每位任課老師都敬了杯，有一說一，自己這樣的刺頭和混子，誰教誰倒霉，自己高中老師算是挺能容忍的了。
    在給老郭敬酒的時候，班主任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將蘇澤林拉到一邊，低聲道：“澤林呀，考得怎么樣不要緊，我教書足足三十年了，什么樣的學生都見過，像你這樣的也不少，可能學習差了點，但腦瓜子聰明，又是個小滑頭，以后走出社會，搞不好反而會是班上混得最好的！”
    這種話平時班主任是肯定不會和任何一個學生說的，否則學生可能會把這當成懶惰的借口，但高考后就不一樣了。
    老郭其一是鼓勵蘇澤林，其二也是實話。
    他有不少念書期間挺反骨的學生，現在都成了大老板，混得風生水起，還經常請他吃飯送禮。
    老郭，有眼力！
    你這話是說對了。
    混子心道，我蘇某一定會是混得最好的那個人！
    “那就承蒙老師貴言了！”
    蘇澤林舉起酒杯：“老郭，我干了，您隨意！”
    “好，好……”
    老郭樂呵呵的，也陪著喝了一杯。
    班主任酒量還是不錯的，從那挺著的大將軍肚就能看得出來。
    散伙宴上的是啤酒，班上男生三十幾人，每人就算敬一杯，他也能頂得住。
    一頓散伙宴剛開始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但臨近結束，突然間心情就沉重了起來。
    高中生活，也許是人一生中最值得懷念的校園時光。
    以后大家走出社會，聚得最多的幾乎都是高中同學。
    很快地，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這會肯定都挺傷感。
    這次散伙宴，眾人都希望能久一點。
    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時間差不多了，老郭走到眾人中間，給這一屆學生做了最后的致辭。
    “三年之前，諸位相識在美麗的校園，意氣相投；相約在最美的季節，情義無價；相聚在青春的海洋，熱情奔放；相別在畢業的時光，難舍難離！”
    “大家舍不得母校，母校同樣舍不得你們，然而雄鷹總要展翅翱翔，飛向更高的天空，高中并不是校園生活的結束，等待著你們的還有美好的象牙塔，盡情去享受吧！”
    “最后，在這七月畢業季，我代表班上所有任課老師，祝福在座的每一位同學前途輝煌，未來的路上，更精彩的風景等著你們！”
    老郭話音剛落，下方便掌聲雷動。
    不愧是班主任和語文老師，畢業致辭夠煽情的，所有人都被感動得稀里嘩啦的，有幾個女生還當場哭了，秦詩晴和唐燕眼圈都有點發紅。
    幾位老師先行離開，隨后是學生。
    趙明軒站在門口，他覺得自己應該堅守到最后一刻，送別每位同窗，這是身為班長的職責。
    走出門口的人，或和他擁抱，或握手。
    每一個熟悉的面孔離開，趙明軒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最后走出酒店的兩個人，卻是秦詩晴和蘇澤林。
    見到秦詩晴，趙明軒心中一陣激動，連忙張開雙臂。
    然而秦詩晴只是微笑著伸出手。
    趙明軒有點尷尬，只能和她握了握手。
    不過也不錯了，趙明軒打算回家后至少三天不洗手。
    接下來的蘇澤林，這場面就有點微妙了。
    兩人高中三年一直不和，作為班長的趙明軒，最看不起的就是蘇澤林這樣的刺頭，吊車尾不說，還影響班級聲譽，更何況因為秦詩晴的關系，他還把蘇澤林視為了情敵。
    蘇澤林同樣瞧自己不順眼，所以趙明軒認為，對方很可能會把臉扭到一邊，裝作沒看見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蘇澤林大步走了上來，張開雙臂結結實實給了他一個熊抱，混子的力氣太大，勒得趙明軒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眼鏡男有點懵，在所有人當中，蘇澤林和他的告別方式反而是最熱情的，不明所以者恐怕還以為兩人是好基友呢。
    而且不止于此，蘇澤林還在他臉上狠狠地“啵”了一個。
    “趙明軒，草尼瑪，再見！”
    丟下這句話，蘇澤林這才松開雙臂。
    他和眼鏡男有過恩怨，但重生后才發現這其實很幼稚，隨著高中畢業，這一刻那些破事也都煙消云散了。
    而且，趙明軒在散伙宴堅守到最后一刻的所為，還是挺值得敬佩的。
    因為最后走的那個人，必定最難過。
    “嘔嘔嘔，你這是干嘛呢，惡心死人了！”
    趙明軒氣急敗壞，立馬跑到衛生間中洗臉。
    洗完之后，這才突然記起來，手也洗過了，上面已經沒有了女神的味道。
    “該死的蘇澤林，這小子簡直有病！”
