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出國相比,王成平知道北京的確是她最難以割舍的地方。將近三十多年的時間,她在這個城市成長、上學、工作;認識了一些人,也失去了一些人。如果痛苦快樂都在同一區(qū)域系上死結,那么回避也只是自欺欺人。
而在頗花了些時間規(guī)避與陳皓的性格矛盾后,將近中秋前的某日,王成平終于搬入新租房。
嚴黎正和程岳在房間里說著話,門便被嘭的聲撞開,卻是另一名房客興致勃勃的跳進來:“阿黎,我來咯。以后請多多指教……”目光在注意到程岳后不自覺閃動下,而活潑語氣更是無奈的再低了半個調子,頓了頓,王成平才能敷衍笑道:“哈,你也在?程岳你好。”
雖然客套話這么說,但女人呈現(xiàn)在表情和語調上的反差都過于僵硬,程岳不禁微微一笑。而再看到陳皓也在她身后閃進來,放下手中的東西后再和他們招呼道:“喲,你們已經先來了?”
向陳皓微微點頭致意,嚴黎卻走到王成平面前,揚著眉打量她一會,有些詫異道:“咦,這幾天不見你,怎么表情好像又變了?”
“啊?”王成平愣了愣,下意識的開口道,“你說哪方面?”
再細細鉆研她神色片刻,嚴黎聳聳肩:“隨便了,反正我也不會記得你每次見我時的那副嘴臉。”
被嚴醫(yī)生盯上的人下場一定很凄慘,就比如說她對王成平的隱藏情緒就有非常可怕的直覺力。而王成平還自認她嘴角的弧度尚維持正常水平,但程岳和陳皓隨后投來的探究目光都讓人難堪。可她接不接這話茬呢,嚴黎的這種敏銳和直接有時候真讓人苦笑。
最后王成平半真半假的,用異常明快卻又平靜的口吻道:“不奇怪,俗話說人隨心變。那是因為前一段時間,我低潮嘛,長期低潮,也正和某人鬧矛盾。而經過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挽留,人才答應再給我一次機會。死刑改判死緩,說好視察我后續(xù)表現(xiàn)后再決定是否急著甩掉我──所以阿黎,這表情你最好期待只在我臉上看到一次,否則這種丟人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玩了……”
聽她這般信嘴胡謅,嚴黎有點啼笑皆非,程岳只是移開目光,而陳皓顯然就有點尷尬:“瞎說什么呢!誰啊,誰甩你了……”
被點到名字的王成平只是回報一笑,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寒暄完后就開始整理各自的房間,打盆水把能擦到的地方都抹了遍,最后掛上原藍色的窗簾,逆著光能浮現(xiàn)出凹凸的布條紋路。陳皓一直在王成平旁邊轉來轉去,而等她收拾的差不多后,卻簡單評論道:“果然是你的風格……”
“什么?”
看正往柜子里掛衣服的王成平挑眉望向自己,他再具體解釋道:“我是說這個屋子;雖然那嚴黎房間里放的也都是書什么的,但至少還有盆花和相冊什么的裝飾在那兒,有個亮色。可你這里,”陳皓四處掃一下,再取笑她道,“什么都沒有,你行李里除了那些衣服和瓶瓶罐罐的,什么都沒帶來……”
王成平后知后覺的抬頭,環(huán)視一圈完,也意識到自己的新房間里除了床、衣柜和一個矮桌以外別無其余擺設。甚至忽略墻壁顏色,她的行李箱、床單、連帶衣服手包都是清一色的暗調子,單調繁雜,完全不符合她一向虛有其表的生活品味──
“房間能放點什么啊……反正我是不養(yǎng)花和小動物的,”她避重就輕,怏怏的揉著額角道,“我可不擅長擺弄有生命的東西。”而看陳皓向自己的敷衍之辭不滿的皺皺眉,王成平臉上也微微顯出難色,她的確是不喜歡行李,也不喜歡收拾屋子。而從她大學畢業(yè),再經歷過一段時間頻繁的出差磨練,這傾向越來越明顯。
“任何東西與其帶來帶去,都不如直接扔掉算了。”王成平嘆口氣道,“以前和父母住,我屋子里不得不讓他們收拾。而現(xiàn)在我好不易搬出來了,就絕不會給自己增加任何額外用品。再話說,人就是被這些破玩意一點點束縛在原地的──反正我不能理解別人裝飾屋子的行為……”
“王成平,我不在你就這么詆毀我。裝飾房子怎么了?”嚴黎抱臂出現(xiàn)在她門口,不知聽到了多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要我說,你那種不負責的生活方式才應該改一改。”
她的口氣是云淡風輕,王成平就不由有點窘迫:“唔,剛才我是開玩笑的,其實是我懶……”
“你倆訂的鞋柜和沙發(fā)什么的都讓搬家公司送來了,他們現(xiàn)在就在樓下。”程岳卻在后面說,似乎不覺氣氛的尷尬,“陳皓你用不用和我一起下去趟?”
……
其實所謂“去盯著搬家公司,并監(jiān)督他們是否磕壞東西”,也無非是在運輸單上草草簽個字,然后袖手旁觀看工人利落的把家具搬上樓去而已。如果王成平看到陳皓和程岳此刻的無所事事,大概又會微笑的譏諷道“新時代男人的用處,是對社會主義建設居功甚偉。”。而嚴黎只會在旁邊笑而不語,像是贊同她的言論,又像是對王成平刻薄的無奈。
也許是意料到各自女朋友的反應,兩個男人并沒有立刻上樓礙事。反而心照不宣在樓底下悠閑待著。程岳靠在走廊的門房旁邊,單手把弄著打火機,卻看到陳皓正盯著天空某處發(fā)呆。
“飛子,有煙嗎?”注意到他好笑的目光,陳皓把自己視線收回來,而像是轉移什么話題,他要求道,“給我也來一根吧。”
微微有些驚奇,因為陳皓并不像自己那樣有煙癮,平時抽煙也抽的很少。以這個角度觀察,看來今天的王成平和陳皓的確都有些反常,程岳瞇下眼睛。但幸好他也并不像李梓那樣喜歡刨根挖底的追問和八卦,程岳只是沉默的遞給陳皓自己的煙盒。
但某人顯然想交流自己的心路歷程──
“飛子,你剛剛也聽到王成平說話了嗎?”抽出煙后,陳皓并不著急點燃,只若有所思的盯著它,又沉默了一會,他才突然悶悶不樂開口道,“就她之前說的那些布置房間的話,當時你也聽見了吧。”
避不過去,程岳只好點點頭,卻聽陳皓接著說:“現(xiàn)在才想起來,這家伙平時就喜歡亂七八糟的買東西。可奇怪的是,她身邊的東西永遠不見增多。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她隨便亂放就找不到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她每過一段時間就去有意識的扔掉舊東西,然后再買來新的玩具……”
浪費、虛榮、強迫癥、偏執(zhí)狂、喜新厭舊、不負責任、自我控制和調節(jié)能力差,只有心理醫(yī)生才能拯救這女人墮落的靈魂;程岳大概會毫不留情的下這個結論,但陳皓卻說:“她每次挑東西時都很專心,扔東西卻毫不留戀;這家伙真是狠心啊。”
他的口吻說不上遺憾,也許更多的是帶些疑惑和后怕。而程岳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感想,便聽到陳皓的手機適時響起,打斷了某人的欲言又止。而在看到來電人姓名后,鳳凰臉色由溫情和若有所思,變成古怪和僵硬,面皮更是微微收緊。
“喂,是素素?怎么了……什么,身體難受?別哭,慢點說……你在哪兒,國貿是嗎?張媽在你旁邊嗎?只有你自己……要不然你在原地等我,我馬上開車過去接你?沒事,程岳還在我旁邊呢,好好……等著我。”
他甫掛上電話,就開始在衣兜四處找自己的車鑰匙,顯然把之前的話題拋到腦后。而程岳也皺眉詢問道:“是蘇素?她怎么了,生病了?”
“嗯,她逛著逛著商場就說心臟難受,現(xiàn)在坐在椅子上站不起身來。”因為蘇素的求救電話,陳皓的眉眼顯得格外焦急和不耐煩,“你車鑰匙在身邊嗎,咱倆趕緊過去看看……”
對方被他拉了幾步,卻仿佛大惑不解道:“這事小素怎么沒先告訴安卓?”
陳皓的表情一瞬間像是迷茫,下一刻卻勃然大怒:“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說這個?”然而程岳只是偏過頭,淡淡看他避開自己的目光后略微一滯,隨后陳皓再有點惱怒的催促道:“你到底走不走?”
輕咳聲,程岳決定暫不追究,語氣有些松動:“那我把小麥留下吧,咱倆開車去。”
“留他在這兒干嘛?”陳皓卻止步,皺眉問。
“一會王成平和嚴黎她們找了工人來換門鎖和裝網線,總不能只留兩個女的在那里,還是有個男人在旁邊看著比較好。而蘇素那邊的話,”程岳頓了頓,再嘆口氣,“要不然我再叫上嚴黎得了,她是醫(yī)生,看過去能不能幫上什么忙。你也順便給李梓再打個電話。”
而陳皓卻愣了片刻,最后他沉吟道:“別讓司機留下了,還是你繼續(xù)待在這兒吧,誰也別叫了。我就去看看小素,她要沒有事我就立馬就回來。唔,你順便幫我向王成平解釋一聲,咳,別提蘇素啊。”
像下了決心般,沒等挑眉的程岳再進行任何拒絕或反對,他便匆匆上車而去。(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xù))