    趙明軒罵罵咧咧地走出洗手間，這才發現蘇澤林和秦詩晴也已離開。
    諾大的飯店空蕩蕩的，心突然間也被掏空了。
    趙明軒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就號啕大哭起來。
    ……
    回家的路上，蘇澤林和秦詩晴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并肩而行。
    相比其他散伙宴結束后獨自落寞歸家的同學，他是幸運的，因為還有青梅竹馬陪在身邊。
    而且，秦詩晴這一陪，就陪了整整十七年！
    善解人意的鄰家女孩，帶給了自己無數美好的回憶。
    不過，就像這場散伙宴的其他人那樣，我和她終究也是要分道揚鑣的。
    還剩下最后的一個多月，她就得去燕京，而我則留在省內，天南地北。
    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一個這樣的女孩陪我上學回家，風雨同濟了。
    想到這里，蘇澤林也是不由得憂傷起來。
    回到家后，淡淡的憂傷仍然揮之不去，直到吃過晚飯，還繚繞在心頭。
    進了房間，坐在書桌前發了會呆，蘇澤林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上一世活了三十多歲，高中畢業散伙宴也經歷了第二次，竟然還會多愁善感，這可不像是我。
    莫非一個人的心境會受到環境的影響？
    回到了高中，天天面對一群小毛頭，我的心境也潛移默化變得幼稚了嗎？
    蘇澤林嘆了口氣，撿起墻角的那只紅棉吉他。
    除了學習不擅長，或者確切地說沒興趣之外，他幾乎什么都懂，還彈得一手好吉他，并在校文藝晚會上表演過獨奏。
    當你感到孤獨的時候，香煙和吉他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拭掉吉他上的灰塵，輕輕撥動琴弦的同時開口唱了起來。
    ……
    曾經總以為畢業遙遙無期
    不知不覺我們就各奔東西
    分手的夏季，好舍不得你
    可是昨天已回不去
    懷念與你同窗三年的教室
    懷念午后和你散步校園里
    我同桌的你，能否別離去
    我早習慣有你
    時間可不可以永遠停在這個畢業季
    別讓歲月帶走我們青春的記憶
    每一次考試，你為我打氣
    就算落榜也有你陪我復習
    時間可不可以永遠停在這個夏天里
    害怕明天過后我就再見不到你
    ……
    一首《畢業季》伴隨著冉冉消失的弦聲唱完，蘇澤林的眼睛有點濕潤了。
    很多人年輕時不懂得珍惜校園生活，非要經年之后，驀然回首時才會明白錯過的是什么。
    那一刻，唯有盈眶的熱淚，祭奠著早已一去不再復返的青春。
    “唱得挺好的……”
    身后傳來了秦詩晴的聲音，青梅竹馬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
    蘇澤林不著痕跡地擦了下眼角，回過頭已是若無其事。
    秦詩晴剛洗過澡，那頭柔軟的青絲濕漉漉的，穿著一套櫻桃小丸子的寬松卡通睡衣，卻不能掩飾少女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
    她走到蘇澤林面前坐下，一股暗香悄然襲來，這是女生身上特有的體香，它似蘭薰，似桂馥，芬芳素雅，沁人心脾，十分好聞。
    “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為離別而傷感呢。”
    秦詩晴微笑道。
    散伙宴后，她今晚一個人在家也是心堵得慌，所以過來和蘇澤林聊聊天。
    “切，說得我就沒有七情六欲似的！”
    蘇澤林撇了撇嘴。
    “慫恿我考清北的時候，可沒見你這么難過！”
    秦詩晴凝視著他的眼睛，緩緩地道。
    蘇澤林隨手把吉他放回墻角。
    “我不是希望你好嘛，老郭都說了，雄鷹總要展翅翱翔，飛向更高的天空。你是一只雄鷹，自當飛得越高越好。而我只是一只小麻雀，隨便撲騰幾下，在低空看看附近的風景就好了。”
    秦詩晴皺起眉頭：“只是這樣而已嗎？”
    “不然還能怎么樣？”
    “好吧，我信了。”
    在蘇澤林房中聊了會，秦詩晴得回去了。
    今天大清早出門，又拍畢業照又吃散伙宴，折騰一整天也有點累，她打算早點休息。
    走出房門前，蘇澤林再次開口道：“秦詩晴！”
    “嗯？”
    “不管怎么樣，人生路上的這十七年，感謝有你！”
    “哦！”
    秦詩晴淡淡回應，隨即扭頭離開。
    也許，不只是十七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